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良一笑,转身去打水洗澡。
是该洗个澡,自己脏了。
而且华子良觉得,自己变成坏人了。
好人提心吊胆,强梁夜夜欢歌。
是葫芦娃全家,把自己逼成了坏人,逼成了土匪强盗和无耻之徒!
美娟也去了厨房,对华招娣华带娣说道:
“大姐二姐,我要和子良说几句话私房话,你们带着囡囡,陪着老妈。没事,不要叫我。”
华招娣华带娣一起点头:
“去吧美娟,和子良商量商量,明天的事如何应对。明天一早,你大姐夫二姐夫也来,翻脸了,就跟他家拼命。”
美娟点头。
然后从厨房里,端出晚上剩下的炒花生米,还有两个咸鸭蛋。
又从医疗室冰柜里,拿了四瓶瓶啤酒,还有一袋小**茶干,在自己房里,等着子良。
今夜里,美娟只想一醉。
也许,这是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夜了。
子良今天把刁德霞姐妹逼得毫无退路,葫芦娃全家,明天会老老实实赔礼道歉?
华子良洗了澡,换上一身新衣。
精神奕奕,阳光而又清新。
来到嫂子房间,看见酒菜,不由得一呆,笑道:“嫂子,怎么晚上有兴致喝酒啊?”
“我想喝酒了,不行吗?”
美娟拉着子良坐下:“陪我喝一杯吧,我和两个姐姐说了,叫她们不打扰我们喝酒。”
华子良坐下,倒酒。
“别倒了,对着瓶子喝吧,一人一瓶。来,陪嫂子干了!”
美娟夺过酒瓶,一仰头,吨吨吨喝了半瓶。
“好气概!”
华子良也举起酒瓶,喝了一半,抹嘴问道:“嫂子,你不是要跟我说话吗?”
“喝酒,喝完再说。”
美娟再次举起酒瓶。
不到十分钟,每人两瓶喝光了。
美娟还要拿酒。
华子良制止:“嫂子,再喝我怕你醉了。”
晚上没菜,这样喝酒很伤人。
“再喝一瓶,一人一瓶,我就不喝了……”
美娟央求。
华子良只得点头,又拿来两瓶冰啤酒。
美娟放慢了喝酒速度,醉眼迷离:
“子良,你不傻了,还开了医疗室,每天都赚钱……我本来以为,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葫芦娃一家子……”
华子良点头,听嫂子继续说。
“明天,葫芦娃一家很可能会拼命。”
美娟又喝一口,呼气道:“子良,假如明天我们死了,你会有遗憾吗?”
华子良认真想了想,点头道:
“肯定有,我还没有给老妈养老送终,没有帮嫂子找回大哥,没有看着囡囡长大成人,没有实现我悬壶济世的理想。”
要说人生遗憾,那太多了。
“假如我们明天就死……子良,你知道嫂子的遗憾……是什么吗?”
美娟醉意更深,人比花娇。
华子良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坐过来,跟我坐一起。”
美娟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华子良坐过去,关心道:“嫂子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没了,就一点点了……”
美娟晃了晃酒瓶,仰头喝完,然后抱着华子良的胳膊,低声说道:“我的遗憾,就是没有对你好过,如果明天死了,觉得对不起你。”
“嫂子,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不是那种好哦……”
美娟一笑,凑在子良的耳边:“我想真正的,对你好一次,我知道你的心意。子良,明天还不知道死活,你想我……对你好一次吗?”
“嫂子,你已经很好很好了,就算我死了,也会记着你。”
华子良知道嫂子喝多了,轻声劝慰:“你去睡吧嫂子,明天的事,没有那么糟糕。”
美娟闭上了眼睛,微笑:“傻瓜,你想清楚,要是我们明天死了,就没机会了。”
“不会死的。”
华子良一笑:“我想得很清楚,葫芦娃兄弟的战斗力,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好吧……”
美娟睁开眼,笑容迷人:“你再给我看看耳眼,就去睡吧。”
华子良点头,凑近来看。
却不想,被美娟环住了脖子:“别动傻瓜,让我再咬你一口,给你做个记号。明天我们死了,来生,我还能找到你。”
“唔……”
子良的大脑,死机了。
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做了记号,来生真的可以相逢吗?
“去睡吧,子良。嫂子永远是你嫂子,下辈子还是。”
不知何时,美娟松了口,又笑道:“别怪我咬你,只是怕我们下辈子走丢了。”
子良心里发酸,眼眶发热,点头而去。
一夜,很安宁。
但是有许多人,注定无眠。
比如华子良,比如美娟。
比如葫芦娃全家……
睁开眼睛,又是一天。
但是天色阴沉,南风嘶吼,天幕低垂,似乎一场血雨腥风即将降临!
才六点,武大呆就带着钟大爷等人,来到了子良的家门前,还有柳佳云唐小荷,还有罗志勇全家,还有许多乡亲……
罗志勇昨天出院,头上还打着纱布,拄着拐棍。
华子良也穿戴得整整齐齐,冲着众人抱拳致意,微笑点头。
笑容后面,却是你死我活的杀气。
美娟穿上了子良给她买的运动服,挽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抱着囡囡,站在门前看着子良微笑。
眼里只有子良,没有别人。
看见美娟脸上干净、温柔的笑容,花溪村的人这才知道,美娟当之无愧,是花溪村第一美媳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二组方向,走来一群人,有二三十个。
胡大娃领头,手捧八尺红布;
胡老三和胡老六,各自提着一挂两千头的小鞭炮,走在两边。
其他人,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华子良看了看嫂子,发现嫂子也在看着自己。
对视点头,华子良伸手招呼:“嫂子,抱着囡囡站我身边。大姐二姐,用轮椅,把老妈推出来。”
美娟微笑,抱着囡囡站了过来。
华招娣姐妹俩,把老妈推了出来。
葫芦娃全家,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来到了华子良的门前。
刁德霞刁德兰,一起上前,跪倒在华子良老妈的轮椅前,放声大哭:
“老嫂子,我们是畜生,我们猪油蒙了心,对不起你啊。让我们下辈子,投生牛马,侍候你一辈子吧!”
一边哭,一边抽打自己的嘴巴。
葫芦娃兄弟和全部子侄,都站在后面,个个低头。
胡美丽躲在人群里,双手捂脸,眼泪从指缝中滚滚而下。
一组的乡亲们看着,默然不语。
内心却十分惊奇。
华子良究竟施展了什么神通,竟然让葫芦娃全家满门,这样赔礼,让刁德兰刁德霞跪地自扇耳光?
还有二三四组的生产队长,也在一边见证。
武大呆又想做好人,向前伸手来扶刁德霞姐妹:“好了好了,话说清楚就行,起来吧……”
“不许扶——!”
华子良一声大喝。
武大呆吓得一哆嗦,急忙缩手。
现场围观的人,都吓一跳。
胡大娃身后的大部队中,更有几道愤怒的目光,射向华子良。
华子良不怕,与之对视。
半晌,对面的几道目光,终于收敛,低下头来。
华子良一笑,拉着嫂子走向对面的队伍,站定,笑着问道:“嫂子,你怕死吗?”
“怕什么?”
美娟看着葫芦娃兄弟子侄,也看着所有的乡亲,一字一顿:
“我家现在就四口人,老妈,子良,加上我和囡囡。要杀就杀,全部死了,也就是四口棺材。比不了大户人家,几十口人,死了也得几十口棺材!”
全场鸦雀无声。
华子良点点头,送嫂子和囡囡回到老妈身后。
然后,再次来到葫芦娃兄弟身前,高声说道:“感谢你们前来赔礼道歉,我给你们表演一个节目。”
胡大娃兄弟沉默不语。
华子良回头,叫过人群里的铁锁,也就是照菊的弟弟,指着门前小碗口粗的香樟树:“铁锁,你会上树,能不能爬上树头?”
铁锁七八岁,不懂事,平时又调皮,最会爬树,蹭蹭地爬上了一丈多高的树头。
“很好,你站着别动,等我给你好吃的。”
华子良一笑,退后两步,忽然拔出别在后腰上的柴刀,一声大喝:“穿云拿月!”
嗖!
一道白光,向着树头下方的树脖子飞去。
众人惊呼。
华子良随即纵起,身子追着白光飞跃而去。
咔嚓——轰!
树头被斩断,树冠倒地。
华子良却金鸡独立,单腿站在一丈高的断头树上,怀抱安然无恙的铁锁。
没有人看清楚,华子良是怎么上去的!
铁锁兴奋,鼓掌大叫:“子良哥,你好厉害,你是大侠!”
葫芦娃兄弟,则骇然变色。
就华子良刚才这一刀,如果取人首级,葫芦娃全家,谁能抵挡?
“献丑了,各位乡亲!”
华子良哼了一声,抱着铁锁轻轻一跃,空中转身跨步,落在连凤身前,将铁锁还给她。
连凤吃惊不小,抱着铁锁查看全身,生怕儿子受了伤。
“哈哈,就子良这本事,一个人可以抵挡百万军啊,要是在过去,土匪都不敢来我们花溪村!”
杀猪匠钟大爷,第一个鼓掌叫好。
柳佳云等人纷纷捧场,掌声喝彩声如雷鸣。
胡家众人被震慑,不敢与华子良对视。
可是,偏偏这里有人不服。
阿娇走了出来:“子良,敢不敢跟我比比力气,看谁劲大?”
人家剑拔弩张,在这里谈正事。
这傻姑娘啊,却来冒充大侠!
武大呆都被气笑了,瞪眼喝道:“阿娇,你在胡闹什么,我们在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