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阳把事情交代给格格巫去做,可是他并不认为格格巫一定能够做到。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得他自己设法解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没有施展大的动作,只是督促格格巫率领门人赈济乡民、清除蛊毒,并且开垦荒田以便来年耕种。
这等亘古未有的事体,彻底颠覆了乡民们的认知。多少年来,他们都是向大巫门缴纳租赋、受大巫门的压榨,而今大巫门却转过头来赈济他们、向他们提供恩惠,这样的事情,他们做梦都未曾想过。面对这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们恍如身处梦境,一时之间竟自不敢相信。
惶惑过后,他们本能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乍然出现了一个菩萨心肠的神灵,驱使着大巫门的门人做这些善事。盖因在他们看来,大巫门那些作威作福惯了的门人说什么都不会自己转换心肠、做这些损己利人的事情。
怀着感恩之心,他们家家户户都摆设上香案,供奉那个救苦救难的神灵。
如此一来,燕阳的神识之中便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愿力输入。
这些愿力对燕阳神魂力量的提升自然大有裨益,可谓多多益善。不过,有无双神莲滋养的燕阳,神魂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提升,这些愿力所起的作用无非是锦上添花,燕阳对它们的需求不是多么迫切。
但是,此时的燕阳正处于巫术境界提升的瓶颈时期,迫切需要通过非常规手段冲破瓶颈,以便破解诸如巫仙所设置的撅魂术的密码、古文字的奥秘。至于可用的非常规手段究竟何在,燕阳现在还摸不清头绪,只能一点一点地探索。
面对源源不断输入的愿力,燕阳突发奇想:可否将这些愿力作为突破瓶颈的手段,在这方面作一番尝试呢?如果能够成功,固然不虚此举,即便不成功,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心思既定,说干就干,燕阳有意识地引导那些愿力去冲击包裹着撅魂术核心密码的古文字。耗费了诸多愿力之后,那些古文字依然没有出现任何松动的迹象。不过燕阳并不灰心,持续调动愿力发动冲击,直至半日过后,其中的两三个古文字终于开始出现异象,那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文字渐渐变了颜色,先是呈现焦黄色,继而变成古铜色,接着变成紫红色,并且闪烁不定,开始轻微地跳动。
这一现象不由令燕阳欣喜若狂。他隐隐感到,如果有足够的愿力,这些古文字迟早会被攻破,尽管从目前看只有两三个古文字出现了这样的迹象,但是这样的开始显然是成功的先兆。
如此全身心地操作很是劳神费力,燕阳不想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这里,于是将接下来的操作交给条龙霸天,自己则寻机去跟格格巫会面,了解更多巫门之中的事情。
格格巫被燕阳赋予了帮助学习古文字的使命,恰如被燕阳坎上了一顶愁帽子,正自发动属下紧锣密鼓地打听哪里隐藏着通晓古文字的大师,或者哪里存留着古文字方面的书籍,他自己也马不停蹄地忙活了好几天,却是一无所获。
正自焦灼,闻听燕阳登门,以为燕阳前来催逼,由不得浑身一哆嗦,哆嗦过后又不得不赶紧出门迎接,按下心中惶恐跟燕阳寒暄。
坐定聊天,见燕阳只字不提古文字方面的事情,格格巫方才稍稍放了点心。听到燕阳询问关于巫界的事情,格格巫那颗悬着的心又往下放了一放,卖力地讲解起来。他这么唾沫横飞地卖力讲解,自然是要燕阳沉浸于其中,省得燕阳分出神来逼问古文字方面的进展。
燕阳饶有趣味地听着,不时颔首。
通过格格巫的讲述,燕阳方才明白,这巫界跟其他界别一样,也是等级分明、规矩森严。
方锣界之中,存在着一等巫门、二等巫门和三等巫门。这些宗门都在朝廷的编制之中,由朝廷登记在册,并且随时听候朝廷调用。一等巫门的门主,朝廷封之为一等大将,二等宗门的门主则是二等大将。三等宗门表面上独立存在,实则由一等宗门代管。一等宗门的中层,是准二等大将,较之执掌二等宗门的二等大将稍逊。三等宗门的门主也是准二等大将。二等宗门的中层,是三等大将。
大巫门是二等宗门,因此格格巫只是二等大将,比之一等宗门的门主低了一等。像佩甫和佩德罗这样的巫者,则是三等大将。
三等大将之下,不再划分等级,都以普通巫者对待。
一等大将之上还有特等大将,那都是修为超越一等宗门门主的大能,寻常处身蛮主左右,充当蛮主的智囊,为蛮主出谋划策,或者专事高深技法研制,其修为往往深不可测。研制了撅魂术的那位巫仙,便是这样的人物。
这么多将领,自然必须由一个元帅来统领,那元帅的职位,理所当然地由蛮主担当。
通常情况下,只有二等大将以上的巫者才有觐见蛮主的资格,其他人则终生无缘面见蛮主,除非因机缘辐辏立下奇功。
这些在编的巫者,统称将巫。
除此之外,还有闲巫,相当于修行界的散修,其中不乏修为高深者,只是由于这些人性格散诞,不愿意受朝廷约束,喜欢自由自在,是以不在编制之内。
“你这个二等大将,想必也有风光的时候吧?”听罢格格巫的讲述,燕阳含笑问道。
这句问话,弄得格格巫有些哭笑不得。作为二等大将,他当然参与过一些大场面,甚至颇得前任蛮主赏识,被作为具有发展前途的亲信加以培养,当时的待遇甚至为诸多一级大将所艳羡。只是世事难料,自从现任蛮主上台,他便骤然失宠了,不但与那些堂皇的大场面无缘,而且连见上蛮主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更有甚者,他居然成了燕阳的魂奴,连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了别人的手里,其情何堪,其境何堪!
“主人莫要说笑了。奴才当年之勇,在主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格格巫无奈回应道。
燕阳理解格格巫的心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大巫门左近,哪个宗门最为强劲?”
格格巫说道:“禀主人,毗邻大巫门的几个巫门,除了八道坎是一等宗门之外,其他都跟大巫门一样,是二等宗门。”
“哦?”燕阳似乎来了些兴致,“这么说,那八道坎是你们这些宗门的首领,你们这些宗门都受八道坎领导和指挥了?”
格格巫摇摇头:“事实并非如此,一、二等宗门之间没有统属关系,那八道坎虽是一等宗门,也不能号令我们这些二等宗门,只能号令由其代管的三等宗门。”
“嗯,是这样!”燕阳恍然,“不过在我看来,那八道坎的门主必定心怀压制之心,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弄些不大不小的动作,好让你们臣服,你们不得不防。”
“主人所虑甚是,”格格巫言道,“不过迄今为止,八道坎门主阔邬偲尚没有任何针对左近宗门的动作,各个宗门之间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那阔邬偲乃是现任蛮主锣锣的亲信,能够忍而不发,也算有些雅量了。”
“他忍而不发最好!”燕阳说道,“一旦他有甚轻举妄动,有他的好果子吃!”
交谈一阵,燕阳离去,格格巫点头哈腰地恭送。
回到权老汉家,闲来无事,燕阳查探神识之中的变化,发现那被愿力持续冲击的古文字,其中四个字已经有晃动的迹象,表面散发着殷红色的光芒。
看来用愿力冲击古文字这个办法的确有效!
他由此意识到,最古老的物事,还是用最原初、最朴素的东西来破解最为有效。那滚滚而来的愿力,乃是发自乡民们的本心,而发自本心的东西则是最原始、最朴素,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东西。
这一道理异常简单,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却不是多么明了。
用这一办法破解古文字,或许要耗费更多愿力、更长时间,但是跟费劲巴拉地寻找和学习古文字相比,未始不是一条捷径。
翌日近午时分,燕阳方要陪伴妲无忌和权老汉一家进食,蓦见几个大巫门的喽啰匆匆闯进门来。
“你们这般着急忙慌的,莫非宗门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燕阳瞅着他们,从容问道。
“禀大侠,”其中一个喽啰应道,“宗门里来了一个八道坎的一等大将,门主着令小的前来禀告。”
嗯?一等大将?莫非是阔邬偲那厮来了?
燕阳心思一转,说道:“你们回去告诉格格巫,说我用过午餐以后就去会会那个一等大将!”
喽啰答应着,施礼告别。
妲无忌不明就里,说道:“什么一等大将二等大将的,这里又不是什么战场,哪里来的这些讲究!”
燕阳笑道:“亏你是方锣界的人,连巫门里头的道道都不懂!你说这里不是战场,那么哪里又是战场呢?其实人生处处都是战场,那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谁又能躲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