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淡淼见有鱼拽着衣裳、谨言慎思的模样很是滑稽,像未经世事的黄花大闺女,“你用不着害怕也不用怀疑我,我们需要彼此,我们来立个承诺。”
“什么…承诺?”有鱼一边取下发冠,一边说道。
“现在不管是叛军还是刑兵都在寻找我们,我承诺刑兵找到我们我保你不死,同样,如果是叛军找到我们,你也必须保我不死,懂么?”
有鱼连连点头,“不用死是最好了,若是你的人找到我们,请你送我一辆马车,我想远远的离开这里。”
有鱼一头小黄发散下,封淡淼看着忍俊不禁,心里感慨着那拙毛真丑。“你自己为什么不逃?”
有鱼脱掉鞋倒出里面的泥水,撅着嘴有点委屈的说道:“我不想打仗也不想当县长,是他们逼我的,我若不干他们会杀掉我。”
封淡淼感慨几许,心想着要是有酒解闷就美了,“原来你也是身不由己。”
“你是大将军?”有鱼心里的小算盘打起来,人心险恶,熟能料眼前的男人是诚是诈,总之先攀个关系。“海内存知己,我这里有一件宝贝要赠与将军,全当交个朋友。”
有鱼取下手腕上的另一只时钟表递给封淡淼,庆幸没有摔坏。
“这是……”
“这是一种钟,用来看时间的,相当于日晷。”
“好精致的宝贝,礼尚往来,我也赠你一件宝贝。”封淡淼拔下自己铠甲正中央的护心鳞甲,“这是我妹妹给我做的护心鳞,刀枪不入。”
“那我不客气了,你妹妹一定是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有鱼欢愉的收下鳞片,眼前的男人比舒晋他们好相处,“我叫郁有鱼,将军是?”
“封淡淼。你杀过人呢?”见有鱼战场上木讷的模样,封淡淼好奇问道,“你杀过鸡没?”
“我在实验室解剖过一只青蛙。”
封淡淼:……
【恭喜你完成隐藏任务“结交豪杰”,获得声望值10。】
有鱼汗颜:这也行……
——
次日清晨,天色亮白。
封淡淼穿好衣裳出门牵马,忽察觉到异动,三四十个叛军就从树丛后跳出来,持矛逼近。尉矢嘴里嚼着草,牵着一条大黄狗傲慢地从人墙后走来,手里提着有鱼的书包。众人是随着黄狗搜寻而来。
尉矢:“封—淡—淼,你插翅难飞了,束手就擒吧。”
封淡淼见人多势众,识趣的举起手,“我投降。”
茅屋里有鱼闻声跑出来,看着他们用矛指着封淡淼,当即上前喝止:“你们放下武器。”
封淡淼心里挺震撼的,没想到有鱼当真会出手相助,若换是刑兵找来,他肯定会下令:拿下,充军妓!
尉矢吐出嘴里的草,真想拔掉有鱼头上所有的小黄毛,愤怒地命令道:“把封狗绑起来,把县长请上马!”
封淡淼被绑了起来,尉矢骑马载着有鱼走在后边。尉矢话里藏刀:“一晚上狼狈为奸,你朝秦暮楚了?”
有鱼忙解释:“完全没有的事,你看到我是被他拽上马的,我只效忠于你的啊,不信我亲吻军旗。”
“你少给我装,回去有你好看。”
“你们想怎样?”有鱼心里打了个寒颤,感到毛骨悚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尉矢挥起马鞭,催马加速,“驾……”
有鱼吃了一鞭,臀部是火辣辣的疼,“啊呀,你打到我了!”
“驾~”尉矢又甩了一鞭,“我打的就是你,叫你吃里扒外。”
(>_<)
封淡淼被关进县府牢房,遣走看门侍卫后,尉矢把有鱼一同扔进了牢房。因为昨儿下的暴雨,牢房里浸了一尺多高的脏水,有鱼身上好不容易人体蒸干的衣裳立马又变得潮湿。
“尉矢你个骗子,放我出去,我是县长!”有鱼踢着牢门,他要控诉这非人道待遇,可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反倒是封淡淼安静多了,淡定地杵在一边,靠着粗糙的墙壁磨蹭着捆住手的麻绳,要把绳磨断。“省省吧,他们要是能让外边的人听到你叫唤,早会把你的嘴巴封起来。之前听你说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真的只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听不到?听不到我更要骂。”有鱼使出吃奶的劲儿,“尉矢你大爷,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我诅咒你世代男盗女娼,不得好死!”
封淡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再骂下去保不准下场比我还惨。”
“什么意思?”
封淡淼努了努嘴,随意道:“什么意思?兵不厌诈,隔墙有耳,不然你认为他们有什么理由把我们关在一块。他们能亲手把你捧上县长,就能一手把你拽下来,你最好慎着些。”
有鱼立马封住嘴巴,将信将疑的问道:“他们不会真的在偷听吧……”
封淡淼使了个爱信不信的眼色,有鱼愣了愣,连忙改口呼唤:“啊,尉老你真是好人,愿尉公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儿孙满堂……”
这时,舒晋戴着面具走进了牢房,身后是尉矢。尉矢眼里果然冒着嫉恶如仇的火光,有鱼看着心发慌,害怕的咽了口气。尉矢下手不知轻重,就自己屁股上不知有多少道鞭痕,若他当真听到自己刚才的诅咒,下场岂不是令人发指?
不过好在舒晋来了,虽然舒晋与尉矢是同道中人,不过他处理手段比较人性。有鱼挤出一张讨好的笑脸,眼里满是渴望,“阿晋,舒舒,你叫尉老放了我,我日后必为你马首是瞻。”
舒晋走到有鱼跟前停住,从怀里取出小药丸往有鱼嘴里塞,然后磕了有鱼的下巴,有鱼就生生把药丸吞咽到胃里。
有鱼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揉着嗓子要把东西吐出来,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给我吃了什么,你不要害我!”
“毒/药,”舒晋转脸跟尉矢说道,“放了郁县长,他可以自由了。”
尉矢不情愿地解开了锁。
有鱼目光瞬间呆滞,没想到自己正值大好年华就飞来横祸,叫他如何接受这个现实,有鱼猛地冲出牢房像疯子一样死死拽住舒晋,“你为什么要害我,你好歹毒的心肠。”
尉矢一把将有鱼甩开,“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舒晋:“放心你死不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每日来跟我求解药,一样能活个长命百岁。”
尉矢嘴角未扬,从衣袖里取出一些碎钱扔给有鱼,“你现在可以去溜达溜达了,记得回来。”
“你,你们!”有鱼气得怒发冲冠,又恨又委屈,抹掉一把眼角刚才被吓出来的心酸泪水。
舒晋撇开了有鱼走向封淡淼,心里是一团混乱的感受,有痛恨、有痛快、有无可奈何,纵使取封淡淼一命也不解亡国之恨。
那年郦王首级拿在封源手里,郦王妃跪在封源跟前苦苦哀求他放了身后年仅七岁嚎哭着的晋奴,十二岁的封淡淼第一次穿上戎装跟在封源身后,心惶惶地扯着父亲的战袍。封源看了看跪在身前磕破头的女人,又回头看了儿子隐忍着眼泪的双眼,心一横,杀死了郦王妃,带封淡淼离去。
那一刻,封淡淼再不不想上战场;那一刻,晋奴答应奄奄一息的母亲忘记仇恨隐居做一世平民。
一团团的苦涩哽咽在喉,舒晋眼里透着血光,痛得难以呼吸。
封淡淼看见面前一袭白衣、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感觉似曾相识,那种刚毅得透着寒气的仇恨惹得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封淡淼不怕别人恨自己,但是舒晋的恨中包裹着楚楚可怜和委屈,那才最最激起他心里的愧疚感。
封淡淼侧过身去,故意撇开舒晋的视线,然怀里的宝剑滑落,瞬间掉进脏水里。短剑一闪而过,剑鞘上的七星宝石放出诡异的光芒刺进舒晋的眼睛,那剑会不会是……
舒晋忙叫尉矢打开锁,跑进牢房躬下腰摸索脏水下的短剑,急迫的模样像是在寻找一件极具意义的宝贝。
尉矢担心道:“小心,离他远一些。”
舒晋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摸索着,终于拿到了短剑,怜惜地用衣裳擦干上面的污水。待看清短剑的模样,舒晋双手颤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把它护在怀里。
“喂,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封淡淼不知短剑于舒晋有什么意义,总之这是父亲遗留给自己的宝物,岂能落入他人之手。
“你的东西?你们分明是强盗。”舒晋讽刺着,转身要走。
封淡淼忽的蹭开粗绳,轻而易举地扳倒了舒晋,把短剑夺回。“你硬生生从我手里抢走我的东西,到底谁才是强盗。”
“尉矢,帮我抢过来。”舒晋体弱多病,不能习武所以不会功夫。
见尉矢迎前,封淡淼退后一步,警告道:“关我在这随你们如何处置,若你们非得打这把剑的主意,我可是会还手的,除非你们认为能打得过我。”
舒晋凝视着封淡淼,看得出他有自信敌过尉矢,冷哼一口气道,“你口口声声说这把剑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封淡淼:“这是我爹临死前交给我的。”
“这把剑是郦国之物,姓晋,不姓封。”
“姓晋?”封淡淼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间发起攻击,把没来得及防备的尉矢推倒一旁,然后只手掀开了舒晋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白纸一样的面孔,眉目跟从前一样清秀,但没有了任何喜怒哀乐。像……像极了郦王。封淡淼发怔,眉头颤了颤,不自觉吐出两个字,“晋奴。”
封淡淼连忙掐住舒晋的喉咙,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威胁道:“如果我把你交给陛下,会不会将功补过?”
尉矢拔出剑:“放开他,你死心吧,你走不出汝县的。”
舒晋体察到封淡淼的手劲不足,随手抢过短剑,推开他逃出牢门。
封淡淼是一个月前才知道这把短剑的来由,那次他不慎摔落了短剑,剑上一颗蓝宝石脱落,凹槽处竟赫赫写着一个“荣”字,那是郦王的名字,当他把其他六个宝石取下,上面刻着“郦王荣自作用剑”。
剑既然姓晋,落到晋奴手里算是物归原主。
封淡淼乖乖的蹲回墙角陷入沉思,事情演变得复杂起来。他本想就此隐居于市,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郦王子。郦王子与叛军一块,莫非想要复国?他若想复国,自己怎能袖手旁观……
尉矢锁起牢房,擦干面具给舒晋重新戴上,“你没事吧?他知道你是谁,留不得,万一他泄露出去,你必遭杀身之祸。”
舒晋淡淡的摇着头,转身离开,“他不会泄露出去,要杀我他十三年前就有机会,方才也有机会。”
“那他呢!”尉矢指着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有鱼。
“冤枉,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有鱼想象力再丰富,对于只言片语的线索,也想不出什么来龙去脉,“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的命还捏在你们手上么,规矩我懂。”
舒晋:“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