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去而复返
关于夏千萍的事,汤予今日先是在弈音坊遭老鸨一番逼问,后来又被赵散无端冤枉,现在女子旧事重提,按照汤予以前的脾气绝不会如实回答,非要一吐胸中的恶气才会觉得痛快。但他虽和李承继之妻初次相遇,连她的真实面容也没见过,却不知为何对这女子大生好感,竟一五一十的将当日所发生的事毫无隐瞒的和盘托出。待讲到出手相救夏千萍时,更是有意无意的将彼时的紧张惊险和自己的英明神武夸大了几分,以至于连骆宾王都成了配角。
女子听的认真,期间一直不曾开口,等汤予讲完她才缓缓的说道:“如此说来,汤大侠救下千萍后,因有紧急之事要去救人才不得不先离开。而千萍身中箭伤和剧毒昏迷不醒,则是由汤大侠的两位结义兄弟照顾……”
汤予连声应允,女子沉思半晌,说道:“汤大侠的两位兄弟和千萍现在何处?”
汤予摇了摇头,说道:“我离开日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
女子若有所思,沉默不语。汤予说道:“不过我大哥惠能欲往新州而行,三弟王勃要去交趾给老父亲祝寿,想来千萍姑娘应和他们一起南下了。”
女子抬起头望着远方,幽幽的说道:“唉,千萍此刻是生是死……”
汤予见状安慰道:“千萍姑娘虽有伤在身……但有骆宾王前辈替她疗伤化毒,又有我的两位兄弟照顾,想来……想来应该不会有事吧。”他嘴上尽管这般说,可心里明白夏千萍伤势危重,想要化险为夷只能期盼有奇迹发生。
女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千萍和妾身一样是个苦命之人,老天保佑她平安渡过此劫。”
汤予随意应了几句,女子起身向汤予施了一礼,说道:“汤大侠仗义援手搭救千萍,妾身感激不尽,还未谢过汤大侠,望汤大侠恕罪。”
汤予赶忙还礼,嘴上讲的尽是虚伪的客套话,不过得到女子的称赞和感激,他心里仿佛吃了蜜一般甜。
眼见天色将晚,女子遂命人准备酒菜请汤予入席。汤予得女子相邀自然欢喜,可觉得女子虽是剑神李承继之妻,毕竟是个丧夫寡居之人。自己第一次同女子相见便留在府中大吃大喝实在不妥。而且女子尽管诚意邀请,那赵散在旁却始终态度倨傲,恨不得汤予立刻离开。汤予瞧在眼里,怒在心头,只能婉言谢绝。
女子不好强留,亲自送汤予、云婧儿出府,分别时仍是不住的道谢,并把入林的路径告知汤予,邀汤予若有闲暇即可来府中一叙。
汤予出了树林,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心中五味杂陈,有获得女子夸赞时的甜蜜,有知道女子已为人妻的酸涩,还有见到女子和赵散举止亲密时的苦楚。总之百般滋味齐聚心头,至于为何会这样,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云婧儿哪里懂得汤予的心事,不停的问这问那。每每提及女子,汤予心底都会不由得一震,既希望从别人口中多听到她,又不希望别人过多的议论她。
日头西沉,天近黄昏。二人忙碌了一天甚感疲累,就近在洛阳城外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店歇脚。客栈还算得上干净宽敞,店里的伙计也勤快热情,先是在楼上安静处给汤予和云婧儿各挑了一间天字号的上房,接着又给二人送来茶点、毛巾、热水等应用之物。云婧儿赏了伙计一小块碎银打发他离开,本想跟汤予聊聊白天之事,但看汤予兴味索然,只得自去休息。
汤予一个人躺在榻上,从早晨到现在终于享受到片刻的安宁,原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怎料却翻来覆去,心乱如麻,脑子中全是李承继妻子的身影。
“她到底是何来历?难道真是李承继的妻子?”
“李承继乃帝王后裔,皇族血统,她和李承继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会成为李承继的妻子?”
“洛阳城鱼龙混杂,若她真是李承继的妻子,为什么偏偏居于此地?”
“瞧她跟赵散既非主仆,亦非情侣,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昆仑奴铁磨力大无穷,因何偏偏对她恭恭敬敬,听命于她?”
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搅得汤予忐忑不宁,困意全无。他坐起来又躺下,躺下又坐起来,最后终于决定偷偷去女子的府宅再探究竟。既已打定主意,汤予便毫不耽搁,他没有告诉云婧儿,只带了胜邪剑悄悄翻出窗外向那片树林奔去。
夜凉如水,银辉万里,幽兰的夜空令人浮想联翩。明亮璀璨的北斗七星恒久的挂在天上,给归家的游子指明方向。汤予无心欣赏神秘美丽的风景,一个人在空旷的道路上疾驰。客栈距女子的府邸并不远,汤予施展轻功,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已来至树林外。
树林占地硕大,却没有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好在两三个时辰前汤予刚刚离开这里,而女子也曾将进出树林的方法告知汤予,故而他并不费力便寻到了那座幽僻的宅院。
夜晚的宅院没有悬挂灯笼火烛之类的照明之物,远远的看起来黑漆漆一片,似乎无人居住的荒宅一般。汤予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走了几步就隐隐听见远处有琴声传来。
汤予一愣,暗道:深更半夜,怎会有人抚琴,莫不是她?
汤予突的变得紧张,蹑手蹑脚的顺着琴声摸索,就见宅院中单独另设有一座小院。小院里有一间木舍,窗纸朝外透着灯光,琴声便是自这里传出。他来至院门口在门上轻轻一推,不想院门竟没有上锁,无声无息的打开一道门缝。汤予心跳的愈加厉害,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但既已到此,岂能退缩?他迟疑半晌,终于闪身而入。m
悠扬的琴声清晰起来,亦扬亦挫,婉转而又深沉。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上缓缓流淌,时而高亢激昂,像涨潮时的海水拍打着海岸:时而委婉低沉,像年老的慈母呼唤着久别的孩子;时而清脆薄亮,像徐徐的清风拂过翠绿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