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妃自然是更愿意回封地去,京城再好,过的也要小心翼翼的,成天要进宫问安,要交际众人,哪里有在封地自在,从来轮不着她去迎合别人,都是别人来应和她。
可是她仍旧有些舍不得:“可是她还小呀......”
鲁王也舍不得,可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定了,他们就算再舍不得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面上做的高高兴兴的,叫建章帝多几分喜欢,也叫卢皇后多几分喜欢,日后周唯昭她们也不会亏待了女儿去。
因着郡主要留京的缘故,鲁王妃恨不得同宋楚宜有关的人都好好处好关系,向明姿出月子,她特意送了一座白玉观音像,又送了许多小孩子的衣裳,
连宋楚宜的庶妹订亲,她也特意去宋家坐席走了一趟。
宋楚宜晓得她在担忧什么,到了这个份上,也不愿意与人为难,她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就该拿出风范来,微笑着留了小郡主用饭,又特意夸赞小郡主规矩礼仪都极好。
鲁王妃就知道这是宋楚宜在表态给自己瞧,一颗心安定不少,回家去同丈夫说:“从前京城里老传说太孙妃厉害,终究不知厉害在哪里,现在我自己一瞧,才算是知道了。简直无一处不体贴,无一处不周到的。你说一句,她就晓得你下一句要说什么,你做一件事,她已经见微知著瞧出你的目的,这样的人......亏宋家怎么养的出来。”
鲁王揽了揽她的肩膀笑了一声:“你管宋家怎么教养女儿,现在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家的孩子。都是一样留京,日后总要互相照顾,唯昀是个心思重的,你好好同他说一说。”
鲁王妃是很会办事的,闻言点头。
等肃王妃过来诉苦的时候,她还能帮着劝上一劝,又道:“我们不仅女儿在京城,连良妃娘娘也在京城啊。再说朝廷能放咱们回去,其实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肃王妃被劝的红了眼睛,她是亲生儿子和女儿都得留在京城,怎么能不舍不得,可是听鲁王妃这么一说,又知道鲁王妃劝的极对,朝廷刚经过恭王作乱,能开恩把她们放回封地去已经是惊喜,再要求更多,就是人心不足了,这才收起眼泪,费心打点儿女的东西。
这些事还是太子妃告诉的宋楚宜,她一面说,一面还吩咐青莺给宋楚宜腰后再垫一个枕头,见宋楚宜若有所思,又笑:“这两个妯娌虽然相处不多,可是的确都不是多事的,这些事我也就是同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底罢了。”
宋楚宜含笑点头,喝了太子妃亲自递上来的汤,就听说外头宋老太太来了。
宋老太太非得要走这一遭,谁劝也不好使,大夫人拗不过她,也就只好递了牌子,等了宫里宣召,就陪了老太太一同进宫来。
先去清宁殿和凤藻宫请了安,这才来东宫这里,才走了几步,见到宋楚宜,先就笑了,颤巍巍的朝宋楚宜伸出手去。
到底是年纪大了,保养得再好,手上也生出了许多斑斑点点,宋楚宜握住宋老太太干枯瘦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忽而想哭,连嗓子眼里都好似塞了一团棉花,声音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祖母。
宋老太太或许在崔氏的事上有过偏心,可是待她和宋琰向来是极好的,这么些年这些好,足以抵消当年宋楚宜心里的疙瘩,她像幼时那样朝宋老太太瘪瘪嘴,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泪如泉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宋贵妃之前就已经同她说过,宋老太太最近身体很不好了,每天总是觉多,吃东西也吃不下多少,多喝几口汤都说胸口闷得慌。
可就算是这样,宋老太太也仍旧要来看自己。
她如同小时候那样倚在宋老太太怀里,闻着宋老太太身上好闻的檀香味,低声和她说话:“祖母,您别为了我这样奔波劳累......”
宋老太太不等她说完就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把她推出去一点,看着她的脸笑笑:“不来这么一趟,心里更不安心。瞧见你好好的,我才算是放心了......”又同宋楚宜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如何保养,如何小心注意的事,末了又笑起来:“明姿那里我也使人告诉她去了,她也为你开心的,还说要给小外甥做衣裳了......”
说完了这些,才说正事:“小宜......”她踌躇了一会儿,好似不知道怎么说,片刻后才下定决心告诉她:“崔老太太她......”
宋楚宜就预感到了有些不好,按理来说,荣成公主都进宫来了,同荣成公主好的如同亲姐妹一样的端慧郡主不可能收不到消息,而要是端慧郡主收到了消息,那应该崔老太太也同样收到了消息才是,可是至今不仅端慧郡主没进宫来,连消息也没有送进来。
她才直起身子,就听见宋老太太压低了声音:“怕是不大好了......”
见宋楚宜愣愣的的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轻轻的摸她的头:“人老了,总归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也是提前告诉你一声,怕你没个准备,被吓坏了。”
宋楚宜原先还在心里担忧宋老太太的身体,怕宋老太太支撑不住,当听说崔老夫人怕是不好了的时候,只觉得身上都是软的,半点力气也抬不起来。
怪不得舅母不见进宫,她想起崔老夫人头一次见她的时候哭起来的模样,想起崔老夫人说崔氏一定也跟在她身后回家了的语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人谁与你说我都不放心,所以我亲自来走一趟。”宋老太太接了青莺递来的帕子轻轻替她擦眼泪,声音放的很低很柔和:“谁都免不了有这么一天的,亲家她这阵子劳心劳力,一旦放松下来,就支撑不住了,你也要想开些......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