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多留了一个心眼,在没有见到安国君嬴柱之前,嬴异人的安全问题必须要保证。
质赵之前被人轻视,质赵回来之后又成了香饽饽,可同时也会被人时刻提防着。
嬴异人的兄弟们。
存有争储之心的并不多,但嬴傒既然是长子,拥有这么大的优势,总得稍微争取一下吧,否则不就辜负了老天对他的偏爱了。
嬴异人此时归秦,劳苦功高不说,还认下华阳当了母亲,于是成功地在诸公子之列中崛起了。
嬴傒身边的人都看到了嬴异人的存在会对嬴傒构成威胁,纷纷向他谏言不如除之而后快。
仔细听来似乎有道理,但嬴傒和嬴异人身上的仁念都是随了嬴柱的,他虽然想争大位,但还没有到了兄弟残杀的地步。
小心驶得万年船,吕不韦谨慎行事,直到嬴异人和嬴柱父子二人见面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了父亲,自然也要去见母亲,嬴异人立刻就想跑到他亲娘那里,却被眼疾手快的吕不韦拉住了。
“公子难道忘了你的母亲是谁了么?”
“……”
一时倒是没想起了,他已经认了老爹的正妻华阳为娘了。
“可……”
“公子已经归秦,母子团聚是早晚的事,但按礼数,公子还是应该……”
嬴异人看向吕不韦,半天,他舒口气,敲定主意。
“先生说的是,是我疏忽了,陪我一同前去可否?”
这像是一场面试,嬴异人需要人陪着来壮胆。
“好,”吕不韦后退两步打量了一下嬴异人,建议道,“公子先换身衣服吧。”
“有这个必要么?”
“公子啊,这第一印象是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华阳夫人是楚国人,我们不妨就投其所好。”
吕不韦淡笑,看上去有些神秘。
“但依先生吧。”思索两秒,嬴异人说道。
商人花花肠子多,会讨好人的心思也多,事实证明,他搞的这些面子工程很让华阳受用。
华阳是楚国贵族,自嫁于嬴柱以来多年没有再回过母国,吕不韦就是利用她思乡念亲的这一点,让嬴异人穿上楚服面见华阳。
潸然泪下。
不知是哪个点触动了华阳的伤心处,她竟掩面抽泣,泪不能止。
吕不韦内心微微一笑,此反应正中他下怀。
华阳的弟弟芈宸也在旁边看着,他一方面劝华阳平复情绪,另一方面在观察着嬴异人的反应。
“我儿快起,快起。”
“母亲……”
这样的大型母子相认现场,虽然有些尬,但吕不韦真心觉得嬴异人的演技很好,起码比自己预料到的好多了。
异人,这个名字起得太过平常,怎么听怎么别扭。
既然已经是华阳的儿子,又穿着楚服,那就叫子楚吧。
这个名字确实要比嬴异人好听的多,而且富有内涵,虽然嬴异人内心不怎么情愿,但还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同意了。
成长的第一步就是学会收敛情绪,喜怒不示于人。改个名字算得了什么,日后为了大业,要做的违心事多了去了。
此举不乏有讨好的意味,起码置身事外的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或许吧。
可嬴异人别无选择。
既然走上了这条脱胎换骨的路,除了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还能有其他么?
在见到自己亲娘的那一刻,嬴异人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与自责。可母亲早已明白儿子的用意,她只会怪自己无能,帮不上忙反而成了拖累。
他会是一个好儿子,会是一个好臣子,同时,也会是一个好丈夫。
嬴异人,哦,不,现在应该叫嬴子楚了,他又娶亲了。
在华阳的有意撮合下,嬴子楚与一名楚系女子完婚。他不傻,能看出华阳这样做只不过是想把他套牢,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自己人而已。
这场亲事嬴子楚是极不情愿的,他的不情愿写在了脸上,大典那天没有露出一点笑容。
慢慢会习惯的,华阳似乎很满意她亲自安排的这个儿媳,按亲近远疏,这女子还是她的侄女呢。
可以娶,但是嬴子楚有自己的底线,不能承认此人为妻。
他已经立了赵姬为夫人,还有了小儿嬴政,把他们娘俩扔在赵国本就不合适,自己又回来娶了别人,如果再变更妻室,他如何对得起赵姬和嬴政。
华阳也不肯让步,她只想让嬴子楚做自己的乖儿子,事事遵从母命。
可她错了,这才刚刚开始,就错了。亲生血缘关系尚且会产生冲突,更何况是继母呢?
二人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
华阳身边的芈宸劝,嬴子楚身边的吕不韦也劝,最后双方各退一步。
不承认谁是妻谁是妾,让两个女人处于平等地位,共同侍奉嬴子楚。
但这个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如果嬴子楚将来真能成为王位的候选人,那么立谁为王后,立哪个儿子为太子,估计到时候母子俩还要为了这件事再次产生隔阂。
秦国的事情安定后,吕不韦与赵国的郑锐通信,询问情况。可旬月过去他并没有收到郑锐的回信,对于嬴子楚的问询他便没法回答。
“为什么没有消息?难道赵王真的抓了她们?万一落到赵国手里,那……”
“公子先不要多想,”不吉利的话吕不韦不让嬴子楚继续往下说了,“许是信压根就没有送到,这样,我再写一封给赵老先生。”
后来终于收到了回信,只有赵老爷子写的几个字:无恙,安心。
吕不韦稳住了阵脚,将这几个字拿给嬴子楚看,并解释了一番。
“怎么就这几个字?她们母子近况如何?有没有受苦?”
“断然不会,前段时间郑锐没有回信,大抵是邯郸城风声紧不便回,赵老先生的这封信也是不便说太多。”
吕不韦猜的极对,当时奉命搜捕嬴子楚和吕不韦的将士无果而终,赵王十分气愤。守城士卒说那晚只有两个男的坐马车出城,所以他料定嬴异人的夫人和儿子还在城内,便下令全城捉拿这两个人。
声势倒是搞得很大,但是连这娘俩的影子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