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浪书院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他们果真是这么说的?”

苍古的寺院沐浴在连绵阴雨之中,高深石墙苍苔起伏,蜿蜒得像是一道道皱纹,殿前那道厚重木槛脱漆褪色,仍旧遥遥对望着别院的朱红木门。

今天的平南王被蓝色缎面绣龙纹铁叶甲层层包裹,几乎密不透风,唯独漏在外面的手布满黑斑,乍一看去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披挂着上衣下裳式的袍甲,蓝色素缎为面,月白蓝布为里,内絮薄薄丝棉,背着手凝望着光孝禅寺的阴沉天色,缓缓开口打破了岑寂。

尚可喜帐下谋士、鸿胪寺卿金光今日也作战时顶盔掼甲打扮,直到尚可喜的话音完全消散,才于一众目光冷冽的战将之中率先开口。

“回禀王爷,此事乃是卑职亲耳所闻,绝无虚言。那群江湖人士原本互相猜忌怀疑,如今却不约而同认定是那人所为,恐怕其中另外隐情……”

谋士金光原名汉彩,字公绚,早年就因聪颖有才气被尚可喜所赏识,于帐下效力已经二十多年。

他作为李行合最有力的竞争者,自然知道把握时机才能夺回谋主地位,因此主动献策出力,定下了效彷摘缨会的办法,引诱那些被关在牢里早有降意,却碍于面子的江湖人士透露消息,说出真正的刺杀主谋。

“好一个‘君子剑’江闻,竟然能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

尚可喜神情阴沉,胁下的伤口旧还在因为阴雨隐隐作痛,连带着半个身体都开始僵硬滞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卧床、不能静养,甚至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已经疼得三天没合眼了——这座广州府就是一座火山,滔天大雨也浇不灭熊熊燃烧的火焰,平南王府必须化身成为中军,他若是倒下,平南王府不日就会陷落在这暗无天日的归墟之中。

“即刻派人前去捉拿,此行如有阻拦格杀勿论……金先生,我看就让后院那位领兵前去行动吧”

尚可喜压低声音说着,转头看向金光,“本王这般养着他由着他,是杀只是放悉听他的意思,如今也该好好出点力了,你说对吧?”

金光连忙低头称是,身边立刻有一名亲卫将领自动出列,大踏步往禅寺别院的一座偏殿走去,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尚可喜宛如耄耋老人的模样十分吓人,此时的他不再言语,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雨幕之中,那几株经风连日枝叶凋残的诃子树,神色间完全没有占尽先机之人该有的轻松自如。

“金先生,天然禅师告诉过本王,当年三国虞翻居此寺时,园内已经就遍植诃子树,刘宋武帝永初元年,求那跋陀罗三藏驻锡该寺也见过它们。”

尚可喜如数家珍地侃侃而谈,眼中的光芒却更加晦暗,“再后来,达摩祖师见过它们,慧能大师见过它们,历代番禺名士见过它们,乃至于绍武伪帝也见过它们。到如今树犹如此,可风流人物都被雨打风吹去,唯有这些树还深植在此……”

尚可喜说着形似伤春悲秋的事情,身上却未流露出一丝的人情味,反而神色越发凌厉。

“众人说这是千古遗珍,可谁能想到它们其实产自万里之遥的天竺南海,本来最不该属于这里呢?”

金光逐字逐句认真听着,一丝一毫都不敢错过。他十分了解这位老王爷,多年以来行事说话都务求滴水不漏,此时若是将他的话寻常待之,必然会错过隐含的真正意义。

尚可喜似乎是在言诃子树,又不是在言诃子树,就像天然禅师讲解金刚经时言般若波罗蜜,则非般若波罗蜜,统统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就是在这梵唱声声之中,原本只算是粗通文墨的尚可喜,在这十年着实从天然禅师这里悟出了许多的佛理,说话做事也更加高深莫测,这让军旅多年的谋士金光,越发难以揣测尚可喜心中所想了。

但在这件事上,金光还是知道天然禅师的意思的。

光孝寺中诃子树历经千年能反客为主,外来入粤的平南王府自然也有机会巍然不动。老王爷尚可喜朝思暮想的,无非是彷效当年大明沐王一样,可以世袭王爷爵位,让尚家世代荣华富贵、执掌兵权。

为此,天然禅师许久之前就表示愿意劝服城中官绅士族、贩夫走卒,以佛法开解两王入粤的因果血债,为尚可喜永镇广东打好根基,这才是尚可喜长年屈尊降贵、烧香礼佛的原因。

无须多言,尚可喜礼佛表达的是一个姿态,而天然禅师代表的是一个愿景,两者间的内情远没有外界所说的昼夜难眠、冤魂索命那么离奇——满城冤魂又如何,尸山血海又如何,当年尚可喜铮亮的屠刀扬起时,何曾畏惧过因果报应?放下手中的屠刀时,又何曾期待过立地成佛?

十年前广州城破的那一天,金光见到了他从未认识过的尚可喜,身上择人而噬的滔天杀意如有实质,沿着城池杀戮清洗仍不满足,下令要直至血溅天街蝼蚁聚食、饥鸟啄肠飞上城北。就连金光本想保护自己收买的城中内应,劝说尚可喜留下降将收敛败兵,都差点被尚可喜亲自擎刀杀死……

幸好如今的尚可喜行事多了几分宽容,就算天然禅师有意包庇南少林、掩护真刺客,尚可喜也不会追究,毕竟只要天然禅师的金身仍旧熠熠生辉,当今立志成为万家生佛的尚可喜,就必须得借用他的佛光。

只是金光一直猜不透,明明庚寅之事已经过去这么久,这十年间的平南王尚可喜,为何依旧这般如履薄冰……

“禀报王爷,世子爷在寺外求见。”

亲卫急忙冒雨而来,身上还有一处格外明显的鞋印。

尚可喜听见手下禀报目光一凛,似乎情绪瞬间从刚才的忧心忡忡变成了另一种负面情绪,但尚可喜仍旧凭借着多年的城府压制住,背手转身默认手下开门放人。

脚步声急急而来,又触壁反弹般去而复返,就这样闯进一名华服的年轻男子。

金光先前主张过改立世子的事宜,早就被尚之信记恨在心,两人势同水火。如今见到尚之信高大的身影出现,金光当即想要退入厢房之中,却被尚可喜以目光制止,在退无可退之下,两人终究是极度窘迫地狭路相逢了。

“哼,滚开。”

尚之信比他高出了一截,神色不善地看着曾经提议废掉自己世子之位的谋士,从嘴里吐出几个不明含义的嘘声,样子轻蔑得像是在赶一条挡路的老狗。

“父王,孩儿听说您在光孝寺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贼人露出马脚,所以特地带人前来助阵,今日必定手擒匪徒献于军帐之下!”

尚之信眉飞色舞地说着,金光却悄然发现尚可喜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先前压抑阴沉的感觉也逐渐变化,终于在强忍许久后,用一种寻常难见的、直白到骨子里的恶毒神态说道。

“蠢材。”

尚之信洋洋得意的样子勐然怔住,脸色瞬间通红,随后又转向惨白,双手攥拳越来越使劲,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骨节错动的咯吱声。

“父王……孩儿不明白……”

尚之信扬起脑袋看着尚可喜,五官颇为相似的父子遥遥相对,只是身穿袍甲的老者彷佛被四起硝烟熏燃的垛堞,而年轻人却像是刚锻冶出来的铮亮刀枪。

“本王说,你是个蠢材。”

尚可喜一字一句,清晰异常地顿字,似乎生怕对面的年轻人听不清自己的谩骂。

尚之信恼怒之色达到极致,却忽然转头看向了一旁唯唯诺诺的金光,滔天怒火都转向了这个与自己不对付的谋士,认定了就是这人构陷挑拨,立马就要拔出腰间佩刀。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军中械斗,怒争杀人,加以斧钺,腰斩弃市。”

尚可喜缓缓念出军令,看着尚之信怒火中烧的举动,冷漠无情得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这倒反而让尚之信突然冷静了下来,决定老实地放下手中的刀。

“……暂且饶你一条狗命!”

尚之信怒极反笑,他知道尚可喜不是在开玩笑,平南王府的军令森严、规矩繁多,也只有这样才能杀伐所向无不披靡,他更知道如果自己今天真的动手杀人,尚可喜不介意下个狠手以正军纪的。

“多谢……多谢世子……”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金光满头大汗、余季未消,只觉得手脚冰冷、浑身麻痹,他却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怖面前,勐然想通了今日的尚可喜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留下来。

而这个念头再一次让他头晕目眩,几欲跌倒!

所谓废立世子之位的恩怨,不过是争权夺利的成王败寇,尚可喜本来完全没必要阻止尚之信的所作所为,反正人终究有一死,百年之后儿孙胡作非为,又有什么阻止的必要?

但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尚可喜让尚之信袭藩的决意已定!

此时自己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谋士,更是平南王府内另外拥立世子的山头!杀了自己,山头永远存在,只有不杀自己,这座山头才能削平!

“世子,金某一介匹夫,今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您切勿辜负了老王爷的一片苦心……”

金光终于不再退缩,反而迎着尚之信的目光抬起头,冷汗涔涔的额头都来不及抹,便急忙开口道。自古功莫大于潜邸从龙,可书上也有反正献功、得到倚重的先例,他只希望面前这个混不吝的平南王世子能脑袋灵光一些,别让这出戏演砸了。

尚之信果然神色不善地想要怒斥,却被尚可喜瞪了回去,这才逐渐老实了下来。

“知道你想当这个平南王,可你真有这个能力吗?”

尚可喜终于克制住了纷繁的情绪,随着他身躯坐下甲叶乱响,佛堂内的战将也被纷纷屏退,此时只剩下禅房中那一张剃发缁衣僧人的画像供在坛上,但因常年无人祭拜,帘幕神龛早已荒凉一片,暗然褪色。

“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尚可喜指着身后的画像说道。

一肚子火的尚之信不以为意道:“一个老和尚罢了,有什么好猜的。”

尚可喜的表情却毫无波澜:“你今日有资格沾沾自喜,不过是沾了这平南王世子身份的光。而画像上的前明赵王朱由棪,试问又有哪里不如你?”

见尚之信的神情愕然,谋士金光连忙解释道,十年前李成栋攻陷广州时,随即擒杀了城中登基方才四十一日的绍武帝朱聿鐭,还有广州城内逃脱不及、大明仅剩不多的二十余个藩王全数被杀,只剩下这位赵王领兵在外。

顺治四年(1647)二月,清署两广总督事佟养甲与署提督李成栋,使人招降在兴宁的南明赵王朱由棪,朱由棪自知无路可逃,只得薙发披缁为僧,六月入广州降清,被囚禁在光孝寺西禅房内。

然而由于赵王朱由棪的特殊身份,前明旧臣依旧因他为正朔而拼死营救,围绕着光孝寺流血无数,譬如番禺人陈子壮和长子陈上庸、弟弟陈子升,捐出全副身家,募集乡人在九江揭竿起兵,会同顺德陈邦彦、东莞张家玉的义兵一同举事。

他们联络城里的原南明广州卫指挥使杨可观、杨景晔为内应,又有花山盗三千人诈降清军,约定七月七日三鼓内外起事,夺回广州。

然而不料事泄,佟养甲将杨可观、杨景晔统统拿下,悉数斩杀,又把赵王朱由棪押到元妙观,勒令自缢,因此一切的是是非非,最终只剩下了这幅深藏在光孝寺西禅房内的画像,被天然禅师藏着以供思明旧人偷偷瞻仰。

“本王将大帐设在光孝寺,就是要给这些心怀鬼胎的人提个醒,不要试探本王的刀利否。而你想占个‘王’字,本王也要为你提个醒,免得你以为日后当上了平南王,还以为这副性命身家能由你说了算!”

尚可喜挎刀而立,禅房中光线晦暗,此时禅房周围已经出现了些许嘈杂之声,许多脚步急切的平南王府战将左右出入、盔缨摇晃。

这些身影投射在大门紧闭的禅房窗户上,营造出一种兵荒马乱的气氛,彷佛有一场大战在即,以至于就连身处房中的尚之信,都不禁微微手心出汗,呼吸变得急促。

“父王,外面出了什么事?”

尚之信被气氛感染皱眉不已,年迈的平南王却神色自若地稳坐钓鱼台,谋士金光也垂目相对不言不语,只觉得眼前情景,不过与往昔二十余年的征战戎马岁月参差。

“这点小事就沉不住气。”

尚可喜转动着手上的崔玉扳指,“不过是有些鼠辈以为本王不知兵,想来自寻死路罢了。可他们却不明白当今乱世纷扰数十年,合该是我们武人的天下。”

孤身立于禅堂的尚可喜,指着墙上缁衣剃发的僧人画像,“天潢贵胃、簪缨世家不懂得这个到底,以为凭他们微末之驱,空喊两声民心向背,就能逆转天下大势,到底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尚可喜说罢挥动袍袖,甲叶破空之声犹如箭射,掀起屋内滚滚浊尘在灰暗中不辨分明,却更像一条盘桓在穹宇中的庞然巨兽,爪牙鳞缝之中尽是硝烟血污,只留下身后一片的狼藉。

尚之信给尘土眯住了眼,只好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说道,“父王说的是……孩儿受教了……”

情绪激动的尚可喜面露疼痛之色,嘶哑着声音斥责:“你懂?!前明的秦王,楚王,蜀王,福王不懂,所以他们被暴尸荒野死无全尸,后来的周王、唐王、桂王、鲁王懂得,但他们还不是被一群武夫戏耍于股掌之中?”

“你今天说你懂,那明天老夫就可以等着给你收尸了!”

金光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尚可喜怒气上头,把诸如“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话顺势说出口。

平南王口中的秦王,楚王,蜀王,福王,都是明末藩王中尤为昏庸之辈,已然性命难保也不肯出钱出力保卫江山,下场死的一个比一个惨,三百多斤的福王更是被李自成扔到锅里,和梅花鹿一道煮成了“福禄宴”,被人分而食之。

而另外的周王、唐王、桂王、鲁王,除了倾尽家财想要守住开封,却还是功败垂成的倒霉周王,其余的都在武将的拱卫扶持下建立过小朝廷,冠以了诸如“隆武”、“绍武”、“永历”、“鲁王监国”的名号。

但尚可喜说相当赤裸裸的一点在于,这些所谓天子不过是武将们的工具,为人再怎么英明神武也逃不出左良玉、郑芝龙、孙可望等等军阀的操纵,纵然有少数如黄道周、张煌言般的文臣试图拱卫天子,却仍免不了注定败亡的命运。

这世道文武交争没有胜算,因此以黄道周之智,只能带着扁担军出仙霞关抗清,以张煌言之才,也只能独身一人奔走号召,无奈坐视着满清八旗蚕食尽天下的最后一寸。

世上或许有如郑成功、李定国一样的武人公忠体国,可这些人之间本身也派系林立、互不相让,互相攻伐起来毫不手软,最终注定是难成气候。

金光看着依然懵懂的世子尚之信,突然生出了一股扼腕叹息的情绪,如果把他放在尚之信的位置上,他毫无疑问会诚心诚意地恭听教训,心中只剩感激涕零!因为这不只是尚可喜本人所说的闲话,更是大清平南王、尚家家主必须要知道的东西!

金光情急之下看向尚之信,急忙想劝尚之信赶紧跪下听训,可临近开口竟然不知道如何解释。

告诉他,尚可喜是在传授安身立命的箴言?尚之信会说他可开八石硬弓,舞长枪大槊,功名富贵自可以在马上取之。告诉他,尚可喜有意在传给他藩王之位了?尚之信也只会说这个平南王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轮不到你这个家奴发话!

尚可喜看着尚之信,金光低头讷讷不言,尚之信的神色逐渐不耐烦,而尚可喜眼中最后一丝的期待之色也消退,直到被冷漠所替代,禅房中再一次尘氛落定。

“孽子,你滚吧!”

尚可喜有些话能对金光说,也能对李行合说,却单独不能向尚之信言明,必须由他自己察觉出来。他刚才所说的是武人煊赫,又何尝不是说他现在的如履薄冰?尚之信只记得孔家闺女长得俊,怎么不愿意想想当初的“辽东三矿徒”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如今又为了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尚可喜还记得顺治三年,自己的好大哥孔有德便授封平南大将军,前去进攻伪明永历,从此他开始单独统兵,风头无两,就连自己这个平南王本来应该是他的。

孔有德班师回京后,南方局势又趋于不安,因此清廷又打算调三顺王南征,起初决定以孔有德守福建,尚可喜平广西,但尚可喜他知道广西地处偏僻,情况复杂,有意推辞,这时孔有德“毅然以粤西为请”,于是清廷予以批准,改封他为定南王,率军二万人出征广西,并携家镇守。

此时三人的矛盾已经逐渐凸显了,他们都发现清廷并不需要这么多的汉人藩王,更不需要这么多不听话的军阀,孔有德趁势推出不过是踩在了老兄弟的身上,用来凸显自己独特的作用。

尚可喜在那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他才会在二哥耿仲明隐匿逃人事发时落井下石,只为了独揽平南事务,顺势再吞并耿家势力。

然而事情风云激变,令人措手不及,而一切的结果也很明了了,孔有德弄险去了广西,最终兵败桂林死在了李定国的手中,多年积累便宜了多尔衮和顺治,而自己求稳进军广州,也在攻克广州府的过程中险象环生,几乎丧命于此,幸好刺客误中了耿继茂这个副车,只把他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恐怖模样。

吴三桂如今意气风发,只待取下永历的首级邀功封王封侯、永镇云南,还特意派人来与自己合作,可吴三桂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他只见过山海关外的满洲人凶悍、目睹一片石的李自成桀骜,却不晓得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可怕的敌人。

清廷当初所谓的平南定西都是陷阱,形势早已到了天下沸反的地步,只是尚可喜行事谨慎兼有天助,才能最终挣下这个平南王的尊号。可尚可喜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只觉得“王”字就是一道催命符,自己本应该也死在暗箭之下的!

那才几年时间啊,孔有德死了、尼堪死了、耿仲明死了,伪明的弘光、隆武、绍武也死了,耿继茂也不能算活着,就连当初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多尔衮,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打猎的途中!

尚可喜凭借直觉也知道,当初的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故意布局,悄然以天下为棋盘、豪杰为棋子纵横捭阖,轻描澹写地将大势操纵于股掌之间,似乎只为了给这片略显促狭的江山空出位置,留给那些即将登场的英雄人物……

他紧握着战刀把柄,浑身忍不住战栗了起来,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个狼顾鹰视的冷血屠夫,又回忆起他们在广州城一次次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交锋,还有那种癫狂邪恶、残忍无情的眼神,那才是尚可喜昼夜难眠的噩梦之源!

“父王,我来这里是想跟您说一声,李行合先生从府上失踪了,你知不知道他的去处下落?”

尚可喜的呼吸快了一拍,勐然遏制住内心涌动的不安,声音都因为气结而拔高。

“不得多问,立马滚回府上去!”

怒骂之声响起,尚之信狼狈地推开了禅房大门,准备冒雨纵马回府,再找个下人打一顿泄愤,却发现门外乱作一团,平南王府的军士往来憧憧,神色慌张。

尚可喜率先跨出门外,喊住了门口亲卫:“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方才禅寺西边大殿突然失火,许多游人被困在里面,僧人推倒了院墙想让游人出去,故此和王府的人出了点冲突。”

“可是后来院墙浮土摇晃,撞破了又一处藏经便殿,僧人赶来收拾经书,这才被我们挡住了。”

平南王上衣下裳式的蓝色袍甲极为引人注目,凝神倾听完当机立断地说道。

“纵火烧粮扰乱军心,驱民攻城乱敌阵脚,这些都是本王玩剩下的东西。”

尚可喜轻蔑一笑,指着院墙被推倒的方向说道,“江湖人士的凋虫小技,如今大雨连绵怕什么失火?你们立马派人把墙围起来,不得放行人出入!”

金光也连忙附和道:“王爷,对方肯定是冲着被关押的武林人士来的,咱们此时调遣兵马就怕正中了对方下怀……”

尚可喜信心满满地说道:“那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这座城中全是平南王府的人,他们再怎么隐匿行踪也不可能就此瞒天过海,到最后只会被一网打尽——本王要的就是他们闯进来救人!”

他大手一挥,“全军谨守院墙不得松懈!”

大雨倾盆之中,匆忙的脚步此起彼伏,身影却茫然不可见,一切都恍如阻隔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随后就如尚可喜所说,当平南王府的人前去堵住坍塌院墙时,立马就有几个蒙面身影出现在了墙头上,双足踩着黛瓦疾步如飞,迅速掠过了光孝禅寺偏院的房顶,纵身跃入关押武林人士的大殿之中,别院的朱红木门也随即被人轰然推倒。

“父王,是贼人来了!看孩儿去把他们抓住!”

尚之信一看有热闹瞬间不想走了,大包大揽地想要率兵出个风头,却发现又有几道身影从东南西北同时出现,翻身鹞落便与平南王的亲卫战至一处,刀光剑影令人森然胆寒,痛呼与喊杀都被吞没在雨里,只剩下一处处血泊在大雨中缓缓晕开。

其中有身形飘渺的用剑高手,有镝锋如雨的暗器高手,还有形如厉鬼的外家高手,几乎都能以一敌十,瞬间扭转了强弱局面。

“强攻中军、直取敌酋?有趣!”

尚可喜双目迸发出惊人的光芒,老迈的模样都像是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会用出这样迂回疲敌、攻其必救的招数,想不到贼人中竟然也有知兵者!”

一连串似是而非的阴谋阳谋同时出现,这让尚可喜都觉得目不暇接,对方对于人心的是把握如此精准,以至于他的出手破解之法也早在对方意料之中,不管自己是战是守,都免不了被对方窥见破绽——怪不得选在雨天放火,原来是有意示敌以弱!

谋士金光当即说道:“王爷,让手下护送你先走,只要您安然无恙,贼人便无可奈何!”

金光显然也看出了对方计谋的独到手笔, 立马献出釜底抽薪的计码应对,一时间光孝寺僻静的别院里喊杀声冲天,化为一处殊死较量的修罗战场,置身其中的所有人都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

然而尚可喜并未慌张,一队队铁甲亲卫从偏殿中走出,将尚可喜拱卫在最中心处,冷眼旁观着厮杀的延续。

行军作战所谓的计谋百出,也只是为了减少己方出现的破绽的几率,而不是用于以弱胜强、弄险取胜的。如果有人真的这么做,那就不是取胜之道,而是取死之道了。

自古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而这里的“奇”并非指的奇谋诡计,而是指的是多出的兵力部分,即在以正兵与敌人交战的时候,永远要预备一支多出来的兵力,就是奇兵!

偏殿中的武林人士已经挣脱囚禁,纷纷冲出重围汇合一处,奋力向光孝寺外逃脱,而尚可喜阴晴不定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殷殷笑意。

只见他在铁甲亲卫簇拥之中,高高伸出了一只手,随后一排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出现在东禅房之中,瞬间对准备背朝他们的武林人士………

方浪书院推荐阅读:长生大秦天龙:开局收萧峰当义子我真的不虚啊修仙:化身石像降妖除魔权宠天下重生之都市仙尊方尘小说免费阅读全文不灭武尊长风浩荡诸天武道路变成死对头的最强辅助奶妈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修真之重生驭兽师破庙有神仙缥缈剑侠在修仙文里当女配重生洪荒当宠物:我妈是女娲!诸天古武仙古战神至尊仙道洪荒的信息时代攀仙路修什么仙造作啊仙道贵胄武当山宋青书夜行者的秘密人在锦衣卫,开局加点祖传神功七彩玲珑甲洪荒:玄门大师兄我在古代窃神道女配表示很无辜重生都市之魔神狂傲凰尊狂妻:凤家小七要翻天!一切从衡山剑痴开始我,截教大师兄,加入聊天群停,让我缓缓永生才能不灭我的师父是个谪仙我老婆是重生大BOSS凰欲奉天薄韩异命百世求仙修仙直播天团鏖邪红月降临:重演洪荒我有一柄打野刀人在综武,肆意江湖剑动江湖西游之我要跃龙门月夜花朝
方浪书院搜藏榜:长风浩荡诸天武道路变成死对头的最强辅助奶妈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啊修真之重生驭兽师破庙有神仙缥缈剑侠在修仙文里当女配重生洪荒当宠物:我妈是女娲!长生大秦诸天古武仙古战神至尊仙道洪荒的信息时代攀仙路天龙:开局收萧峰当义子修什么仙造作啊仙道贵胄武当山宋青书夜行者的秘密人在锦衣卫,开局加点祖传神功七彩玲珑甲洪荒:玄门大师兄我在古代窃神道女配表示很无辜重生都市之魔神狂傲凰尊狂妻:凤家小七要翻天!一切从衡山剑痴开始我,截教大师兄,加入聊天群停,让我缓缓永生才能不灭我的师父是个谪仙我老婆是重生大BOSS凰欲奉天薄韩异命百世求仙修仙直播天团我真的不虚啊鏖邪红月降临:重演洪荒我有一柄打野刀人在综武,肆意江湖剑动江湖西游之我要跃龙门月夜花朝修仙大革命时代修奴修真之临阵磨枪神武至尊天机阁:云起龙骧
方浪书院最新小说:剑仙萧逸我,大枭雄,开局满级阿鼻道三刀网游之传奇融合我能自由穿梭世界综影视之扮演马甲天龙:别人练武我修仙天界遗踪穿越天龙活到笑傲的魔头盲眼神捕的江湖武侠世界西门庆纵横水浒世界绝世龙神:七个师姐又美又飒武林风云之双侠倚天:我从双修开始修炼成仙人在高武当舔狗,万倍返利影视综:我的月亮神雕:我有娇师名黄蓉少年白马醉春风:风华绝代葬剑高武:开局觉醒SSS吞噬天赋爷爷的江湖儒家弟子,但是一剑霜寒十四洲综影视:万人迷美人的修罗场日常我以官身镇天龙疯了,前女友人手一女儿云之羽之徵雪千夜灵境秘籍君曰卜尔,万寿无疆江湖之侠影无双林风降临重生:开局夺舍乔峰,无敌天下徒儿无敌了,求你下山去吧浮生记之轮回真经影视快穿合集十玄门带把木剑走江湖剑海楼剑啸九华:少年的江湖传说江湖梦犹在神墓之武道从综武开始高武兵娘:我的兵娘都是SSS级!归刀幻影赤煌记扮猪打老虎龙门风云令我救莲花也救我医武至尊:女总裁们哭着求我别放手武侠情缘:从盘点花贼开始九州剑主江湖桃花开好师妹等等我马上就来综武之锦衣卫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