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多有得罪。”小将拱手,头微微垂着,向赵老爷子说道。
“将军,你可看仔细了?查一次可以,别搞个两次三次的,扰了老夫的清梦。”虽是玩笑话,却也含着些别的意味。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料打扰您和家眷休息了,在下告辞。”
“恕不远送了。”
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既处于阶层之末,又为何兵将对赵老爷子如此尊敬。躲在屋里的赵姬不知道,但郑锐一清二楚。
既然姓赵,聪明人或许可能会想到这一家子是不是和王室有点子关系。
细细来论,这要往上数好几代了,这位赵老爷子的祖辈是赵国的某位先君,如今虽然辈分已远,但他也算得上是王室的旁支了。
论辈分,赵王还要叫他一声叔叔哩。
虽是王室,虽然姓赵,但到赵老爷子这一辈早已没有优势可享,有的大概就只是父亲留下来的一点家业。
靠着这点子家业,赵老爷子开始从商,一步步壮大到今天。
有钱,又有名,可谓德高望重,就连平原君赵胜都要敬着赵老爷子,所以邯郸城里哪个不识相的敢惹这家人。
兵将走了之后,赵老爷子去了书房,他让郑锐和他一起。
“你力气大,把这个书架往边上挪一挪,动手要轻。”
郑锐照做,轻轻推开后,他看到了一米多高的窄门。
“老爷……”
“进去把她们娘俩叫出来吧。”
“好。”
郑锐探着腰进去,穿过门,书房连着的是另一间小屋子。
里面燃着灯,借着光,郑锐发现这里陈设简单,一床一桌,几个大箱子而已。
赵姬正抱着嬴政在床边坐着。
“夫人,”走近,郑锐才发现嬴政睡着了,他便压低了声音,“赵老爷让我接你们出去。”
“外面没事了吗?”
“放心,没事了,来,我抱着小公子吧。”
三人出去,赵老爷子在书房等着。
“多谢您今日搭救之恩……”
赵老爷子把赵姬扶起,这时,她确实是一个懂礼数的好丫头。
“何必客气,既然我已收你为义女,从今往后我们就以父女相称吧。哎,老夫命薄,终生未得一女。”
“娘是。”
赵姬和赵老爷子看向郑锐怀里的嬴政,一时间没有明白这小鬼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不多,但总是一言中的。
这岂是三岁孩童的智力水平。
不得了,真不得了,仅仅这两个字,赵老爷子猛然晃过神来。
如果说自己无女,那赵姬又算得什么,岂不是自露马脚了么?
虽是假戏,却也到了不得不真唱的地步。
“政儿,你刚说什么?”
郑锐怀里的嬴政不再吭声。
“先生,把政儿放下来吧,抱这么久你也累了。”赵姬让郑锐把嬴政放下,总角小儿很自觉地回到了赵姬身边。
“先回去睡吧,折腾了这么久,孩子估计也吓着了……”
“我不怕。”赵老爷子还没说完,嬴政便抢了他的话道。
“怎么能这样跟外祖说话呢?”赵姬低声斥责了一句,嬴政便不再言语。
“无妨,小儿伶俐,老夫喜欢。”说罢,赵老爷子笑着摸了摸嬴政的头,叫着郑锐先离开了。
今晚的危难虽然已过,但有了这样的一个小插曲,想必几人都无法安然入睡。
除了他们,已逃出邯郸城的吕不韦和嬴异人更是这样。
生意做大到一定的规模,像吕不韦这样往返于各国之间的,都会有自己的护卫小队。这些人虽然比不上正规训练有素的国家军队,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受过吕不韦的恩惠,有的是衷心和义气。
这趟逃亡之旅并不容易,就算出了邯郸城,离秦国边境还有一段距离,为避免被追杀的厄运,必须找到离邯郸城周围最近的秦国驻扎军队。
从找到一小队秦国人马到遇见将军王龁带兵来救,吕嬴二人十分不易,往后看,跟着他们一起出咸阳城的原本二十来人,如今就只剩下几个心腹了。
既然已经进了秦军内部的保护圈,就说明二人福大命大,已经从鬼门关熬过来了。
“公子,前方全是我军占地,公子放心东去便可。”王龁抱拳拱手说道。
两里地的对面,赵将勒着马头相望哀叹,却也无可奈何。
其实他本已经追上吕不韦和嬴异人了,只因断后死士拼命抵抗,拖住了赵军,这才让那二人侥幸逃脱。
有时候冥冥注定命不该绝,吕不韦不知道这是出邯郸城的第几天了,只知道现在是真真正正脱离了苦海,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王龁给他们重新安排了马车,吕不韦的几个心腹护送着二人继续往咸阳的方向走。
“先生,不知夫人和政儿此时如何。”车上,嬴异人有些垂头丧气。
“公子放心,他们的境遇要比我们好多了,留在邯郸城是正确的。你也看到了,我们一路逃命这几天几乎命悬一线。”吕不韦不再往下说了。
“可万一赵王拿我不成,恼羞成怒要杀我妻儿怎么办?”
“不会,就算赵王一时气愤,有一个人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谁?”
“平原君赵胜,他是当今赵王的叔父,如果他能看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定会开口劝谏的。”
就算吕不韦这样说,嬴异人还是有些愁眉苦脸的,似乎还在担心着什么。
“不瞒公子说,几年前我就想到恐怕会有今天,因此在为夫人找娘家之时故意留了个心眼,邯郸富商赵家来头不小,赵老爷子为人正直忠义,与老父又是旧交,夫人和政公子在他那里,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路途颠簸,二人都被晃来晃去的,吕不韦咳了一声又继续说,“公子难道没察觉么,我把郑锐留下了。”
“郑锐?好像是,出城之后是没有再见到他。”
“公子清楚郑锐的本事,所以安心等待,我们只需找到合适时机,将夫人和政公子接回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