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梦
小姑娘张开嘴巴艰难地呼吸，悬在半空的手终于扛不住落下，恰在这时窗外“嗖”的一声响起，绚烂的烟花在半空绽放照亮了小姑娘的脸，那是女儿十年前的模样。
看着那张苍白的脸，许韶华跌跌撞撞地走上前，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砰！”温言顺着床沿摔了下去，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桌子轻晃，“嗒”的一声，曾经怎么也够不着的胶囊，一颗颗从温言脸上滚过，落在触手可及的咫尺之处。
“言言，言言！”许韶华拼命的呼喊女儿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醒，她彷徨无措的看着那具冰冷的身体，心猛地一沉，“言言，醒醒啊，言言你醒醒。”
“你别再说了，真以为我们这么好骗会上你的当？医生都说了你没病没病，大过年的装病骗父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韶华怅然转过身，熟悉的声音从老式按键手机里传来，她心神恍惚地走上前，声音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温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惹你爸爸生气，不要惹你爸爸生气，他气不顺全家都不好过，你为什么一定要惹他生气？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让我过好日子？”
角落里，温言双手抱着头害怕的往后退，身边的女人骂骂咧咧地往她脑门撮，许韶华双手捂着嘴巴，眼泪连成线模糊了视线。
她心惊的后退，偏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可那模样却越看越熟悉，隐约间她好似看到了一个男孩，约莫十岁左右。
“妈妈，你过得开心吗？”男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可眼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和未知的恐惧，“妈妈我好怕。”
他环视着黑漆漆的四周，怯怯地抱住自己的小身体瑟瑟发抖，“我没有家，所有人欺负我，因为我没有家。”
“下雨了，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又冷又饿，肚子好痛啊。”
温立搓了搓冰冷的身体，双眼空洞地看着许韶华质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家就我没有，是不是因为我晦气啊？”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许韶华畏惧的摇头。
温立朝着她走去，伸出被血浸泡的双手，话中透着依恋：“姐姐说，爸爸妈妈回来，我们就有家了，我的家呢？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
看着那张恐怖的脸，许韶华猛然惊醒，她连爬带滚的跑去座机旁拨打一个个熟悉的电话，可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挂断。
时间回到工厂楼梯间，许韶华双手抱着脑袋，凌乱的头发像一撮枯草没有半点光泽，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这几个月里，她每次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脑海就会蹦出那夜梦里的场景，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梦，可每一幕都那么的真实。
她看着梦中的女儿和儿子，每一次都感觉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可她又不敢相信那些坏事是身为母亲的她所做的。
许韶华崩溃的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失神的摸了摸被岁月蹉跎的脸，那么的熟悉，那么的陌生。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回忆就像漏雨的天，倾泻淌下，直冲许韶华的脑海，根本没有抵挡的余地。
她恍惚的离开洗手间朝家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二十几年的记忆像电影般无限次的播放在她脑海里加深印象，到最后她再也撑不住险些平地摔跤。
许韶华打开手机，摁下女儿的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呵呵呵，哈哈哈哈！”她像个疯子般又哭又笑。
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一个男人，她伤害了所有爱她的人。
想起曾经仗着父母的疼爱无所畏惧，她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厉害，殊不知她活得就像个笑话。
这些年里为了掩盖年轻时的错误选择，她一次又一次地帮着丈夫去掩盖婚姻的不幸，生怕别人说起往事，提醒她，是她的任性害了自己，可结果呢，却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结局。
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这几个月，她最庆幸的是遇到了宛若知己般的好友兰姐，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个自己伤害最深的人所给予的。
她依稀记得，那个雨夜被女儿一次次挂断电话后，她的恼羞成怒，愤恨不甘，在弟弟面前将女儿对自己的不好倾数吐露，希望弟弟帮助自己教训女儿，最后却得来弟弟的训斥。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为什么一夜间帮助自己的人突然改变了态度，为什么他们那么狠心地抛下自己。
她以为都是别人的错，殊不知是自己的不懂事伤了他们的心。
上个月，她满心欢喜拿着奖金跑到许家跟父母炫耀，想要证明即使没有家人，她也能过得很好，可爸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鼓励她，反而把她晾在一旁当空气。
她回到自己的家，面对沉迷赌博的丈夫，气不打一处来，有了工作立足的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委曲求全，而是勇敢地跟丈夫正面对抗，最后，结果如她所料，丈夫气红了脸，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的离开家。
她以为自己胜利了，从此便能昂首挺胸的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却不知她所有的成功都是建立在女儿的帮助下。
想起那个梦，想起那个为了讨好丈夫，掩盖婚姻不幸，把所有愤怒都发泄在女儿身上的自己，可笑又可悲。
这些年，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许韶华走到了家门口，她匆忙地整理好情绪推开了大门，一阵熏人的酒气从客厅传来，她走上前，看到丈夫拎着酒瓶，醉醺醺的靠在沙发，地板上还沾着他的呕吐物。
“呕！”许韶华本能的反胃想吐。
“嘿嘿，呵呵，老太婆，哈哈哈，你回来了？”温祖光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用着吊儿郎当的语气嬉皮笑脸的调侃着妻子。
突然，他脸色一变，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说，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背着我找男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