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耀之所以通过加州五大行将铸币权牢牢控制在手里不仅是为了稳定西部的金融秩序,更是为了日后发行正式的信用货币做准备。
加利福尼亚拥有充足的贵金属作为货币锚定物,只要加州政府保持良好的信用,推出信用货币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对比传统的贵金属货币,信用货币更便于管理,也是更便利的货币政策工具,政府可以通过信用货币政策的实施变相征收通货膨胀税。
连俄勒冈、梁州、西墨西哥领这些地方梁耀都不能容忍他们私自铸币,更不用说在加州了。在加州铸造私币,无异于骑在梁耀脸上输出。
黄康瑞私自铸币,破坏的不仅是加州美元的信誉,还是在掘加州的根。
“福宁山这么一座大矿山,黄康瑞在你们眼皮子底子私自铸币,你们居然一直没有察觉?邓文禹!你是干什么吃的?”梁耀罕见地训斥了他的得力干将邓文禹。
福宁矿场的银矿产量很大,黄康瑞这厮这些年来守着这座矿山私铸的货币数量肯定是非常惊人的。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到今天才被发现,邓文禹等人难辞其咎。
“此事是我的失职。”邓文禹先是认错,承认了自己的失职,随即又向余怒未消的梁耀解释道。
“以往查私币,我们主要是查金币这一私币领域最为泛滥的重灾区,银币反而疏忽了。再者,我们也缺乏专门处理铸私币犯罪的部门。”
19世纪,金融犯罪是新兴的犯罪行业,在体制和金融市场都不甚健全,连正式央行都没有的美利坚,很多州直接躺平默认了私币的存在,允许私币流通,更不用说出手打击私币。
当然,在欧陆就另当别论了,英法普荷等国都有自己的央行,金融体系较为成熟,对私自铸造劣币和假币的犯罪行为打击力度相当之大,尤其是英国。
而美利坚自有国情在此,由于分散的银行体系,金银矿产之丰富,地方主义盛行,货币供应不足等客观原因的存在,直至本世纪末才完全解决了私币泛滥的问题。
邓文禹也不全是在为自己开脱,加州确实缺少对金融犯罪的监管打击部门。黄康瑞这小子确实狡猾,别人都在铸造利润更丰厚的金币劣币,唯独他在利润相对微薄的银币劣币赛道上做大做强。
“这也不能完全怪邓财长。”平克顿仔细奖赏着福宁矿场出品的银币评论道。
“在众多的私币中,福宁镇的私币,是我平生所见过的铸造工艺水平最高,含银量最良心的私币。我们都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精力才鉴定出是假币,更不用说普通百姓了。我怀疑铸造这些私币的模具和压铸机都是官方的,至少和官方有所联系。”
平克顿此言一出,房间内骤然鸦雀无声,平克顿就差直接说有五大行的内部人员直接参与了福宁镇的私币铸造。
“说下去。”梁耀见平克顿有所顾忌,示意平克顿继续说下去。
不要说有五大行的中高层直接参与,就冲黄康瑞敢直接抗税拒查的嚣张态度,恐怕涉案的州议员肯定也不在少数。
“诸位请看......”平克顿向众人分享了他从这些私币中获得的信息。
加州五大行发行的铸币虽然大小形制图案都一样,但在细节上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每枚铸币上都刻有代表铸造银行的首字母,美洲行为A,南方行为S,波士顿行为b,怡和行为Y,同孚行为t。
可以据此判断出,这些私币仿的都是波士顿行,怡和行,同孚行三行的银币,也就是如果有银行内部人员涉案,大概率是来自这三家银行人员。
且这些私币上的铸造年份,出现最早的是1855,据此可判断,黄康瑞至少在1855年,甚至是更早的时间就开始从事铸造私币的犯罪活动。
“这个案子以及往后的私币案就由你们cIA(加利福尼亚情报局)专门负责。”梁耀决定将私币案件专门交给平克顿的加利福尼亚情报局负责。
香山矿业公司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三天,加利福尼亚步兵团的见习副团长华盛顿就带着一个乔装成矿业公司武装安保人员的加利福尼亚步兵营士兵,押运5吨汞抵达了里诺城。
黄康瑞也见识到了这位梁公子的实力,认定这位梁公子是梁家子弟无疑。
黄康瑞早已经让人清除了铁轨上山石土方,邀请梁耀再度前往福宁镇。
“梁公子,您的这些护卫,看着不像是普通的护卫啊,有点像兵。”
出发前,黄康瑞盯着三百来号背着枪,秩序井然地登上火车的武装人员心里有点发憷。他从未见过杀气这么重,纪律如此好的武装人员,因此心生疑虑。
“哈哈哈。”梁耀哈哈大笑着拉着黄康瑞手一起登上自己的豪华专列。
“不瞒你说,这些人就是兵。”
“是兵?”黄康瑞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警惕地反问道。
“真的是兵?”
“是兵啊,都是退役的大兵,是我花重金从安布雷拉公司手里截胡的,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身份,我可是梁将军的兄弟。”梁耀不以为然地解释道。
说谎话骗不过黄康瑞这等精明的人,只有把话说得真假难辨才有可能糊弄过去。
听梁耀这么说,黄康瑞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也是,人家是梁家子弟,有这样的排场和能耐并不奇怪。
“梁公子的这私人专列,可真是雅而不俗啊。”进入梁耀的专列,黄康瑞忍不住感慨道。
私人专列在加州可不是有钱就能享受到的特权,据他所知,目前加州拥有私人专列的人也就梁家子弟,邓家兄弟,州长弗里蒙特,前州长罗宾逊,萨特市长,以及伍元华,潘正炜寥寥数人而已。
黄康瑞作为一方富豪,在州里头也不乏权贵朋友,但能达到梁公子这个层次的一个也没有。
踩着精致昂贵的波斯地毯,拉开漂亮而又保暖的法兰绒窗帘,屁股坐在铺着柔软光滑貂皮的座椅上,黄康瑞深吸了一口女仆递上来的顶级哈瓦那雪茄,黄康瑞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还想梁公子会享受,咱们普通人出行坐的那个什么商务座,和您的专列比起来屁都不是。”
“过誉了。”梁耀呵呵笑道,“黄先生可不是普通人,您有内华达最大的银矿,放眼整个加州,比您还有钱的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有一点点臭钱,但终究难登大雅之堂。”黄康瑞一针见血地说道,“银矿金矿都不如梁公子手中的汞矿。”
加州最富裕的矿业公司不是金矿公司,也不是银矿公司,而是主营汞矿业务的香山矿业公司。香山矿业公司凭借掌握的汞矿资源牢牢拿捏着西部所有矿主的七寸。
权力高于财富,黄康瑞对这句话有着更深刻的了解,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来加州来得太迟了,错过了第一波淘金热,没能跻身加利福尼亚的权力中心。
现在纵使他再努力勤奋追赶,黄康瑞的家族不要说达到梁家、邓家的高度,就连伍家,潘家两家的高度也是他们这些后起新兴家族难以企及的天花板。
这些已经占据西部顶级生态位的家族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家族取代他们的位置。
更多的时候,时机比能力更加重要。错过加州建州的风口,是他用数百万美元都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