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抱着双臂,缩着脑袋,鼻青脸肿地靠在树根上,十分沮丧地望着冉冉升起的红日。
本想靠这几个大宋人逃回家,谁知马扩是个超级人精,真假不辨,平白无故地把事情搞复杂了。那小子心忒黑,不但要自己把他送到金国,还要自己帮大宋搅乱辽东局面,为将来收复疆土做准备。自己当然不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老子本想利用你,结果反被你利用了,给你当枪使,当然不干。
想反悔就要打,把你打倒了就行,谁知那小子的武技比他的心还黑,怎么打都打不过他。我的娘哦,我怎么这么背哦。
李虎越想越烦,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逃跑是行,但要想回家,需要马扩帮忙,因为回家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事,不仅仅是仇人的事,还有生存的事。我既然回大宋,我就不能去讨饭,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东躲西藏,那种日子我过够了,如其过那种生不如死、毫无希望的生活,还不如拎着脑袋在辽东造反,造反好歹还有一丝希望。
马扩那小子以为我是李弘的儿子,想干一番大事,以为他的办法可以满足我的需要,抓住了我的软肋,所以不怕我不答应,更不怕我反悔。笑话,我想干什么大事?我想光明正大的回家,这就是我想干的大事,他哪里知道一个人在外面逃亡了十几年,心里最想的事就是回家。
不过,马扩有句话说对了,假如将来宋金联手攻辽的时候,我能在义军里混得有头有脸,然后率军回大宋,那我就能升官加爵,嘿嘿,等我做了大官,不仅可以衣锦还乡,还能快意恩仇,我慢慢折磨那帮仇人,让他们家破人亡,让他们妻离子散,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饱尝人世间所有的痛苦……
李虎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折磨仇人的画面,心里那个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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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
一声怒吼顿时打碎了李虎的美梦,把他从虚幻中拉回了现实。
雪亮的枪头抵在咽喉上轻轻颤抖着,触目惊心,顺着枪杆望过去,罗思南那张愤怒的脸让人预感到一场狂风暴雨正呼啸而至。
“呵呵……”李虎胆战心惊,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傻笑,“早啊,晨练啊……”
罗思南的黛眉猛地竖起,杏眼圆睁,尖声叫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谁打的?告诉我,我去剥了他的皮。”说着把手上的长枪“扑嗵”扔到地上,三两步冲到李虎面前,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气得只跺脚,“你哑巴了?为什么不说话?快说啊。”
李虎脑子反应不过来了。刚才还拿枪盯着自己,现在又要帮自己去打别人,这阴转晴,晴转阴的速度也太快了,适应不了。
“算了,算了,技不如人,我自找的……”李虎当然不会说出马扩的事,现在只要你这只母大虫不找我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不行,一定要说。”罗思南不依不饶,“谁的胆子这么大,竟敢把我虎烈军的主帅打成一个猪头,岂有此理,气死我了。不行,你一定要说,我虎烈军岂能受此侮辱,吞下这口恶气,快说,快说……”
李虎苦笑,看着罗思南发狂的样子,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人家为了虎烈军的面子暴跳如雷,自己却当虎烈军是个狗屁,唉,惭愧,惭愧啊……
“没用的东西,窝囊废……”罗思南看着李虎缩头缩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踢,“叫你勤奋练武,你不听,天天睡懒觉,没事就散扯骗人,现在还学会喝酒打架了,你能喝会打那也罢了,但你又不行,喝醉了睡在马粪上,打架打成猪头,把我虎烈军的脸都丢光了,气死了……啊……”
罗思南仰着头,长长地叫了一嗓子,用力发泄着心里的怨恨和不满。
李虎吓了一跳,以为她又要拳脚相加,急忙抱着脑袋,母大虫又要发飙了。等了一会儿,没反应,悄悄抬头,只见罗思南玉脸通红,酥胸起伏,正气呼呼地拿眼瞪着自己。
“昨天晚上吃了没有?”
李虎摇摇头。大叔忒不仗义,叫他半夜送点吃的给我,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早上呢?”
李虎又摇摇头。
“那你还有力气和人打架?”罗思南大声叫道,“你看看你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眼角还破了一个大口子……”罗思南伸手去拽他的头发,李虎痛得闷哼一声,罗思南仔细看了一眼,顿时惊叫起来,“啊?有血,你头上有血,给我看看……头破了……这到底是那个泼贼干的,我一定要杀了他……”
什么?头破了?马扩,你小子下手也忒黑了,竟然把我的头打破了,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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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帐,罗思南端来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给李虎擦拭伤口,上药,温柔体贴,美得李虎直冒泡,母大虫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正乐着呢,罗青汉和铁鹰进来了。
铁鹰很生气,他倒不是为李虎打架打输了生气,而是担心黑山军有人故意伤害李虎,存心破坏结盟大计。
罗青汉当然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他闻讯后,匆匆赶来,想知道是谁打了李虎,“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这里虽然是黑山军,但我不会护短,我会严惩不贷。”
李虎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打一架至于这么紧张吗?我又没死,担心什么?“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比试拳脚而已,没事没事……”李虎轻描淡写,绝口不提。
罗青汉很是赞赏,觉得李虎有心计,有头脑。在他看来,李虎肯定是吃了亏,但找到元凶,惩罚了,对谁都不好,反而引发矛盾,于事无补,不如一笑了之,这样既显得大度,也不会激发矛盾。
这时罗思南也不叫嚷着找人了,打人的肯定是黑山军的人,胳膊肘肯定往里拐,要怪只能怪李虎学艺不精了。
“这些年,你在山上都学了些什么?”罗青汉忽然问道。
李虎的样子太狼狈,王者之子的形象太差,这样下去前景堪虑。做为李弘的后人,总要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如果普通得象河里的沙子,这结盟大计恐怕很难成功。
李虎头一低,不说话。这十几年来,跟着老爹逃难,颠沛流离,饱一餐饿一餐,活着都是奢想,更不要说去学什么本事了。真要说自己有什么特长,那大概就是生存了,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必要时甚至不择手段。
“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懂事,非一般常人可比。”铁鹰唯恐李虎说漏了嘴,马上把这句话接了过去,“我在突围中受了重伤,侥幸碰到一个从大宋渡海而来的逃难者,他很有学识,也懂医术。他救了我,然后和我们一起到了大山。我让这孩子拜他为师,跟着他学了不少本事。”
“这么说,他懂点医术。”罗青汉的口气很不屑。
“这孩子跟着老师一年四季奔走在大山给人治病,久而久之也学会了各族人讲话。这方面他有天赋,一学就会,连他的老师都赞叹不已……”
“除了懂一点医术,会讲点蛮语外,他还会什么?”罗青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铁鹰的话。
“他会背很多文章,字也写得很好看,会下棋……”铁鹰本想替李虎吹嘘一番,但看到罗青汉的脸色越来越冷,后面的话随即咽了回去。
“我不需要医匠,也不需要文佐,我需要一个杀人的屠夫。”罗青汉厉声说道,“你教了他什么?你的武技很高,为什么不教给他?”
“我尽力教了。”铁鹰辩解道。
“那点本事只能杀鸡,不能杀人。从今天开始,你教他杀人技,我教他用兵之道,就算他是一粒沙子,我也要让他闪闪发光。”
李虎大为不满,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直娘贼,如果我是一粒沙子,你就是一坨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