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霖聪在工坊并未久留,稍作巡视后,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去。
一出工坊,他兴致勃勃地扬手一挥,朗声笑道:“走!去迎宾楼吃午饭!”
“好啊!”贺焰立刻笑着应和,“好长时间没有吃迎宾楼的美食,都快忘记啥味道了,今日可算有口福了。”
“哈哈哈!今日尽管放开吃!”盛霖聪豪爽大笑,领着众人朝迎宾楼而去。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回到王府。刚踏入正厅,便见穆琇与李若初正坐在厅中闲话家常。
“霖聪,你们在哪里用的午膳?”见盛霖聪满面春风地走进来,穆琇含笑问道。
“母亲,我们去了迎宾楼,您和若初可曾用膳?”
“我与若初在寺里用了斋饭,”穆琇温婉一笑,眼中满是慈爱。
三人又闲叙片刻,穆琇便起身回房小憩。盛霖聪则与李若初携手步入凉亭,摆开棋盘,对弈起来。
“若初,下午我们一起出去走走?”盛霖聪凝视着她,眸中带笑。
“嗯。”李若初专注于棋局,轻轻点头。
“你的棋艺又精进了。”盛霖聪笑着整理棋子,这一局他输了。
“哪有,定是你让着我,象棋我知道自己的棋力。”李若初抬眸,莞尔一笑。
两人又下了几盘,直到李若初起身去账房查账,盛霖聪才独自回到书房,伏案疾书,似在筹划什么。
申时将至,盛霖聪与李若初并肩出府,沿着长街悠然漫步。每遇自家商铺,二人便入内察看一番,直至夕阳西斜,才踏着暮色归府。
这个夏天平静得近乎慵懒,除了偶尔掠过树梢的燥热蝉鸣,再没有什么大事惊扰这份安宁。盛霖聪难得清闲,每日不是陪着李若初在庭院闲聊,便是携她出门逛街。余下的时光,他便独自伏在书房案前,时而凝神静思,时而提笔疾书,似在绸缪什么要事。其间,他还特意走访了亲卫营阵亡将士的家属,一一抚恤慰问。
与盛霖聪的闲适截然不同,黄不骄这个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就是赶往边境筹备开市事宜,常常一连数日不得归家。盛霖聪心中过意不去,便与李若初亲自登门,向独守空闺的黄夫人致歉宽慰。
不知何时,聒噪的蝉声渐渐稀疏,田野里的稻浪已染上灿烂的金黄。一阵微凉的秋风拂过,带来了收获的气息。
金秋的云州大地骤然沸腾起来。田间地头,农人们弯腰挥镰的身影随处可见,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却掩不住脸上洋溢的喜悦。今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处处都是丰收的景象。
盛霖聪特意带着全家人下地体验农事。王府众人手持镰刀,学着农人的模样收割庄稼。虽不似常年劳作的农人那般利落,但亲手捧起金黄的稻谷时,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满足的笑容。
光阴似箭,转眼秋收已毕。十月初,一支由农民、工匠、木匠、铁匠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赴苗族大草原。随着边境集市正式开市,苗族人携着皮毛、山货蜂拥而至,与云州百姓互通有无。
在热闹的集市上,盛霖聪与阿桑再度相逢。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盛霖聪亲自为集市题名\"云苗集市\"。随着交易日渐兴盛,集市周边陆续建起房舍。盛霖聪更特意设立学塾,延请先生教授苗族子弟读书识字。
年关将至时,云苗集市已颇具规模。不少苗族人举家迁居于此,与云州百姓比邻而居。两族儿女情投意合者,更是喜结连理。而远赴苗疆的云州工匠们也不遗余力,有的指导开荒垦植,有的传授营造技艺,昔日荒芜的大草原渐渐焕发生机。
腊月二十一,一场鹅毛大雪悄然覆盖云州城。盛霖聪难得清闲,与李若初在书房围炉夜话。他将精心撰写的《云州建设方略》递给妻子,二人就着温暖的炉火,细细推敲未来发展的每一个细节。窗外雪落无声,屋内却满是对美好蓝图的憧憬。
夜幕低垂,暖黄的烛光映照着一家人围坐火锅的热闹场景。铜锅中汤汁翻滚,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众人含笑的面容。正当筷子交错间,马涛步履匆匆地闯入厅内,俯身在盛霖聪耳畔低语数句。只见盛霖聪瞳孔骤缩。
\"走,去书房。\"他豁然起身,锦袍带起一阵微风。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盛霖聪强自镇定,向母亲与妻子温言道:“有些政务需要即刻处理,母亲、若初你们不必挂心,先用膳便是。”说罢快步离席,衣袂翻飞间已转出厅门。
书房内烛影摇红。盛霖聪负手立于案前,听完禀报后,指尖不自觉地轻颤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压抑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你方才说...在苗疆西岭发现了硝石矿与铁矿?\"
\"千真万确,王爷。探矿师说这两处矿脉不仅品质上乘,储量更是惊人。\"
盛霖聪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荡起涟漪。忽又想起什么,追问道:“阿桑族长可知此事?”
“阿桑族长说苗人不懂这些,愿全权交由王爷处置。”
盛霖聪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来人退下。待房门轻掩,他转身望向窗外如墨的夜色,忽然对侍立一旁的马涛笑道:“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启程前往苗疆。”
夜色沉沉,窗外的雪渐渐小了,簌簌的落雪声衬得屋内愈发静谧。盛霖聪倚在床头,侧首看向李若初,温声道:“若初,明日我还得去一趟苗族,有些事情需亲自处理。”
李若初指尖轻轻攥着被角,低声问:“要紧吗?”
盛霖聪唇角微扬,安抚道:“是好事,不必担心。”
她略略松了口气,却又忽然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期许:“那……年前能回来吗?”
盛霖聪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应该可以的吧?”
次日清晨,盛霖聪去向穆琇辞行。得知并非坏事,穆琇也未多言,只细细叮嘱他添衣御寒,莫要受了风寒。
早膳过后,雪仍未停,只是稀疏零落,不似前几日那般铺天盖地。盛霖聪披上大氅,与马涛、独孤等人翻身上马,踏着薄雪策马出城,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四日后,当最后一缕暮色沉入群山,盛霖聪一行终于抵达苗疆西岭。早有矿上的管事提着风灯迎上来,引着众人向深山行去。
矿脉前火光通明,将近数百名苗汉工匠正在寒夜中忙碌。盛霖聪紧了紧墨狐大氅的领口,呵出的白气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苗族的弟兄们也来了?”
“回王爷,”管事搓着手笑道,“阿桑族长特意派了寨子里最好的猎手和樵夫来帮忙。说是冬日里正好得闲,只要管饭就成。”
盛霖聪望着那些在矿堆间穿梭的苗人身影,轻声道:\"苗族的兄弟们工钱照发,每日现结。\"
“遵命!”管事先是一怔,随即躬身应下。
“今年这年关,大伙怕是都回不去了吧?”盛霖聪忽然问道。
管事面露难色:“确实如此。不过属下早与工匠们说好了,他们也都理解。”
“传本王的话,”盛霖聪大声说道,“这些日子工钱加倍。另外......”他顿了顿,“本王今年就在这山里,陪弟兄们过年。”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欢呼。盛霖聪转身对贺焰吩咐:“你现在即刻回云州,禀告若初和母亲,就说我今年留在苗疆过年。”他略一沉吟,“再告诉王妃,云州城建设就按我们议定的章程办。你过了年再回来,记得带上几位制作火铳的兵匠过来。”
待贺焰领命而去,马涛忍不住低声道:“王爷何必亲自在此督工?”
盛霖聪看着马涛背上的桐木长筒,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要在这里,造一件改天换地的利器。”
是夜,营帐内烛火通明。当盛霖聪展开长筒中的图纸时,马涛等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图样上布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机括结构。
“王爷,这是......”
“火炮。”盛霖聪的手指划过图纸,“一炮之威,可抵百弩。城墙可破,千军难挡。”他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清晰,“从明日起,我们要在采矿之余,先建三丈高的熔铁炉......”
听着王爷口中那些闻所未闻的“膛线”“倍径”之说,几个武人面面相觑,满脸问号,但是却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火光。
腊月二十九,云州周王府。
贺焰话音未落,李若初手中的茶盏便轻轻一颤。穆琇垂眸捻着佛珠,半晌才道:“罢了,大事要紧,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吧。”
除夕夜,云州城万家灯火。此起彼伏的烟花照亮雪夜,却照不进周王府寂寥的厅堂。原来今年年夜饭,盛霖聪和穆子英都缺席了。穆震举杯强笑道:“来,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
而在百里之外的深山里,盛霖聪正与阿桑族长举着竹筒酒,围着篝火唱起苗家的迎春调子。跳跃的火光映在岩壁上,将那尊还未成型的炮模照得忽明忽暗。
初一破晓,贺焰带着一队兵匠踏雪出城。他们身后,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将城墙上的冰凌照得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