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朱雄英的收获“没有想到让你看到这种情况?”何夕揉揉眉心,说道:“我本来想让你看看,辽东这些工厂作用,以及背后的原理,只是让你失望了。却没有想到看到了藏污纳垢之所。”说到这里,何夕有些疲惫。这种疲惫是精神上的疲惫。何夕只觉得自己解决一个问题,又会有另外一个问题。自己看似做了很多。几乎在原地踏步一般,更不要说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却被他亲自下令处决,推上了断头台。何夕心中也是很难受的。朱雄英说道:“姑父,不需要这样的。其实辽东这些工厂的作用,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么多工厂,辽东怎么可能短短几年从塞外蛮荒之地,变成了北方重镇。东征高丽日本,北拓长春,都仰赖于辽东。”“这都有赖于这些工厂。这一点我明白的。至于其他的,我还请姑父赐教。”何夕说道:“你愿意听,那我也愿意讲。”何夕花了半日的时间,结合辽东的现实情况,说明了工业化生产这种新劳动模式的一些特点,以及带来的影响。何夕本来想结合各家工厂之中某些关键性证据的,来给朱雄英说明。而今只是泛泛而谈了。第二日,朱雄英就在营口乘船离开辽东。朱雄英手按船舷,极目远望。辽河在他眼前渐渐开阔起来,远处辽河水滚滚入海,形成到辽河水与海水色彩不同线条。而两岸码头林立,有官府营造的码头,一连上百个泊位。似乎一眼看不到头,而辽河河湾之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码头。有的仅仅是有木头搭一个架子,只能停几艘渔船而已。朱雄英清楚地记得,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辽河两岸,不过是一些稀疏的房屋,还有旷野之地。甚至连田地都比较少,有的一些还是刚刚开垦出来的。而今辽河两岸的田亩,渐渐地连成片了。特别是靠近河边的。因为方便引水灌溉,再加上营口是外来移民的第一站,故而就地安置的居多。所以方便开垦的地方,大多都开垦出来。才有这种渐渐连成片的场景。除此之外,还有风车,河渠,等等景观插在田亩之中,似乎要为大地做一个标记。方便认出这是谁家的土地。尚有几个工坊在离营口城下不远的地方。因为车间棚子与寻常建筑不一样,显得分外显眼。至于最远处一些看似田亩,却有些发白的临海土地,那是盐田。都是在这几年之内,好像变魔术一般长出来的。甚至在朱雄英心中,似乎辽东的时间,与其他地方的时间是不同的。朱雄英从小在南京长大,但是南京大规模修建工程,其实已经在洪武十年之前完成了。洪武十年之后,顶多是修修补补。即便如此,对于整个大明来说,南京的变化,还是在整个大明算是变化大的。虽然说,洪武年间,整个国家的元气都在恢复。但是恢复程度是放在二三十年之间来看,的确有变化,但是这种变化也没有营口这几年的变化大。一个叫牛庄的小驿站,摇身一变,成为辽东大府。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与经历,朱雄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朱雄英觉得,自己一辈子也难以忘记在辽东这一段时间。朱雄英心中暗道:“昨天的事情,我最大的收获其实理念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观其言,察其行,这道理从来都知道。但是今天才明白,很多人说得好听,做的却未必好了。何夕满怀诚意还弄出这样的乌龙事。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方师傅也算是仁义君子,天下闻名。却不知道,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朱雄英从来知道,何夕与方孝孺是不对付的。但是这两个人都曾经是他的老师。甚至朱雄英一开始对何夕的不满,有一部分是从方孝孺这些儒生身上来的。而今朱雄英看明白了何夕这个人,最少,他不认为何夕要做的事情是坏事。反过来,他又开始怀疑方孝孺等人了。------就在朱雄英离开辽东的时候。何夕轻车简从,来到了葛天工家中。葛天工在营口的家,庭院数重,虽然说,营口的土地还不值钱。这院子即便占地面积大了一些。也不算什么。而且何夕在技术开发上从来是舍得砸钱的。葛天工有这样的宅院,也算正常。但是何夕却本能地感觉不舒服。刘璟动作很快,虽然没有查明所有的真相,但是已经将大部分牵连的人给列出名单了。何夕之前已经有预感,这一件案子一定不小。甚至拔出萝卜带出泥。而今看来,真应了何夕的预料。何夕这才来见葛天工。一方面,不管怎么说,葛天工人才难得。是从一个工程到一个工程喂出来的。高端人才之所以难得,就在于此,想要培养王牌飞行员,就要有摔飞机的准备。想要培养一个科研上大拿,就要承受他将项目搞砸,或者项目不及预期的可能。想要培养一个将军,就要承担打败仗的风险。这都是。所以,有些高端人才的成本是很难量化的。另外一方面,这个案子大到这个程度,何夕也需要收尾了。既不能让下面人心惶惶,也不能让下面人不涨教训。所以何夕来的目的,一个是保护,另外一个是惩罚。葛天工见了何夕,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欣喜若狂的态度。葛天工本身虽然有些心机城府,但是因为他将心思更多放在技术方面。所以,这方面很浅薄。此刻他早已破防了。在闭门思过这一段时间内,葛天工内心之中,更多是后怕。葛天工给何夕磕头说道:“师傅,弟子知错,还请师傅给一个机会。”何夕沉默了好一阵子,而葛天工想要求饶,又不敢开口,竟是大气也不敢喘。何夕忽然叹息一声,说道:“我想起了葛老。如果葛老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葛天工脸刷得一下红,虽然又变白了。脸上惭愧之极。葛老作为众多工匠的领头人,他的威望,不是官府任命的,是众多工匠推举的。一方面是葛老的技术的确是好。大家都服气,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葛老给众多工匠出头。遇见事情了,去求葛老,葛老总是要尽心尽力地想办法。葛天工从小就知道,工匠苦,做工匠苦,成为匠户,那不是苦一辈子,那是苦十辈子。葛天工从小就见过,那些官吏欺负匠户,但是今日地位互换,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确觉得惭愧。说道:“弟子知错了。”何夕说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一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知道多少?”葛天工说道:“老师,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沈阳,主持蒸汽机项目,只有营口这里出了技术问题才过来看看,我知道他们玩得比较花,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真不是太清楚的。”何夕目光炯炯地看着葛天工说道:“你没有参与进去吗?”葛天工不回避何夕的目光,说道:“没有,如果弟子真知道,他们如此狼心狗肺,定然会汇报给老师,决计不会为他们遮掩,更不会替他们出头。”何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葛天工的眼睛,似乎想从葛天工的眼神之中看出一些心虚,与怯弱。好在葛天工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