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江岸抱了惊雪飞离养德居,回至钟情阁,将她安放在床上,就运功为她疗伤。
少顷,梅惊雪方渐睁迷眼,问水喝,江岸便忙寻去厨房取了个大碗,打了一碗冰清的井水来给她痛饮了下去,喝完还说“再要一碗”。
江岸便又跑去舀了一碗来,奉着她喝了。见她脖颈如玉,面庞如霞,喘着粗气,微漾着胸脯,不觉看迷了。
惊雪喝好,说了声“去吧”。江岸方奉着碗转身放到桌上了来。坐到床沿问:“觉得好些?这毒要怎么解?”
惊雪并不说烟里有情毒,只回说:“没事,就是迷烟。我歇歇就好了。”
江岸就卷着袖口给她点了点额头面颊的大汗,又轻轻拉她手来诊脉,问:“怎么脉这么大?包袱里有什么丹药能用?”
惊雪摇摇头轻声说:“没事的。你怎么跑那边去?”
江岸道:“我睡不着,在屋顶看月亮,看见一身影从钟情阁出来,猜是你,料是与菱儿有关。所以我就跟了来,没跟得上,寻了一阵才到。”说着扶雪儿躺下,掀了红被给她盖好,尤见红浪起伏荡漾。
惊雪说:“以后跟你解释。”
江岸道:“没事,不急。”
惊雪拿手推他:“去吧。”
江岸又点了点她额头的汗珠,便去取了碗回厨房,也舀了两碗清水喝了。又生火煮上些热水。
回来见惊雪已睡着,便就在外屋静坐守着。
那惊雪只觉恍恍惚惚地,也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只觉有人正盯着她看,便强睁迷眼,见是江岸正拿毛巾给她擦汗,便微微笑了笑。
二人四目交合,好不含情脉脉,便情难自已起来。正缠绵温柔之间,忽听耳边人轻唤“雪儿妹妹”。
惊雪一听,着实一惊,睁眼见那人竟变成了姜译德。要推他之时,发现手脚像被钉在了床上一样,浑身动弹不得。
那姜译德只笑道:“从此妹妹再也杀死我了。”说着就压下来戏她的耳根。
惊雪惊恐万分,侧目见江岸正在外间坐着,欲喊他时,总喊不出来。欲强运内力时,总运不起功了。直急得眼泪打转、颈爆青筋。
突地,就觉肩头被姜译德咬了一口,继而浑身的血肉被他乱啃乱噬起来,直痛头脑渐渐发昏了下去,一口气再也回转不过来,只觉自己正慢慢死去。
突又只听江岸喊了声“雪儿”,迷迷糊糊见江岸拔剑劈来,直把那姜译德劈得烟消云散了。
这时手脚方挣着动了动,张嘴就倒了口气进来,睁眼见江岸正坐床边喊自己,便知是梦魇了,坐起来就一把抱住江岸。
江岸搂紧着,安慰道:“是做噩梦了?别怕。”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还是有点滚烫,我去倒杯水来你喝。”
惊雪方松了手,江岸奉着他她的脸给她擦了擦眼泪,便去倒了水来喂她喝了一杯。又要去拧毛巾来给她擦擦脸。惊雪却拉着不让去。
江岸坐回床上,早酥软了半边身子,哪经得住她那般“情看”?彼此就轻拥轻吻了起来。
原来,二人本自有真情,早已心相许,今又身中情毒,再难自已,便以身互许了。当下就滚在红绡帐里,好不美满。
作者词穷,不敢细写,翻出前人排诗聊可一证:
情炽冰肌蒸玉酎,
醉眉微皱腮红透。
不拂浓云不见山,
先见莺燕香舌就。
欲拂浓云羞来挽,
羞成巫山云雨岫。
云雨还数巫山好,
却了娇羞娇羞又。
双目由来难随心,
凭他多少山色秀。
酥酥玉手抚孤松,
盘桓兰心为君候。
天道酿得忘机泉,
会饮千杯哪来够?
自古情关不必过,
困在情关情才厚。
因惊雪心中还记挂着有一事未完,便从梦中翻醒了,未启星眸,已开朱口,轻唤江岸起来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谁料江岸却从外间应了进来,惊雪不觉惊醒明眸,才知是梦境。不禁羞得脸面姹紫嫣红起来,低着眼不好意思看江岸。
江岸过来见还是满面红彤彤的低垂着眉眼,便担心她毒还未解,就拉了手来诊脉,还未诊得,惊雪忙已抽了回来,说:“已经好了。”
江岸便笑了笑,说:“还早,再歇会。”
惊雪问:“我一共睡了多久?”
江岸道:“才一炷香光景。”
惊雪听闻,呢喃自语:“梦里事是梦里时,与人间一天天上十年一般。”
江岸不解问:“说的什么?”
惊雪耳朵又燥热起来,忙含笑道:“没事,你把斗笠拿着,快到亭子那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出去一趟,还有件要紧事要做。”
江岸见她好了,便欢喜笑应了出门去。
这里惊雪方掀被下来,去取了包袱往后屋更衣了,回来就桌上一盆温水洗了洗手,就桌上半碗水喝了一口,方出门来寻江岸。
江岸这会才想起来说:“那会我们离开时,有一个娘子在院子里见过我们了,年长我们几岁的样子。”
惊雪道:“可能是那姜译德的夫人,我昨晚杀的人便是姜译德。且不管她了吧,静观其变吧。”
于是二人便趁夜色飞出姜府,直往姜译德囚禁菱儿她们家人的地方寻去。
不多时,便到了那小宅院。院里的人都熄灯熟睡了。惊雪先就灸了几针睡梦中的两名北邙军和两名小厮,方去逐屋唤醒菱儿他们家人。
起先两家人惊做一团,问什么也不敢回答,惊雪忙说明来意。两家人方答应说是菱儿和翠玉家人。
惊雪道:“等天亮送你们出城,原先的家就暂时先别回去,可有去处?”
菱儿她爹娘愁容满面道:“哪还有去处?要不就算了吧,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
翠玉她娘道:“娘家都没人了,还有一所破宅,或许能躲一躲,菱儿她娘,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惊雪道:“如此最好,也不用太担心,想来现在就回家去也不会有事的,不过白嘱咐你们一句,以防万一。他们原也不是为了对付你们。”
两家人答应着,磕头致谢,惊雪慌忙都扶起。那翠玉她娘方问道:“翠玉是不是走了?”
这一问,大家都眼泪都出来了,惊雪把眼睛转开不敢看她,也不知如何向她们交代。
江岸一旁便回她:“是的,叫人害了,你们节哀。”惊雪也没拦他,他便接着说:“以后小妹妹便替姐姐好好活吧。害她的人,我们已杀了,替她报了仇。不用担心还有人来寻你们麻烦。”
惊雪道了声“对不起”,说:“我回来晚了。菱儿你们也不要担心,她现在没事,等过些日子,她会回家看你们。”
两家人听了唯有垂泪而已,忙忙收拾东西。
等至五更天,江岸取那北邙军的刀把大门的锁砍了,仍将刀归鞘。惊雪也收了银针,就领了两家人离开。
到了城门下时,正好城门开了,两家人便告辞出了城去,不在话下。
惊雪和江岸也从速赶回姜府去,江岸悄悄回了梧桐阁,惊雪回了钟情阁。
此时的姜府也正闹起姜译德及小厮被杀一事来。这边也就姜松去看了一眼。
菱儿倒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醒了仍见惊雪一旁闭目养神。
惊雪见她醒了,便将救了她们爹娘出城一事说了。菱儿听了喜极而泣,就跪下谢惊雪,惊雪忙搭住扶起。
就有两个小丫头跑来说了“那边大少爷夜里被杀了”。
菱儿听说,又是喜之不尽。对小丫头说:“忙去吧,小心听候。”几人也含泪离开。
这时惊雪方问菱儿要不要家去,“我跟书生说一声,还是放你去,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
菱儿哭道:“就让菱儿留在这里吧。小姐回来我还在。”
惊雪听了说道:“也好,便依你吧,我会跟书生他夫妻说一声,你以后想回家去看看,或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菱儿答应着。
就有人来请惊雪去梧桐阁用早饭。惊雪去会了江岸同到姜桐礼处来请安吃早饭。
一时人报进姜译德的死讯,姜桐礼听了,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说了会儿闲话后,惊雪二人便过那边去寻书生。
此时官府正在查案,北邙军已不见踪影。姜译德的夫人正倚在那边栏杆上往这看。见惊雪与江岸来了,只点了点头。
惊雪与江岸便走了上去,道了声“节哀”。这姜译德夫人鼻子里笑道:“一报还一报罢了。”
惊雪见她肚子平平的,问:“嫂子不是有了身孕?”
她便哭着冷笑道:“被这畜牲打掉了。他死一千次也不够的。”
二人听了相视不语,便福了福,道了声:“嫂子节哀。”便下去找书生去。
谁知说话间,那金夫人便过来搂着惊雪的腿,哭求救命。姜译仁、姜译信都来拉她。正闹个满地打滚。
惊雪见状,想道:“常言慈母多败儿,竟可以慈到这地步,败到这地步。”
想着心中更加不痛快起来,一时怜悯之心全消,便蹲了过去,在那金夫人耳边轻声说道:
“上回救他,是天救他,这回是天收他。她有十恶之罪,你当分一半。”说着,眼里冒着火气。
那金夫人一听,一屁股栽坐在地上,眼如死鱼眼一般。惊雪起身,丢下一句“节哀”,便走了。
金夫人愣愣的看她离开,方大哭起来,直哭到姜译德灵床上,哭晕过去。
次后,姜令安归家,听此消息,指着灵堂只骂了一句:“逆子,你活该如此。”真也是又哀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