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商会会长来俊臣,近来异常高兴,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哼着小曲。盖因商会长老汲黯接洽的那个客户,要接连通过万华商会拍卖四五十张鮀鯩鱼皮,这桩生意一旦完成,万华商会就能够赚得大量佣金,尤其关键的是,商会的声誉将会进一步提升。
这个级数的交易,在弱水帝国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万华商会可谓开创了一个先例。
空前,也很可能绝后。
这是万华商会的幸运,也是他来俊臣的幸运。其他任何商会会长,都从来没有这样的幸运。他来俊臣光是借着这件事情吹牛皮都能吹上一万年。
前几日,汲黯长老向他禀报,道是朝廷派人打探鱼皮卖家的消息,来俊臣并未引起警觉——这等轰动皇城乃至整个弱水帝国的消息,朝廷予以关注很正常。面对汲黯有关朝廷插手的猜测,来俊臣简单说了两个字:不会。
在他看来,皇室固然尊贵无比,可是正因如此,它才不会厚颜无耻,不会公然与民争利。
所以,来俊臣一如既往地乐观、畅爽。
可是严酷的事实证明,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当弱混帝苟严的心腹前来传达弱混帝旨意的时候,来俊臣一脸懵逼。
懵逼过后,来俊臣掩饰住内心的沮丧,只好照办。
打发走了朝廷来人,来俊臣跟汲黯长吁短叹一番,心中将苟严的亲娘祖奶奶骂了一万多遍,而后让汲黯通知燕阳,准备奉召进宫。
朝廷此番作为,不仅瞬间灭杀了万华商会在世人面前大肆炫耀一番的机会,而且弄得他这个会长毫无脸面,对燕阳这个尊贵的客户没法交代。
他本以为燕阳比他还沮丧,可是当燕阳来到之后,他发现燕阳不但毫无沮丧的气象,反倒乐滋滋的。
他认真盯着燕阳看了一会儿,又扫视汲黯几眼,以为汲黯没把事情向燕阳说清楚,于是打算不厌其烦地再将事情的原委向燕阳重述一遍。
孰料,刚开了个头,就被燕阳打断了:“好了,来会长,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啦!”
来俊臣错愕之中二目圆睁,直视燕阳,问道:“你怎么没有半点不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燕阳开口反问,“我那些鱼皮,谁买都是买,说不定皇室能出更高的价钱呢,这么好的买卖,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高兴则甚!”
来俊臣像盯着一个傻子般盯着燕阳,心想:你这个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皇室出更高的价钱?做梦去吧!皇家跟谁做生意,都跟明抢差不多,被抢的人甚至都找不到地方哭诉、说理!只有没遭遇过皇室抢劫的人,才会沾沾自喜呢!
见燕阳自己琢磨不明白,来俊臣于是将心里的想法直白地表述出来,看燕阳如何反应。
“明抢?”但见燕阳瞪着眼珠子,一脸不忿,“老子那些鱼皮珍稀、贵重得很,谁要是想明抢,老子不介意在他头上凿几个暴栗子,哼!”
来俊臣闻言,不由浑身一哆嗦。
这个颟邗的家伙,究竟听明白了没有?那明抢的可是皇室,是弱混帝,弱水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你若是胆敢在人家头顶上凿几个暴栗子,人家就会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说大话可以,但是不能说得恁般没边没沿!
来俊臣吐槽归吐槽,但是为燕阳的安全考虑,还是苦口婆心地给他讲了一番舍财保命的大道理。
燕阳听罢,笑道:“来会长,你的用心我非常清楚,无非是怕皇室怪罪到你头上嘛。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你的,你跟你的万华商会一根毫毛都不会掉!”
面对燕阳的一根筋,来俊臣只好不停地长吁短叹,祈祷燕阳不要死得太惨。
面对来俊臣的长吁短叹,燕阳心中窃笑不已,心想:这个老家伙虽然是个该死的奸商,却也不能不说是个好人,只是,老子那一番用心,这个老家伙竟然毫无察觉,可谓愚鲁得很了。
他拍卖鱼皮的用意,原本不是取财,而是引起弱混帝苟严的关注,从而接近并收服苟严。而今,他的目的初步达到了,接下来他不仅要收服苟严,还要好好敲诈苟严一笔,在来俊臣面前说的这些豪言壮语其实都不是吹牛,而是很快就会发生的实事,哪怕来俊臣不相信,他也会这么说。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来俊臣到时候彻底懵逼,而是先让来俊臣有个心理准备。
三日后,朝廷官员来到万华商会总舵,命来俊臣带领燕阳入宫。
来俊臣忐忑不已,燕阳则镇定自若。
进得宫来,燕阳看到的满是铺张、奢华,不由开口说道:“苟严这个家伙真会享受,这得耗费多少钱财呀!”
来俊臣闻言,恨不得立马捂住他的嘴。
好在那带他们进来的官员不是很刻薄,假作没有听见,只是大步流星地在前头走着。
来到最辉煌的大殿前,早有弱混帝那个心腹站在那里等着接应。
心腹看到燕阳,面带讥讽,问道:“你就是那个拥有很多鱼皮的暴发户?”
燕阳瞧他一眼,怒道:“呸!你个狗奴才,在老子面前竟敢恁般放肆!老子是正经生意人,不是什么暴发户!”
说着,冲着那心腹打出一道流光。
这一幕,让来俊臣看呆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仗着手里有那么多鮀鯩鱼皮,就这么嚣张跋扈吗?这可是皇宫,他怒怼的乃是弱混帝的近臣,怼了人家不算,还用流光打击人家,难道不知道吃不了兜着走的后果有多么可怕?他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愣怔之中,来俊臣头脑之中满是那心腹接下来猛扇燕阳耳光的画面。
出乎意料的是,那心腹不但没扇燕阳耳光,反而变换出一副笑脸,低声下气地说道:“大人教训得是,确实是奴才鲁莽了!像大人这般风流倜傥的人,哪里是什么暴发户,说是天之骄子都不为过。”
来俊臣闻听此言,越发惊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弱混帝的近臣,被人怒怼、扇耳光,不但逆来顺受,而且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奴才、对方为大人,简直把自己的身份降低到了尘埃以下!
这可太不正常了呀!
扭过头仔细观察,又发现那个心腹的一言一行并非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来俊臣越发莫名其妙起来。
他哪里知道,燕阳适才发出的那道流光,其中包含着控魂诀。以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做到隔空控魂,对眼前这个修为不高的弱混帝心腹,隔空控魂可以做到手到擒来。
一主一奴之间的对话,自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在燕阳看来极其正常,对来俊臣来说则显得十分诡异。
在这种看似诡异的状态中,三人迤逦进入大殿。
弱混帝苟严跟三五个近臣正在玩猜枚之类的游戏,一个个吆五喝六的,一干美妆侍女穿梭于他们之间,忙活个不住。
听到动静,苟严扭头看了燕阳等人一眼,又转回身去继续玩游戏。燕阳大马金刀地坐在他旁边,笑眯眯地观察游戏的局面。
来俊臣认为燕阳这么做乃是一种天大的冒犯,于是悄悄拽着燕阳的衣角,想把他拉起来。
燕阳回头瞪来俊臣一眼,示意他别管闲事。
来俊臣只好悻悻而惴惴地退下,紧张地站在一边。
那个已然被燕阳收为魂奴的心腹,则殷勤地端过一盏茶奉上。
燕阳一边气定神闲地品茶,一边品评着苟严及其近臣的举动,每每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苟严被燕阳点评得有些不自在,扭过头瞪眼说道:“你这么多嘴干什么?究竟是我玩还是你玩?”
燕阳不客气地回怼:“你要玩就好好玩!玩得这么漫不经心,这么差劲,还不让人多嘴?”
这样的当面顶撞,侮辱性极强,几个近臣都对燕阳怒目而视。
燕阳指着他们,说道:“看看看看,你们这么小肚鸡肠,甭说当好大臣了,连游戏都玩不好!”
几个人闻言,气得恨不能暴走。
苟严哐啷一声扔掉手里的玩具,腾地站起身,沉声说道:“你应该就是那个不知所谓的暴发户,自以为富可敌国,才敢恁般放肆!”
心腹闻言,当即打个激灵。他先前就是因为说了一句暴发户,才被燕阳愤而收为魂奴的,而今,同样的情形极有可能要在弱混帝身上重演了。
于是,心腹忐忑不安地关注着燕阳接下来的举动,打算好好看一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