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知道大家都称许自己是新选组的智者。而一位真正的智者, 是可以敏锐地发现别人较之自己的优势、诚实承认这一点并事先作出应对, 让自己永远可以站在距离胜利更近的地方之人。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学习一下那种仿佛什么都可以摊开在阳光之下的坦诚吧。
山南思索了一下, 发现土方还真的是……即使要使用手段,也基本上都是阳谋。
池田屋事件的时候他拷问那些不逞浪士的内线古高俊太郎, 虽然使用的手段残酷了一点儿,但他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把古高关进屯所的一个小房间里, 手上拿着一堆锥子木槌绳子之类一看就是拷问之用的工具, 大摇大摆地从屯所的走廊上走过,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要做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也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一样。
在他们的世界里,建白书事件也发生过。但土方只是当着干部们的面,粗声大气地高声责问永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对近藤君又有什么不满。永仓他们做出了解释, 土方就针对那些解释,同意的接受, 不同意的就一条条阐明原因并予以反驳;最后再加上老好人近藤从中和稀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事后,即使是伊东甲子太郎试图拉拢永仓、原田、斋藤等几位递交过建白书的干部,他们也没有接受,更没有背叛过新选组。
……真的是, 比这里的情形好多了啊?
山南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而那丝苦笑似乎被清原雪叶注意到了, 她放下酒壶, 关切地侧过头望着他。
“山南先生, 您怎么了?”她问道。
山南犹豫了一下,放下了酒盏,转过头去注视着她。
“……我可以知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吗?”他极力用一种最温柔无害的平和语调反问道。
然而,她闻言却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
那丝微妙的表情变化立刻被全神贯注地注视她的山南所发觉了。他的心微微一沉。
“……是不能够让我知道的事吗?”他竭力保持着刚才那种温柔无害的口吻,把浑身警惕的棘刺都勉强收了起来,就像个善解人意又关心后辈的大哥哥一样,关切地询问道:
“是……危险的事吗?”
他看到她的长睫微微颤抖了一下,继而垂了下去;那微妙的神情就好像肯定着他的疑问一样,但是他听到她回答说:“不……只是一些疑问,需要自己去确定答案。”
“你想知道什么答案?或许我知道的话就可以直接告诉你了——”他用那种温和斯文的声线,犹如哄骗一般地柔声说道。
他知道清原雪叶是不可以用强硬的命令来压制的。或许她也会执行强硬的命令,可是他现在要的不是她的服从,而是她的好感,她的支持,让她选择站在他这一边,而不是土方或者那个陌生的新选组里的其他什么人——
不过他的好声好气似乎并没能打破她隐约的心防。她摇了摇头,答道:“这种事情问山南先生您也没用……需要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山南:“哦?”
他作出感兴趣的样子,又在脸上隐约透露出“因为被她拒绝依靠而感到有些受伤”的那种恰到好处的脆弱感,默默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果然,他的神情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他听到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侧过身来重新拿起酒壶来为他斟酒,一边斟酒一边说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新选组也是……为什么他们见到你会认为你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山南总长’?难道是这个世界里的‘山南总长’和你的外形一模一样吗?”
山南一滞。
他还真的没想到她是认真地去调查和他有关的事情了。
到了今天他当然不至于去怀疑她调查他是打算对他不利,但是他总以为她即使去调查这个世界里的新选组,也是因为对那个土方有着高度的兴趣,想看一看“他”和那个他们认识的土方有什么不一样——
他这么想着,也就以一种玩笑式的语气试探似的问了出来。
“你去调查这里的‘新选组’的话,说不定会惊动这里的那个‘土方君’吧……他可是个敏锐的人,也更警觉,你闹出一点儿动静来,说不定他都会盯上你——”
结果她下一刻就含笑说出了——和从前一样扎他心的话语。
“我当然也要重点调查他一下的。”她用一种光明磊落的态度说道。
山南:……?!
他还来不及恼怒或是惆怅,就听到她的下一句话——巧妙地让他胸中那点刚刚凝结的怒意平息了下去。
“……因为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把山南先生您逼迫到这个地步。”她说,“他不去对付伊东,不去对付其他那些心怀恶意之人,反而在跟您较劲,防备着您……这很奇怪。”
山南愣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气,答道:“可能是因为他认定那封递交给会津藩的建白书背后是我指使的吧。他认为建白书挑衅了近藤君身为大将的地位和权威,更不要说署名者还有好几位从试卫馆时期就一直跟随他们的干部……”
清原雪叶轻轻把酒壶放回托盘上,似乎思考了一下。
“确实有可能是这样。”她同意道,“但为此就要把您排挤到新选组的边缘,无视您的心情和建议而专横行事……这就太过分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认识的土方先生并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担心他对您还有别的想法,万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山南的唇角掠过一丝淡淡的、似乎有点苍白的笑意。
“所以,你现在是站在我这一边,认为这里的‘土方君’做得不对吗?”他含笑问道。
清原雪叶在回答之前顿了一下。她的视线好像有点奇怪似的在他脸上掠过,然后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语气变得有点啼笑皆非。
“……现在不是为这个开心的时候啊,山南先生!”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山南微微一笑,把她为他斟满的那盏酒一饮而尽。
“……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他用叹息一般的调子轻轻地说道。
柳泉:!!!
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
虽然之前她一直在警惕着“这个世界里的新选组内部争端”会导致不可弥合的后果——“山南脱走”事件——所以一直在专注于调查相关的情报,但是此刻山南这句如同耳语的话被她敏锐的听力所捕捉到之后,她的心脏却不可避免地倏然跳漏一拍。
山南先生……怎么可能?!
某种联想几乎是立即下意识地浮现在脑海里。她的大脑嗡嗡直响。
并不是说自己从前就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即使没有,在仙台城中最后诀别的时刻,他也已经把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那种表达的方式虽然含蓄到并没有说出那关键的三个字,可是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长久记得在池田屋事件后应该赠送她礼物作为没能领到赏金的补偿、把自己的胁差送给她的那些表达,又几乎是在暗示着同一件事——
那件事,她明白,他也明白。甚至是在一旁旁观的土方先生,心里大概也会明白的吧。
与他重逢之后,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过他还会不会把这件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摆到她的面前,让她无法忽视,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她心里也清楚,他们现在面临的是更紧迫、更可怕也更重要的问题——发生于元治二年二月二十日前后的山南脱走事件。
那件事几乎立刻就宣判了他的死刑,而她迄今为止一点都没有想到该如何阻止这件事发生——因为阻止的话,有可能会立刻把时间溯行军招来的吧。这是破坏历史的行为,时之政府也一点都不会容忍的吧——
在生命都处于倒计时的情形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不是这个世界里原来的那个“山南先生”,但是这个山南先生难道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喝下变若水的时间了吗?按照那个世界里的时间线来计算的话,难道不也是元治二年的二月二十日左右吗?!这个时间难道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吗?
柳泉心里这么想着,因为油然而生了一种焦虑不安的情绪,于是就径直把这种焦虑的起因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山南先生……难道你一点儿都不介意现在的时间吗?”她担忧又焦急地望着他。
“……你不记得元治二年的二月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她顿了一下,觉得即使这么直接说出来会立刻破坏掉他们之间现在还算融洽的气氛,她也必须直接说出口。
山南脸上的那丝淡淡的笑意果然消失了。
他放下手中空了的酒盏,微微转过身来,端正地坐着,凝神严肃地直视着她。
“当然记得。”他回答道,“……谁会忘记自己变成罗刹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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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
根据我的大纲,我感觉这个世界里的副长还会登场!
但是这个副长和你们熟悉的副长可不太一样哟hhh
妹子和这个真·副长的对手戏也是很带感的,你们想看吗【喂!
下次更新:还是隔一天,13号零点哟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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