宸王复出,有不少有志之士赶往黔州投靠。林稚灵见过许多投奔者,如今为有鱼而来的,素质颇高,估计是秉持一个理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有鱼无后还来追随,可见高瞻远瞩。
今日来了一名稀客,姓季,甄丙同林稚灵接待了他。
“宸王此去下沽未还,季先生若有要事相告,可等宸王回来再谈。宸王估计两日后便能到达。”
“甄大人是宸王推心置腹之人,无妨。鄙人此次来访,为献宸王一宝。”季氏说罢,将一方长盒呈到甄丙案前。
甄丙:“季先生所赠何物?”
“家传之宝。”季氏负手而立,颇为自信。
鎏金的漆盒十分精美,印有虎狼之纹,里面装的应该是一件武器。林稚灵打开漆盒,一把古剑展现眼前,纹络一如蛇鳞,刃口映射寒光,晃眼一看犹如一只巨蟒盘旋其上,露出锋利的獠牙。此剑虽没有舒晋的郦王剑华丽,但霸道无匹,与苍鸾的晏王戟相较,又多一份沉稳厚重。
可兵器终究是一把兵器,林稚灵早已给有鱼打造了一把专属于他的软剑。除非这把剑有深刻的意义,并且比郦王剑、晏王戟更有来头,否则它只能是一块杀人的铁。
见季氏意气洋洋,难不成有鱼非执此剑不可?
林稚灵道:“的确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即是家传之宝,季先生怎舍得赠与宸王。”
季氏摇头,笑了笑:“季某无能,衬不上此剑。与其说是赠剑,不如说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久闻宸王宅心仁厚、励精图治,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普天之下能拥此剑者,非宸王莫属。”
林稚灵握住了剑柄,道:“有意思。”
季氏连忙上前夺剑放回漆盒。“此剑乃至阳之物,女子摸不得。”
林稚灵不悦地收回手,甄丙道:“先生还不曾说此剑的来由。”
季氏:“我倒不必说此剑来历,我道出它的名字,大人自知。”
“噢?”甄丙与林稚灵相顾一眼。
季氏一挥衣袖,作势道:“大周天子剑。”
天子剑!姬姓,季姓,家传之宝…
林稚灵目瞪口呆,吓得一把合上漆盒,手心立马沁出了汗水。帝星降世、娶后命妻、拥天子剑,似乎一切契机都倾向了有鱼。
林稚灵重重赏了季氏,季氏离开后,林稚灵命令刺客尾随杀之。她绝不能让世人知道天子剑是天子的后裔赠给了有鱼。
“阿丙,此事只能你知我知,我不允许你泄露出去。”
“凤姑不让说的,丙必守口如瓶。”
屋顶上传来重击声,随数百片乌瓦稀里哗啦的掉下,封淡淼砸了下来,趴在了地上。林稚灵连忙藏住漆盒,收不了那么快被封淡淼晃眼看见,封淡淼皱了眉头,冲向门外。然而还没破房开门,周常一把长刀劈了进来,幸好封淡淼止步快,才没被割破喉咙。
林稚灵火冒三丈,冲两人骂道:“要打出去打,打破了东西不花钱啊!”
封淡淼来到黔州,冤家路窄、旧账重提,被周常揪着一顿打,俩人没有哪天不闹,一言不合就亮剑,不知打碎了多少东西。林稚灵心底是捏了一把冷汗,幸亏周常没认出她,不然以他对封淡淼的砍法,她不被剁成肉泥才怪。
门外不断传来骂嚷。
“枉我视你兄弟一场,你居然诬陷我,害我沦为大刑罪人,此仇不共戴天!”
“兵不厌诈,我可没让你在战场上信我,况且我若输了,你以为你会放过我吗!”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为了一个男人你就叛变,我都不敢想你会那么怂!”
“一个女人都敢把你踹了,你还死乞白赖人家七年,谁怂!你七年的嫖资谁付的,是我!”
“少扯女人,看刀!”
骂完两人又打了起来。
两日后有鱼回府,穆朗一干人等在门外候迎。故友重逢,有鱼喜不自胜,握住穆朗的手寒暄了几句,抱起握蛋亲了又亲。
“见大王身子硬朗,我便放心了。”
“我好得狠,无须为我操心。”有鱼揉了揉握蛋的小肥腰,笑道,“瞧你们,把他养得肥肥胖胖。”
林稚灵走向有鱼的车辇,正想扶虞米糯下车,掀开车帘却看见一名浓妆艳抹的紫衣女子,貌若天仙,闻她身上的香味,不难猜到是烟花女子。
宋辛见了林稚灵亦大吃一惊,她阅人无数,见过美姬不少,却从未见过林稚灵这等姿色,眉不画而黑,唇不染而红,清新淡雅,她羡慕不已。“这位姐姐好俏丽,小女子宋辛,姐姐是?”
林稚灵不爽,有鱼那家伙居然有心去沾花惹草,虞老头也不拦他,还跟此女子共乘一车?
林稚灵挤出一抹干笑:“文凤姑。”
宋辛下了车,转去扶虞米糯,生生把林稚灵撇到一旁。
穆朗傍住有鱼肩膀走到一边,调侃道:“大王,你艳福不浅啊!”
“你喜欢就送给你。”有鱼四顾看望,问道,“封将军呢?”
穆朗竖指向上:“屋顶。”
“屋顶?”
有鱼抬头看去,只见周常顺着屋檐滚了下来。有鱼好心敞开双臂,周常正中落进有鱼怀里。
周常已精疲力竭,见是有鱼当即抱了个紧,“撒娇”道:“宸王,他打我!”
封淡淼从屋顶跳下来,见周常偎依在有鱼怀里,怒不可遏地握紧了手里的槍。
有鱼放下了周常,从怀里取出一袋银两,递给他:“兄弟一场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给,去你们以前常去的地方,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周常躲到有鱼身后,搂住有鱼的腰,故意气封淡淼。“他不依的,宸王你要为我做主!”
林稚灵愤懑道:“你别理他俩,已经打了十几天了,旁人劝都劝不住。”
有鱼点了点头,朝宋辛道:“他交给你了。”
“是,宸王。”宋辛笑盈盈的,从有鱼身上拔下了周常。“将军,奴家陪你喝酒去。”
有鱼走向封淡淼,从怀里取出了一枚红色的荷包,递给他:“给你红包。”
封淡淼瞬间脸红,尴尬地接过荷包,翻墙跑走。穆朗挠头道:“奇怪,有大门不走。”
有鱼微微一笑,吩咐道:“备宴,本王要吃羊内脏料理。”
晚宴开席,有鱼怀抱着握蛋,同虞米糯坐在主/席上。封淡淼跟穆朗坐一块,周常跟宋辛坐一块。有宋辛黏着周常,俩冤家安分了一下午。有鱼举杯敬诸位,被虞米糯按了下来:“说了你别喝酒。”
“不喝不喝,行了吧。”有鱼放下酒杯。
厨子的手艺不错,大家吃得很欢。有鱼看了一眼封淡淼,他似乎没有胃口。穆朗亦看在眼里,问道:“封兄弟,这菜不合胃口?”
封淡淼揉了揉嘴角:“长了口疮,没有食欲。”并非疼痛吃不了东西,而是他并不喜欢吃羊肉。
穆朗拨了下封淡淼的嘴角,的确有个不小的疮伤。“哟,挺严重。幸好我从北僚带来了些甘草,一嚼准好,晚上给你。”
“不吃。”
有鱼耳聪目明,尽管俩人对话小声,他也听得清楚。“有病就治。”
“不治。”封淡淼拒绝道,这口疮好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长。他从小没犯过几次口疮,这一次更来之不易,他恨不得疼个两三个月。
见封淡淼没食欲,有鱼也没了兴致,本来就是为他点的菜,当年在北僚时见他挺喜欢吃的。有鱼给握蛋夹了几块羊肝:“好吃吗?”
握蛋吃得手忙脚乱,抹了一身的油,点头道:“好吃。”
一场晚宴草草散了席,饭后有鱼同穆朗散步。
“北僚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你不必担心。”穆郎带兵来是要向苍鸾复仇。
“多亏有你料理,我又忙不过来,北僚王还是你当吧。”
“不可,我不当王,等握蛋长大了,你再传他不迟。对了,你的书包和鸡一并给你带来了,放在你寝殿。”
不提有鱼都快忘了,问道:“那几只鸡也该长大了,可有婚配?”
穆郎嫌弃道:“你们中原的鸡好生奇怪,只喜欢同类。”
“同类?”
“五只公的,天天追着其他公的不放,还咬死了不少母鸡。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早把它们炖了。”
“咳咳…”有鱼岔开话题,“封将军跟我要你,你知道吗?”
“他跟我说了,你是王,全听你的。”
“那就依他。”
林稚灵追了上来,拦住有鱼:“封淡淼要带走甄丙,我不允。”
有鱼:“封将军要用阿丙,自然有他用意。”
林稚灵:“他若留下来帮我们,我自然不反对,可他要待我们的人马去鹿州,去充实郦王的势力,我不从。”
有鱼摆手道:“不要胡乱猜忌封将军,我已经允了。你不必再劝我。”
林稚灵急得跺脚,那天她跟甄丙走得近了些,不巧被封淡淼撞见。她坚信封淡淼是故意针对她的。“有鱼!”
“你这个女人好奇怪,宸王也好奇怪。”
封淡淼从树丛后边走来,也不知潜伏了多久。他围着林稚灵打量,“凤姑?是宸王内人吗?”
有鱼跟林稚灵异口同声:“不是。”
“那你有什么资格左右宸王的决定,而宸王又是出于什么理由考虑这个女人的提议?”
有鱼辩解道:“我向来都听你们的意见。”
封淡淼:“你媳妇呢?”
林稚灵神经一紧,寒毛卓竖。曾经周常差点猜出了她,封淡淼是不是在怀疑了?
“啊?谁?”
“林稚灵呢。”
被封淡淼拷问,有鱼头皮有些麻。“这不是失踪了吗,正派人找。”
封淡淼笑起来:“瞧把你们紧张的,不是宸王内人就好,否则宸王顶了个绿帽还不知道。”
他知道!
“这女人跟甄丙走得太近,所以甄丙我带走了。”封淡淼忽然收起笑容,吩咐道,“穆朗,今晚收拾好东西,我们明天启程。”
“这么快?”
“军令如山。”封淡淼义正言辞道。而事实上他再不走,周常会削了他。
“将军,请你吃糖。”有鱼将一颗糖递给封淡淼。
封淡淼顿了顿,勉为其难的在穆郎和林稚灵眼皮子底下接过糖,转过身去吃进嘴里,味道还行。
“怎么样,口疮好了没?”
封淡淼感受了一下,口疮居然好了!他懵了:“宸王给我吃的是药?”
有鱼想他赖着病不治岂不遭罪,所以用声望值换了颗药。“药到病除,不必感激我。”
封淡淼表情复杂,欲哭无泪,匆匆跑开了。那口疮是有鱼咬成的,就…就这样没了!他没揍他已算开了天恩,还感激?
天煞的,让他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