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阵甲府之时,行军经过日野附近时,近藤、土方、新八、原田等人,在他们的故乡多摩,受到了当地人们的热情招待。
听说不久前将军大人已经正式给近藤和土方册封了官职,近藤被封作“若年寄格”,算是低俸的大名;土方的官名是“寄合席格”,算是上级旗本——还真的像那天冲田嘲讽他的时候所说的那样,成了旗本老爷。
多摩的乡民非常热情,看到近藤和土方,完全没有京都那些居民对新选组又敬又惧,情绪复杂的样子——他们只是很单纯地认为多摩乡间的穷道场之主和药商之子在京城闯荡出了一番名堂、现在竟然还变成了旗本老爷,是天大的喜事,可谓多摩之光,于是晚间安排了盛大的宴席庆祝。
席间的气氛当然热烈得简直能掀翻大厅的屋顶。大家齐刷刷站起来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喊着“新选组,霓虹第一!”的口号,那场面滑稽又温馨有趣,让作为随侍一同列席的柳泉险些崩了形象地笑出来。
当然,近藤却十分为这个场面而感动。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从首席上走下来加入了跳舞的大家,一起手舞足蹈地摇晃起来。
由于报出的职务是“新选组一番组代组长”,所以柳泉的座位在土方旁边。新八和原田的座位则在另一边的近藤手下,两个人隔着过道冲着柳泉挤眉弄眼地作势要过来敬酒。
柳泉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夹了一筷子寿司,小心翼翼地避过两三个来向她敬酒的热情乡邻,刚想观察一下副长是不是也有与民同乐的心情,就看到土方那边也被好几个上前敬酒的乡邻们围住了。
土方之前一直不动声色地在喝酒——没错,柳泉先前注意到他喝的酒似乎比吃的菜要多,脸上的表情也有点紧绷,似乎在说着“大战当前,这不是能够安心享乐的时候啊!”——但现在看到以前熟识的乡邻们过来,他还是显露出很高兴的神色。
大家其乐融融地喝了两杯酒,闲聊了一些别后见闻之类的话题,也有人说着在近藤和土方离开多摩之后,他们以前的熟人如今都在做些什么。
“土方先生,你们是多摩的骄傲!”
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放光地这样说道。
土方的脸上似乎也因为这样直白的爱戴和赞美而泛起了一丝笑意。
“说起来,将军大人给近藤君和我都赐下了新名字啊。近藤君现在叫做大久保刚,我呢,现在叫内藤隼人——隼人,可是土方家代代相传的、勇者的名字啊。”
另一个略年老的男人惊奇似的问道:“内藤?!……啊,听说是要成为旗本老爷的话,将军大人是会赐下新姓名的,身份不一样了嘛……”
先前那个称赞土方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很无所谓似的笑着。
“哎呀……总觉得是很难记的名字啊。贵族老爷的名字果然不一般!在这里我们就还是叫您土方先生吧,土方家出了像您这样的俊才,以前真是想不到的事啊……”
一旁的人们热情地附和着。
“我们,也召集了这附近的人们哦!想跟你们一起走。多摩这里的人们也想尽力帮你们的忙。”
“名字我们都想好了,就叫——春日队!”
“一定能派上用场的!我们会拼命的!”
“因为这可是为了我们多摩的骄傲啊!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
土方似乎也被乡邻这样简单而直白的热情所感染了一般,唇角浮起一个温和欣慰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非常感谢!就让我们一起并肩战斗吧。”
获得了土方的许可,大家都振奋起来,一阵交头接耳的嘈杂。
然后话题就变得更杂乱了。
“街尾那一家杂货铺的小子也说要来参加我们的春日队哦!当年新选组上京时只有十三岁的小家伙现在也能追随你们的脚步了呢!”
“周助君可真养了个好儿子呢!试卫馆以后会成为霓虹第一的道场的吧!因为那里可是近藤勇的道场啊!”
“啊啊,说起来!那家三味线屋的大小姐阿琴,上个月出嫁了哟!”
土方拿着酒杯、正要喝酒的手猛地一顿。
柳泉:?!
那个爆出八卦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喝多了,还在有点口齿不清似的说道:“是真的~嫁了多摩首屈一指的有钱人家哦……”
似乎是看到土方并没有炸毛,其他人也因为喝得有点酒气上涌而哄笑着调侃起来。
“是不是有点遗憾啊?土方先生?”
柳泉:……!!!
“当年相亲的时候若是答应下来就好了呢……阿琴难道不是多摩这里首屈一指的美人吗……也难怪都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嫁到那种有钱人家里去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土方突然哼了一声。
“没关系,无所谓了。”他轻描淡写似的说着,喝了一口酒。
柳泉:……绝对有情况吧这是!!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对玩家的恶意指数这是爆表了吧?!系统菌你再这么下去我们友谊的小船也要翻了啊!!为什么我刚推出去一个千鹤,现在路过多摩又冒出来一个阿琴啊?!
大家仍然在哈哈哈地哄笑着。
“土方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嘛……如果当年就留在这里娶了阿琴的话那现在也就没有这个旗本老爷可当了吧……”总算有人感受到土方头顶隐约飘着的低气压而出来打圆场了。
柳泉:……很好,我现在不需要系统菌的解说,也能猜到这是什么狗血梗了。感谢这些自带解说背景事件功能的路人Npc们!
土方淡淡一笑,突然站了起来。
“酒喝得太多真有点不适应了,我出去透透气。”他敷衍似的这么说着,绕过小桌和那群没眼色的乡邻们,径直穿过大厅走了出去。
柳泉:……啊啊,副长逃掉了啊。看起来这件事又是对玩家不友好的世界恶意之一呢。要不要打听一下详情呢?还是任其过去就算了呢?毕竟听上去事件女主角当年是被副长拒绝的一方、现在又已经成了人/妻,副长没那种爬别人家墙的特殊癖好,所以这位女性的名字应该可以从玩家的特别警戒名单里划掉了吧。
在大厅里呆坐了大概几分钟,柳泉猛地推开面前的小桌站起身来。
……不行,总觉得还是好介意!必须得出去看看,套一下副长的话才行!
然而迈进庭院里之后,柳泉却被今夜的夜空吸引了目光。
不知为何,感觉这里的夜空显得特别高远,特别明净,一轮明月高悬一隅,温柔的清辉洒满了整个小小的庭院。空气中隐约传来青草的香气。
……是最后的宁静美好了吧,这样的夜。
一瞬间柳泉油然想起的情景,很奇怪地,居然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初到这个游戏之中的时候,为了刷数值,每晚都在那个僻静的私家网球场苦练的情景。
那个时候,也总是在这样高远的夜空下,头顶是一轮明净的月亮,往往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那座网球场里挥汗如雨,打往球场各处的网球发出单调而有规律的砰砰声。
当然,后来,那座球场里,也会触发剧情/事件。比如说【手冢的特训】或者【迹部的说教】之类的——因为想到了这里,柳泉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还真是让人格外怀念啊……那些年的那些向着网球的巅峰奔跑的少年?
那样的邂逅,是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想起,都会温暖心灵的吧?
尤其是在面临明天过后的杀戮战场与一连串生离死别的现在,就更加觉得那样的相遇和那样的情谊,是多么美好。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实现了去往网球最高峰的梦想,是不是在四大满贯赛的赛场上拼尽全力要争取胜利呢。
虽然永不可能再身处同一片天空之下,然而或许我们也曾在某个时刻,共同仰望着这同样朗润静谧的夜空和明月呢。
这样,就已经很好。知道你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会永恒运转下去,知道你们会在那种和平美好的世界里永远追求自己的梦想,就会奇异地感觉自己好像也被治愈了一样。
柳泉仰望着夜空,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温暖而怀念的笑容。
有一天这一切终将会成为过去。就连这星星月亮和我们所见的静谧的夜也是一样。然而不变的是那些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岁月,伤感也好、艰难也好、快乐也好,都是我们曾经用力燃烧生命所经历的旅程。
是最好的旅程啊。
“手冢君……”她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声,“假如……你所面对的,是一个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对手呢?又该如何?”
重复着这句当年的问题,她也并非想要在虚空中寻求那个熟悉的声音给出什么特别的答案,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叹息。
然后,她站在庭院之中仰望着夜空,久久没有移动。
……直到她仿佛听见庭院一角的某扇小小的门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知道你已经回多摩了。”
“然而……然而你已经变成坏人了啊!”
柳泉的注意力一瞬间就被吸引了。
……回多摩?!
她猛然条件反射一般回头望着灯火通明、还在欢宴当中的大厅。
近藤的笑声和不成调的歌声隐约传来。大概是还在跟着那些久未见面的乡邻们一起跳着奇怪的舞吧。
难道……是新八或者原田?!
然而她出来透气的时候,新八和原田还在堂上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回到多摩的人中,只有一个人不在那里。
某种冲动一瞬间就涌了上来,柳泉悄悄举步,往那扇小门处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那扇小门其实就是薄薄的两片木板,看起来更像是为了区隔两处庭院而设的,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功能。因此门后那个女人的声音,愈是接近那扇门,就愈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都听说了。”那个女人的声音这样说着,语调愈来愈激动。
“你们新选组在京城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杀了无数浪士吧。当初,一起离开多摩的同伴、后来加入你们的同伴……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清除掉了!说杀就杀,一点情面也不讲……”
女人的声音颤抖起来。
“同伴之间……难道就是应该这样自相残杀的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强烈的泪意。然后,好像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激动很可笑似的,她扑哧一声含着泪笑了出来。
“……不过啊,又觉得毫不意外。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呢……当初,也是这样,说走就走了,一点情面也不讲……婚约,也是随随便便就这么解除了……”
婚约?!
这个关键词像是一发炮弹那般,咚地一声击中了柳泉的天灵盖。
然而这个抛出爆炸性台词的女人仍在继续。
“大家都这么说……假如新选组更加努力一点就好了!那样的话将军大人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柳泉决定自己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轻轻把那扇小门一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她抄着双手,施施然地从那扇自己藏身的门后走了出来。
“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发言呢……”她这样说道,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女性的清朗声线。
那边的庭院里的两个人一瞬间都转向了她出声的方向。
果然是副长和一个年轻的女性。
……不,虽然说是年轻的女性,然而看上去绝对比柳泉要年长好几岁,反而比较接近土方的年龄。
既然是存着观察情敌的心思,柳泉当然会把自己的数值(?)调动到最高限来投入——她飞快地看清了那位年轻女性在转过身来的时候,目光中还潜藏着来不及收回的那种又爱又恨的情绪。
于是柳泉感觉自己的怒气槽有瞬间被刷满的趋势。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对的行为,然而就是很难控制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所以她就笑得更加灿烂了。并且完全收起了那种伪装男人的技能——不,不如说是她刻意地把自己女性的一面暴露在了那位指责副长的年轻女人面前。
“还真是好笑呢……这位大姐,你是以为近藤先生当了老中,还是土方先生当了大名啊?”她含笑问道,声线甜美。
“会津和桑名藩的藩主大人都阻止不了的事情,你们却指望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做到?!该说家乡的大家对新选组如此有信心,还真是令人感动吗?”
土方的脸色为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