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要来找我的，想说点什么...”
石严飞眼神微微躲开，谭慧也没有拐弯抹角。
“我的弟弟，我已经把他带走，埋在了其他地方。”
“原来是你带走了...”
石严飞意外地发现，谭慧比几个小时前，要更加的平静，看起来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听说...你要允许这些贵族去五区。”
她的出现虽说已经出人意外，但是听到这个，更让石严飞脊背有些发凉。
“这话是我说的，所有执意要前往五区的人，都将被允许前往。”
...
谭慧把自己抱紧，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睛里面石严飞已经读不到一丝丝的恨。
“这不像你的做事风格。”
石严飞没有理会这一句评价，他现在只想知道答案。
“你是怎么想的，你也打算和他们一起去五区吗？”
“我不知道。”
谭慧回答得很快，也很肯定。
现在她的脑袋里面的的确确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记得...”
石严飞话还没说完，一号救护站的门被打开了，何露从里面走了出来。
蹲下递过来了两杯温水，谭慧简单答谢以后，何露又回到了自己的救护站。
门啪地关上了。
“我记得你说过，以你的能力，去即便是人才云集的五区也能享受人上人的生活，过上曾经那种奢靡的日子。”
谭慧用嘴巴抿了一口杯中的水，那是在壶里用炭火烧开的雪水。
“我的弟弟在这里，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了。”
她没有看石严飞，只是自顾自地说。
“我曾经想过，去把你们的采煤机给炸了，给我弟弟报仇。或者是把你们的温室炸了，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五区去，但是一想到这是我弟弟拼死救下来的城市，我就难以下手。”
“嗯...难道你知道五区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但是即使没有目的地，我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这里...太让人伤心了。”
石严飞看向了谭慧，她喝着水，将水杯凑到了自己的嘴边，用蒸汽去温暖自己的呼吸道，这样整个身体会稍微暖和一些。
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泪眼在短发下若隐若现。
她的眼神，虽然没有看自己，但是石严飞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谭慧确实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路。
“如果我说我打算去五区，你会允许我去吗？”
“会。”
一段沉默。
“如果我说我不会为五区出力，你能让我去吗？”
而这次，石严飞却摇了摇头。
“你留在六区，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完全可以不用为我们做任何的贡献。”
谭慧不理解，她一直以为自己能被如此地器重，完全是因为能力，这与在这个世界的教育有关。
何露从小被关在家里教学医学，一切都以价值作为导向，在这种世界，能够创造价值，才是人活着的本源，谭慧也有这样的思想并不足奇。
但是可能聪明的她，这一次在认知上出现了一点错误。
“我希望你留下，第一是因为你原本就是六区的一员，第二是因为你的弟弟用生命去保护了这座城市。我们希望你留在这里，仅此而已。”
谭慧听到这段话，长叹了一口气。
“哎，看见我弟弟被烧开的面部，露出的骨头比那雪还要白，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那是剜心之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看起来现在你并不认为是我们蛊惑了你弟弟，是吗？”
谭慧又喝了一口水。
“我没这么想，但是...人嘛，总是有昏头的时候，说说气话也是能够原谅的。”
石严飞没有说话，只是感觉这个女人有着冰冷刀锋一般的冷静。
“我弟弟早就和我说过了，他知道第七车间的问题有解决办法，于是那天我们在楼道里大吵了一架。”
“就是被我撞见的那次吗？”
“是的，后来我们还经过了很多次的讨论，他昨天，就在昨天才承诺过我，要和我一起去五区，不知道为何今天就...”
说到这里，谭慧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了下来。
“我真的不愿意接受，真的不愿意，但是我又却是亲眼亲耳听到了他在冰墙钻机上说的话，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这一切...”
这个在整个欢乐煤炭公司都智力超群的工程师，就这样丢开了这个身份，以一个普通女孩的样貌，梨花带雨地啜泣了起来。
“谭慧...”
石严飞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如果...你真的想离开这里，我有几个想法，你听听，再看看你的意愿好吗？”
听到这个，谭慧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围巾围住了嘴巴，把杯子放在了一边，点了点头。
“第一种，我们之后要建立调度站，调度站主要是从外部调集物资回到这里，目前的话有几个好的目的地选择，我们的工人号就是其中之一，需要有人长期驻守在外面，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石严飞看着谭慧，但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见此情景，石严飞接着说道。
“那第二种...我可以允许你去五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谭慧准备好了一切苛刻条件的心理准备，她已经将弟弟的尸骨埋葬，这个地区已经没有她的挂念了。
但是石严飞说的话，让她有点意外。
“你不能和他们一起行动。”
“他们？”
“对，他们这些人到时候估计有一部分也要去五区，但是你们不能一起行动，而且你到达五区以后，我希望你不要暴露我们的位置，这会让我们变得很危险，至于是否为他们出力，那是你的自由。”
不能暴露位置这一点，谭慧能够轻松地理解，但是谭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和人们一起行动。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是我只能说无可奉告，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要求。”
石严飞看了看表。
“现在是六点，下一次降温将在明天的十二点到达，你如果现在就想走，你可以即刻出发，有了我给你的指引，一天就可以到达五区。”
“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还能精确到时间点...”
石严飞知道谭慧去意已决，也不想藏着掖着了，能说的就直接说，不能说的只字不提。
“无可奉告。你只要回答我，你走还是不走，如果你现在不打算走，那下次你离开六区，只能在大降温之后了。”
谭慧眼眉低垂，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收拾好你的东西，一个小时后，我们在灯塔集合，趁着朦胧的清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