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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龙走后,重华提一口气,在清冷的夜色中,赋风而行,只是他胸气郁积,身子不得轻灵,飞行不久,便落下来。他心中更憾,赌气使出错步法,几下一滑行,便到了善元居前。

他低头看看脚下,这里本应该有路,但现在却没有,如果不是福德族人生冲突,十五年了,现在肯定是宽阔的坦途。

他惋惜、痛心,甚至鼻头酸,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人过于稀少,乃至他一邂逅福族人,便生依附之意,而他们的族长-福先生既胸怀博大、威严睿智、正直无私,又能居安思危,让自己如得良友,难舍亲慕。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心愿得偿的时刻,福先生却鬼使神差地动了一念之贪,从此确实像一条狗一样,到处流窜,然后在太阳谷中被任意呼喝指使,最终被残酷的命运吞噬。直到现在,都让自己无法理解、甘心和忘怀。

他缓缓地吸一口气,正要吐出,忽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抽噎声,似有似无。

他心中一凛,用心聆听,呼泣声有声无音,短促尖细,断断续续。他壮胆四顾,但四周远近黑糊糊的静穆一片,乃至他运起金眼也看不出丝毫迹象、凝神感觉分明四周无有移动生命。

他毛骨悚然,情急之下,张开天视,这才看得清楚,松了口气,却又暗暗诧异,原来是福先生的灵魂!

灵魂呈透明的褐色,微微泛出光泽,映照出干瘪暗淡、饱经沧桑来,细辨之下,更可见其上有一显明暗斑。

它不停地跳跃着,光泽一闪一烁,又依附着一具暗影,暗影的身材和行动举止,都与福先生生前符合无异,因此重华才一望得知。

重华屏住呼吸,站立不动,密切注意,唯恐惊吓着它。

灵魂飘进善元居,收了身影,在空中飞舞了好一会,中间反复落在自己的衣衫篮子上,如同蜂蝶对鲜花一样亲密接触,最后才落到屋子中间的座石脚下,安安静静地睡着。

它睡不多久,便猛的惊醒,一跳老高,又篷出影子,急急出门,向着族人居所的方向飞去。

重华怕有族人遇着,渗入地下跟随。

灵魂谷的灵魂一旦爬出谷关,多臂尊者根据它们的命运安排,马上用法器将它们送到各自的投胎处,力道运用时和行程对应,投胎途中分毫不差,以减少灵力的损耗。等到这一次轮回结束,灵魂都能如大雁南飞一样风雨无阻地赶回灵魂谷,不敢有丝毫耽搁,既避免在外面的时间越长,被风吹日晒和人间的烟火血气削减自己的灵力,又要最快回到观心台上反省自参,防止记忆遗失点滴。

福先生这一次轮回,大圆满中出了个大漏洞,他幡悟过后,怨尤悔恨太巨,竟忘记灵魂本性,不能放开眼界,先赶回灵魂谷,而是不管以后是尘是土、是珠是玉,只要永久地看顾追随他的族人了。

它痛悔之至,竟能气贯魂影,抒悲声,因此一路跌跌撞撞,呼号凝噎,所到之处,阴风习习,哀声切切,天地间骤显凄凉。

重华心下雪亮,虽感恻然,却也无奈。

魂影先到了留芳处,芳菲洞前顿时风声大作,迷影道道。重华看得清楚,却是福先生的魂影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绕着芳菲洞飞舞撞击,近乎疯狂。他也明白,那是福先生的灵魂在向一个人忏悔,在对一个人泣诉,他在这次轮回的生命中,曾经有一个和他珠联璧合的爱侣、有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追随者、有一个娴慧体贴的贤妻良母,她和他心心相印、相濡以沫,她对他情比天高、爱比海深,她将他的每一部分看得比自己的全部生命还重要,而他竟因为半部王书背叛了她、抛弃了她,留给了她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悲哀与绝望,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她为了替他偿还亲情债、友情债、责任债,默默地把他的耻辱压在心底,犹借他之名,忍辱负重,以绝大的毅力、无私的爱心,力挽狂澜,屡克妖魔,将他的族人从惶乱迷离中拉回,带上正途,恢复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信心。

福先生的灵魂对于烟火血气示曾有半分留恋,但是曾经的深情挚爱思之越浓,忆之越愧,他的魂影忘神地在空间飞舞,他的灵魂密集地往墙壁上叩击,直到筋疲力尽,才又匍匐在芳菲洞前喘息。

重华在后面看得惊心动魄,心中自忖:说不定人类社会最原始的舞蹈就是这样源的。

福先生的灵魂又是片刻便醒,却未一蹦而起,一边在地上盘旋,一边嘤嘤嗡嗡、如泣如诉,很久才动身,熟门熟路地向一家居所飞去。

重华贴地跟踪,却没有随鬼魂进屋,只在墙角外面静听。

他还不知道这是福孝的居所,这时一家三口已经睡着,福先生的灵魂飘至铺头,一遍遍地呼唤:“不能睡啊,有危险啦!”

这种阴声福孝夫妇听不到分毫,但他们的孩子还小,灵魂的灵气还足,所以能听到一些,抖然而醒,吓得哇哇大哭。

福孝和柳柳被吵醒,忙都起身,抱住他连声安慰。可怜的孩子满头大汗,使劲往柳柳怀里钻,一边哭一边喊怕,二个大人怎么哄都哄不住。

柳柳怨恨道:“爷爷,你又来,吓着你孙子了!”

福孝不耐烦道:“别瞎说,怎么会是爸!”

“以前怎么没有这种事,自从他回来出事,儿子便天天受惊吓。”

“那其他人家的孩子呢?”

“这还想不通!他是老族长,对哪家的孩子都一样爱惜。”

“没有这回事,你这样讲,只会让儿子更加害怕。”

柳柳不再和他理论,忽然脱光身上的衣服,在屋子里四下走动,福先生的魂影这才不敢逗留,连忙退出屋子。

重华不知小屋内情况,正在想用什么法子带走魂影,见它冲了出来,颇有慌张之态,也是诧异。

魂影略一逡巡,又向另一居所飘去,重华仍悄悄跟随,半路上看到信龙过来,怕它惊到福先生的灵魂,忙迎上去拦住它,和它道:“你回去看看多力有没有回太阳谷。”

“怎么啦?”

“上次斗黑大怪时,漏掉一个黑脚龙,它如今修行大增,还好被我和你主母镇压,但是我不放心,要多力回去监视,防止它逃出后难。”

“这边事情已毕,你还不回去?”

“我已找到这里族人孩子生病的原因,帮他们治好便回。”

“喂,主人,你可要悠着点,别又弄出个大刺激的事情来。”

“说什么话?你也看到了,这里有什么大事了?你去,我过二天就回。”

重华边吩咐信龙,边盯着福先生的魂影,见它飘进一处据所,不久出来,向东而去,他也认出来这次福先生灵魂造访的是孔定的家。

福先生的灵魂飘进孔定家中,又是围绕在他们的床头呼喊:“不能睡啊,有危险啦!”

孔定夫妇年纪虽大,但血气尚未衰老,灵窍没有松动,阴阳相隔,便听不到福先生灵魂的呼唤。但是他们的儿子小得得是老来得子,和福孝的儿子一般大小,又入世较慢,灵气未被血气全部薰染,一缕灵魂竟被福先生的灵魂引出灵窍,随它飘飘而出,向东飞去。

重华支走信龙,追上福先生的灵魂时,它已过了善元居。重华见它后面又引了一颗灵魂,心中大惊,连忙错步上前,去拦二颗灵魂。

福先生的灵魂急急赶路,本来阴不挡阳,阳不挡阴,但它飘忽了几次,都不能绕过面前生人的身影,不禁抬头去看,这一看,怎么认不出是重华!当即收了魂影,跌落地上,颤抖不已。

重华责备它道:“你这般慌慌张张、忙忙碌碌,究竟想干什么?”

也只有他,是地精之身,因此福先生的灵魂虽然大受磨砺,灵力大减,口声不清,噫噫呀呀一通,他还是能听懂它的意思,仍是冷冰冰的和它道:“你着急有用吗?你带了一个小孩子的灵魂去看了又能怎么样?”

那灵魂只是在可怜兮兮地蠕动,但已非常力弱,还不如一旁的小灵魂那样微有光晕。

重华见之不忍,又念它曾在善元居和留芳处狂舞忏悔、呼天抢地的悲痛之举,叹息道:“大妖的尸骨已被我收了,又以土覆火焚,毒质已经没有了。”

福先生的灵魂听了,情不自禁地跳动起来,这次却很温柔亲切,在重华脚下盘旋飞舞很久,才停下来。

重华待它安静,和它道:“你生命已了,轮回已过,就不要在此大耗灵力,也弄得族人人心惶惶,还是快回灵魂谷去吧。”

灵魂身子起伏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你是怕回去受惩罚太重吗?”

“不,文英还以为我是为女儿悔婚,陷害德族人,其实我是一见那半部王书,心生大贪之念,害人害己,这样的罪过很大,惩罚很重,但我没有去想,我痛心的是我的族人曾经以心系我、以身托我,我却妄动贪念,行奸作伪,和对不住他们,必先为他们作墙作土,弥补我的过失,哪怕灵力沦落于无。”

“你不要再固执了,你要受惩罚的地方,不在这里,也不是由你来定,还是赶紧回去听候审判吧。”

“不,金老爷,你有大能,看在我生前和你有肺腑之交的份上,请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先让我在福德山无论做一草一木,得看护我的族人,待这份罪忏消除后,我再回灵魂谷接受审判。”

“他回不去啦!”一旁的小灵魂道。

“怎么啦?”重华这才又注意到它的存在,连忙问道。

“它逗留时间太久,已经没了光翼,飞行不远,以后只能一点点地熬回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重华不等它说完,忽然想起来,惊道:“啊呀,你怎么还不回去?”一手把它绰过,弯下腰来,将福先生的灵魂也抄在手中,看看天色将亮,赶紧奔孔定的居所来。

孔定的家里,里里外外聚满了人,老远就听到胖嫂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有族人看到重华,连忙呼喊福孝,福孝出来迎上,惊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来啦!”

孔定闻声出来,揉着眼睛,也是恭恭敬敬施了个大礼,重华和他点头道:“让众人都回避,你赶紧回屋喊魂。”

“喊魂?”

“你准备一只碗,在里面放些谷粒,然后用筷子敲碗,口呼孩子回家即可。”

孔定想也不想,依言回屋,和胖嫂作准备,外面福孝连忙让众人也都回避。

于是孔定敲碗,胖嫂抱着得得的躯体,轻声呼唤:“得得哎,快回家啊!”

这里重华松开手,放出小灵魂,吹一口气,轻声喝道:“快回去,别误了修行!”那灵魂不敢怠慢,又嗅出熟悉气息,听出亲密声音,飞进屋中,找着自己的肉身,费了一通-功夫,钻入灵窍,小得得哇的哭出声来。

重华在外面问:“得得回家了吗?”

孔定在里面喜道:“回家了!回家了!”连忙赶出来相谢,却已不见人影。

重华见小得得的魂已安,福德山事态平静,不等有人上前,脚步一错,已远远避开。

他走到一处开阔地站定,再运起天视,找着灵魂谷位置,手中虚握福先生的灵魂,收敛心意,腾空飞起,凭风而行。

原来他可怜福先生生前因为一念之贪,从此心生千层之堵,身负万钧重压,羞不敢抬头、愧不愿再生,只愿沦为族人的身边草、脚下土,能为族人挡风焚火,哪怕日日被践踏、遭唾弃,心念和他曾经相识相知一场,要想带他的灵魂到灵魂谷找大灵魂求情,非为减轻对福先生灵魂的审判,宰是为了满足它的愿望。

他本以为当年遇队员、得气龙、访灵魂谷的那处大草地和福德山相距不远,不用多久,就可到达,但他没有想到虚界时间距离的概念和人间迥为不同,上一次因为有缘,他暨望可达,这一次他有念无缘,要到灵魂谷,反而千难万难了。

他置身心于虚界,按下记忆,屏住五官,忘了人间景象,专心致志而行,有时候觉得全身如沐春风,有时候感到周围冷嗖阴森,一会儿感觉世界静止孤寂,天地中只有自己存在;一会儿感觉在风驰电掣,穿梭飞越于层叠气团中。直到他微感运用天视困难,心中一比较,这才现异样,那灵魂谷本来就看似在眼前,但现在还是那么远,和没赶路一样,而他判断他已经飞行了很久,按理说十个灵魂谷都可以到达的了。

他一着急,天视关闭,肉眼睁开,幻境马上消失,惊见自己正处于云端之上,身比山高,又让他奇怪的是,这时有二种感觉模糊交替:他的身子既像是在向前疾奔,又像从绝高处往下俯冲,以至于一停下来就头昏胸闷,他一边调息一边思忖,可能还是自己刚才意念转换太急的缘故,但对于这种上下运动转换成平移运动的道理他却不能理解,却不知道他既然能进入虚界,运行时便能不自觉地遇高则飞,遇低而落,这种转换完全突破了人的五官的感知范围。

他静下心来,四下张看,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凹地中,身边也都是莽莽苍苍的密林树木,几无空隙。他虽然用心感应到周围并无移动生命存在的迹象,还是心中惴惴,觉得处境和当年陷身于-大海洋仿佛,因此连忙吸收地力,待身体约略恢复,又运开天视,找着灵魂谷,飞身而起。

这一次的情形和上一次如出一辙,灵魂谷看着便在眼前不远,他仍是心无旁骛,不知飞行了多久多远,落下身来,仍是进境不大,只能无可奈何。

第三次的情形更让他沮丧,灵魂谷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好像跑到了天边一样,让他难以企及。

他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都绷了起来,却也只能憋足了劲,全力施行。等到天视不及,落下来一看,脚下更是一处大沙漠,一望无际,根本不能判断身在哪里。

这时他已经后悔一开始不应该心急,如果先到大河边上的大草地,然后再找灵魂谷,恐怕已经到达了。这几趟奔波下来,全不计时,但是看着福先生的灵魂已经缩成一点,不稍一动,当是过去了不少光阴,想到这里,他连忙吸足了地力,又运开天视,要找一条气龙来,返回当初见龙得龙的地方。

他这一看不要紧,面前蓦然现出一大片青草地,安静和谐,生气盎然,中间正是他熟悉的鸿沟大渠,不是灵魂谷是哪里?

他犹不自信,揉了揉眼睛,确然如此,这才松了一口气,当下不敢怠慢,整肃身形,平心静气,身随心往。

他行走一阵,觉又是先前劳而无功的情形,灵魂谷就在眼前,他却似在原地搬步,无法靠近。正心慌间,头顶上突有一声令人心颤的尖锐声划过,把他吓了一跳,他情不自禁地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现,目光落下,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乳白色的穹顶物。

穹顶物上为水幕覆盖,在一派幽静宁和之中,水流密集落下,却不闻水声。

重华心中惊疑,正不知所措,掌中灵魂忽有异动,凝看它时,只听它道:“大恩人,就是此处,你只管进去。”

重华依它言,进入水幕中,里面也是空旷寂静,无有生命声迹,他小心翼翼观看,现幕墙

四周都有一幅幅画面,很是模糊,有的像黑洞巨口,静静以待;有的恶气翻涌,备显狰狞;有的变幻多端,令人迷惑;有的华丽妖彩,夺人心魄,种种各异,竟有十一幅之多。他正自思忖,掌中灵魂又低声请求道:“大恩人,这些都是炼魂之门,你进如黑洞的那一个。”

重华又依言进去,意念飘渺间,只觉得头脑被水雾涮了一下,用手扪摸时,却又干净,再注目前看时,身前忽生一汪无边的大湖,湖水清澈黑,泛出点点落落的寒光。

他心中大奇,疑为幻觉,弯下身来,正要探手一试,旁边无声无息闪出一个魂影来,白身白装,上前问他:“天佑者,你一心想到灵魂谷,有什么事?”

重华见它客气,也鞠一下躬,低声请求道:“和蔼的使者,打扰清静了,我为着我的朋友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前来向金光尊者请教。”

“天佑者,灵魂每一次出谷入谷,不过是修行中的一节,你还是不要妄加干涉,以免误它全程。”

“是的,冒犯规矩,确实不好,但是我不是要影响灵魂谷对它的审判,只为了一个忏悔的愿望相求来着。”

“天佑者,你若执意要携归灵前往,请你自己度过这弱水吧。”

“弱水?它分明是刚刚出现的,莫非是使者要阻挠我?”

那灵魂使者摇头道:“每一个犯了贪欲的灵魂回来,必须要度过弱水、穿过阴火、突破魔障、拔出极欲池、熬出黑暗圈,方可归谷。这里是弱水,只有灵魂能漂浮其中,你再仔细看看水中间。”

重华仔细一瞧,果然水中有无数灵魂出现沉没,恰似有无数条小鱼透出水面换气一样,当下忍不住问:“这水无边无际,怎么才算度过?”

使者道:“弱水苦涩咸腥、不载稍重,灵魂在其中徒劳挣扎,它们不停地吞入弱水,然后吐出,等到贪欲全部吐出后,弱水自会消失。”

重华还和它解释道:“使者,我刚才说了,我只要找到金光尊者请教一件事,然后还带我朋友的灵魂至原处,它应该怎么归谷,我决不循私。”

使者摇头道:“天佑者只需放下灵魂,便可轻易得过,若要带着它过去,你又没有信物留下,谁敢破坏规矩!”

重华听了忙道:“使者索要信物,心中也有贪念哦!”

那使者听了,使劲跺脚,恐惧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有这种想法?”垂头丧气之下,不敢再阻拦重华,招来一只小船,悄悄送他过了弱水。

重华既上岸,立刻觉气氛迥异,但见面前五色浓烟滚滚,呼吸也难;轰隆烈焰腾腾,难以观睹,身后是浩淼阴冷、寒气阵阵的弱水,面对张牙舞爪般的阴风毒火,偏偏退无可退。

他正在观看,一个红身红装的灵魂使者跳到他面前,大声道:“天佑者,我火舞倒要看看,你度过弱水,可能穿过我这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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