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赶到湘州城,发现守门官兵并不严查。
惊雪让江岸进车内,自己脱了纱罩斗笠,驱车进城。
守门士兵见她是女子,并不拦阻,只催嚷着要关城门了,让快过去。
一时,两人打听着到了幻烟楼这边,见里头灯火辉映的,并不像是发生过大命案一般。
于是停车过去,门前就被拦下说:“女子不得入内。”
二人不解问:“我们来吃饭的,怎么不能进?”
看门人道:“走走走,这不是你们吃饭的地,蒙头盖脸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
两人只得先退回车上,江岸抱怨了声:“吃饭都不让,还开什么店啊。要不咱们找李大哥去吧。”
雪儿道:“这点小事就别麻烦李大哥了,我就不信了进不去。走,换套行装再来。”
于是二人就近找了家客栈落脚,易装后再来,一时又被拦了下来,惊雪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看门人道:“我们这不欢迎脸生的人,尤其是外地人。”
江岸掏出两片金叶子递上,道:“路过,饿了,吃酒。”
两人眼睛瞪得溜圆,忙接过叶子捂紧,细声笑道:“人问就说是牛二和马三的兄弟,不然会被赶出来的。”
江岸问:“牛二和马三是谁?”
那二人笑回:“正是我们,客官快里面请。”
二人这才进入大厅,见里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更有坐间男女打情骂俏并不忌讳者甚多。二人深觉纳罕,心内羞涩,脸上已红起来。
这时,就有俩姑娘笑迎过来,道:“看着脸生,客官头次来?”
江岸指着外头道:“牛大哥和马大哥的朋友,头次来。”
俩姑娘听说,忙拥了上来请二人往楼上去。
惊雪与江岸很是别扭的加快脚步上了二楼,俩姑娘回头对边上的人喊道:
“两位客官,酒菜快些。”
下面人回应道:“好咧——”
江岸道:“我们还没有点菜呢。”
姑娘笑回:“都一样,都一样,都是好酒好菜。”
到了厢房,两人被按坐下来,姑娘们斟茶倒水的直往二人嘴边送。
江岸缩着身子对惊雪道:“这里吃饭还真不一样。”
俩姑娘相视一笑,问:“公子莫不是第一回吧?”
江岸笑道:“瞧姐姐问的,我们又不是神仙,长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是第一回?
“我这里不灵光,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就记得这几个月的事,那也是一日三餐的,不过到这么大的店吃饭倒是第一回。”
俩姑娘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推着惊雪问:“这位公子呢?也失忆了?”
惊雪道:“倒没有,不过也没有到这么大的店吃过饭,也是第一回。”俩姑娘笑得前仰后合的。
惊雪和江岸不觉有些尴尬起来,便问:“两位姐姐笑什么呢?”
俩姑娘道:“哎呦,真真笑死了,公子,这可不是吃饭的地。
“只怕你们不是牛头马面的朋友吧,又收了银子才放你们进来的吧?”
江岸见她看穿了,并不应她,只笑道:
“胡说不是?才上楼你不就叫了酒菜?我们镇子那边也有这样的酒楼,里头也是这样热闹,江心说是吃饭的地方。只不过没有你们这家店大罢了。”
说着,酒菜摆了上来,惊雪、江岸道:“这也太多了吧,怎么吃得完。”
姑娘道:“公子还怕我们讹诈你们不成?这酒菜不顶几个钱的。”
说着已斟了酒,送到二人嘴边,两人只得勉强吃了,皆摆手道:“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着只盯着俩姑娘看,见她二人没有退出去的意思,江岸忙问:
“想二位姐姐没吃过饭,那便请吧。”
一姑娘笑向另一姑娘道:“也是许久没有碰见这么样的人儿了,咱们要是不伺候好了,岂不叫姐妹们笑话咱没本事?”
另一姑娘也笑道:“可不是这话?许久没有这么开心笑过了。公子只管吃好喝好,我叫人准备香汤,洗去风尘,定不叫二位白来一遭。”
两人讶异回:“不了,不了,我们就吃饭,就吃饭。”
一姑娘笑道:“也好也好,随公子喜欢罢了。”
说着又斟了酒,江岸、惊雪直缩着身子,道:“我们自己来。”
俩姑娘笑道:“怕什么羞?”
话还没有说完,江岸忙举了两片金叶子出去,道:“两位姐姐??”
俩姑娘见了已放下酒杯,一人抽去一片,在烛光下看起来,赞叹道:
“好漂亮的叶子,这年头,还是这个叫人安心,多谢公子。”
江岸道:“不客气,我们能问个事嘛?”
俩姑娘揣起叶子,笑道:“问吧问吧,一定知无不言,倾囊相授。”说着咯咯笑起来。
江岸道:“听牛大哥他们说这里发生过大命案不是?你们不怕嘛?”
一姑娘道:“是问这个啊?哎呦,怕不怕的,都是命的事,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日子总得过不是?”
江岸二人点头道:“倒也是。能同我们讲讲来龙去脉?”
俩姑娘一听,登时警觉起来,道:“你们不是来吃饭的吧?牛头马面那对死鬼也太见钱眼开了?”
江岸笑道:“姐姐,说说呗。”
一姑娘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好好的福不享,提这些闹心事做什么?你们要是为这事来,那我劝你们快走,别把小命儿落在这里。”
惊雪忙道:“我们就是好奇,也不会同外人讲,不过是听听故事好下酒罢了,出了这门也就忘了。”
江岸也道:“是呀。”
俩姑娘道:“我们也犯不着为了这片叶子,冒险说这些个,我们姐姐不让我们讲的。”
江岸忙道:“二位姐姐就说说嘛,也不会白叫二位姐姐冒险。”
说着又抽了两片金叶子出来。
两人互相斜了一眼,把叶子抽了去,又伸出手来,道:“风险大。”
江岸又只好再取两片出来。二人拿了叶子,笑道:
“也就是看你们不像惹是生非的坏人,才冒险跟你们说说,可别张扬。”两人连忙点头。
一姑娘叹息一声,才说:“其实也就是一年轻公子把我们妈妈和一群护卫给杀了。哎呦,那个场面实在叫人炸寒毛。”
江岸听了,便道:“两位姐姐节哀。”
俩姑娘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倒叫江岸两人一阵迷茫。
一姑娘笑道:“姐姐,他们这没有经过人事,只怕还没有入世呢。看样子也不是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来的,还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行当的。
且看在叶子的份上,就告诉清楚他们,也算是咱们的功德了吧。”
惊雪一听“人事”、“春宵”等字眼,心下知是指男女情事。虽还不深知那姑娘言语何意,但已然红了耳朵。
江岸却连连说“那敢情好,有劳二位姐姐。”
听另一姑娘笑应道:“也罢了。”
说着,二人便附到惊雪、江岸耳边嘀咕起来。
二人才听完,就炸红了脸面,慌慌张张起身退了几步。
俩姑娘见她二人窘迫不已,只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边笑边又道:
“不如,所幸,趁着这良辰,我们姐妹二人将巫山云雨情事教给二位公子吧。”
惊雪一听,夺门跑了,江岸也慌忙跟着跑了出去,留俩姑娘笑个不住。
转眼,只见两人又侧身进门来,惊雪直推着江岸上前去,面红耳赤的低垂着头。
俩姑娘打趣道:“可是想通了?”
江岸笑笑,说:“不不不,还想问问命案的事。没听完,怕回去又惦记着。”
俩人摇着蒲扇笑道:“门。”
惊雪才转身把门合上,只躲在江岸身后。
俩姑娘又道:“坐下陪姐姐吃酒,就告诉你们。”
两人只得又坐下,姑娘道:“吃酒。”两人忙的端酒饮了。
惊雪抬眼示意江岸快问,江岸会意,问道:“听他们说,命案是因一个姑娘而起,那姑娘呢?”
一姑娘叹道:“死了,自杀的。说起来也可怜,她是我们姐姐,实在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有她在,总会护着我们些,我们也少挨妈妈打骂,这样的人竟这样命苦。”
江岸道:“为何会这样?”
另一姑娘道:“那日来了一个公子,是姐姐陪侍的,后来说要赎了她去,妈妈也答应了,那公子便去筹钱。谁知命运弄人,当夜就来了两人。”
惊雪忙问:“可是叫冷兆司和萧擎的?”
俩姑娘忙拿手指压着嘴唇“嘘”了几声,道:“小声点,不要命了?”
江岸问:“后来呢?”
一姑娘道:“那两人非要姐姐陪侍,姐姐不肯,可是妈妈哪敢得罪这俩人?少不得拉扯了姐姐去,原先还好好的,后来,那两人便把姐姐强暴了。
“虽说我们是风尘女子,可是姐姐心已许了人,哪受得住这番屈辱?
“也是觉得没脸再见那公子,夜深人静时便自杀了。
“后来那公子果真拿了钱来赎人,哪儿赎去?妈妈他们本是想劝他作罢,谁知那公子却是多情的,非要赎人。于是妈妈他们便起了杀心,谁料这公子武功竟那般了得。
“后来发现不对,一时连杀带唬的,问出姐姐遭遇来,盛怒难当,把人杀了个干净。
“又杀去了那边,把那姓冷的也杀了,只是听说姓萧的倒逃过了一劫。你们可不能向人说,官府是不让传的。”
江岸两人听完,也叹了叹气,道:“这么说来,这两人倒真是该死。”
俩姑娘听他话,又觉吃惊,忙又道:“说不得,说不得的。”
惊雪问:“那你们姐姐如今葬哪?叫什么名字?可知那公子身份?官府就真抓不到人?”
姑娘道:“你们不知,这公子是个外地口音,武功又那般高强,官府哪抓的住人?姐姐名叫镜花。”
惊雪惊讶道:“镜花?哪两个字?”
俩姑娘道:“水中月镜中花的镜花呀,怎么了?公子难道认识姐姐?”
惊雪道:“没有,就是觉得这是个好名字,也是个悲名字。”
姑娘道:“谁说不是?姐姐死后,被他们丢到西象山乱葬岗了。
“唉,也是因为这个才彻底激怒了那公子。这公子倒是有情义。”
说着,两人不禁红了眼,拭了拭泪,又笑道:“其实,那公子与公子您想必是差不多一样的人吧。”
惊雪不解何意,只道:“人不都是一样的人么。”
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俩姑娘想了想道:“也就三月中旬的事吧,十四日左右。
“好了,也别说了,不过就是这样子。我们也不知会在哪天就死了,所以说,乐自在的过吧。两位公子,可还吃饭?不如??”
两人摇手起身,忙跑了。
一姑娘喊:“酒菜钱。”
一姑娘笑道:“罢了,随他们去吧。”
话音刚落,江岸又跑进来放下一片叶子,道:“多谢二位姐姐。”仍慌忙跑了,惹得俩姑娘忍俊不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