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映霞从前喜欢琴棋书画,沉迷于风花雪月,现在更喜欢关注身边的事物,譬如一颗小草,一朵场冬日里纷纷扬扬的大雪,抑或是一朵花,一盏亲自烹的茶。
有道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置身于滚滚红尘中,看惯了荣辱,愈发明白自己的心。
腊月十五,宫中下了一场大雪,珍太妃裹着狐裘生起一团火,殿门半开着,庭院中停满了厚厚的积雪,宫女人手一只扫帚,唰唰的开始扫雪。
顾映霞冻得小脸通红,手里捏着一个雪球,路过珍太妃门前时候,喊了一声:“梦君,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宝贝。”
珍太妃不疑有她,喜滋滋的走过来。
“什么好宝贝。”
“接住了,宝贝来咯!”
说完她举起藏在身后的手,猛得用雪球砸向珍太妃。
珍太妃不设防,挨了结结实实一下。
“你等着,看我今天不用雪球砸死你。”
“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顾映霞惹了祸转身就跑。
珍太妃戴上手套,穿上厚厚的靴子,准备和顾映霞大干一场。
“小鱼,准备铲子。”
“是,主子。”
顾映霞撒开脚丫跑,阿青也跟着她跑。
身后大大小小的雪球,不停砸过来,阿青为保护顾映霞,没少挨打。
主子犯错,奴婢挨揍。
阿青心里苦,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雪花软软的,放进手里揉一揉立刻变得紧实起来,雪球砸准了人,立刻松散开来,阿青拍拍袖口处的雪,跑得更快了。
“主子,珍太妃和小鱼的火力太猛了,我招架不住,先跑路。”
“阿青,你跑了,我咋办?”
“主子,你自求多福。”
阿青一跑,顾映霞立马挨了两下。
“梆梆。”
雪球砸在后背上传来两声闷响。
顾映霞从屋檐下捡起一只小铲子,用铲子铲起地上的雪,往小鱼和珍太妃身上砸。
小鱼张开双手挡住顾映霞的攻击,顾吟霞乘机抱着一个比背篓还大的雪球往顾映霞身上砸。
顾映霞来不及躲,遭受重创,头发上,衣服上、靴子里,全是冰冷的碎雪。
她一骨碌爬起来去追珍太妃,珍太妃灵活的躲过,顾吟微担心她们跑出来一身汗,一冷一热容易生病,于是喊她们回暖阁。
顾映霞用手中的雪球,追着珍太妃打,珍太妃往顾吟微身边多,不偏不倚,顾映霞手中的雪球正好砸在顾吟微脸上。
顾吟微一脸淡定,楚楚和扁桃急忙替顾吟微擦脸。
顾映霞绞着手指头,一脸歉意。
“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还不进来。”
顾吟霞于是紧跟着顾吟微进去。
顾吟霞换了干净的衣裳和靴子,珍太妃也穿戴一新来暖阁坐着烤火。
顾吟微安静的坐着,手中捧着一本诗集。
她的脚边放着一盆银霜炭,炭火发出温热的气息,珍太妃命人往炭火上加了一张铁网,网上放着五颗核桃,三只赣州蜜桔,并一蝶黄豌豆。
顾映霞歪着脑袋,坐姿很不正经,“三姐姐,你看什么呢?”
“书。”
“书中到底有啥,你天天捧着本破书。”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由黄金屋。”
“你给我读一段。”
顾吟微小声朗诵起来:“苏家小女名简简,芙蓉花腮柳叶眼。
十一把镜学点妆,十二抽针能绣裳。十三行坐事调品,不肯迷头白地藏。玲珑云髻生花样,飘飖风袖蔷薇香。殊姿异态不可状,忽忽转动如有光。二月繁霜杀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丈人阿母勿悲啼,此女不是凡夫妻。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顾映霞听得很认真,嘴里重复着顾吟微念诵的诗句,“彩云散,琉璃脆,好物不坚牢。”
珍太妃道:“吟微,你诵的诗句太感伤。”
“苏简简容貌出众,会做刺绣,还会点妆,如此佳人,命运实在太多凄惨,红颜命薄,“二月繁霜杀桃李”,还没出嫁便早早伤逝,她的父母该多难过。”
顾吟微合上书,淡淡道:“我打算用这首简简吟做学院中的教材,让大家反复吟诵。”
“红颜薄命,身世凄惨,教给学生们可不好,不如选先前的那一首,刚才你吟诵的《春江花月夜》,我觉得很不错。”
“春江花月夜,固然不错,可我觉得简简吟也很好。”珍太妃开始打起圆场来。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大半天时间便过去了,傍晚时,陈妃来给顾吟微请安,说是三妃学院新招来的讲师已经开始教学,邀请她去旁听。
顾吟微点头答应,正巧顾映霞和珍太妃手上没有要紧事,三人便约好一同前去。
临睡前,珍太妃再三叮嘱,“你可别像上回去柿子林那样,忘记喊我自个儿走了。”
“放心,我一定喊你。”
顾映霞嘴上信誓旦旦,出们时压根儿不记得这茬,若非阿青及时提醒,顾映霞又得挨珍太妃好大一通骂。
因着是去见学院的学生,故而三人的装扮都非常简约。
马车到达学院门口时,前方有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慢慢悠悠的走着,马背上的人着一身黑色大氅,头上冠以黑玉。
他单手勒住缰绳,冲着学院门口冷笑,“莫姑娘,在下来看你了。”
顾映霞双手拢在袖口,天寒地冻,她只想早些进去。
“前面怎么堵了?我下去看看。”
珍太妃一把拉住她,“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前面的人,你认识?”
“忠勇侯府的小侯爷——项安邦,打小就是混世魔王,一晃眼长大成人了。”
“可惜他长脸蛋,不长脑子,让让,我去教他做人。”
“忠勇侯府的护短,别惹事。”珍太妃明显不想让顾映霞参与此事。
“你别急,先看看再说。”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四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不一会儿学院的门开了,昭阳公主一身红衣,手持长鞭走了出来。
“喂,学院门口不得闹事。”
项安邦置若罔闻,不理睬昭阳公主的话。
“说你呢,骑白马的丑八怪。”
“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公然闹事,扰乱学院上课计划,姑奶奶还抽你呢。”
说完挥动后里的长鞭,一鞭子卷住项安邦的腿,硬生生将他拽下马来。
项安邦只会学花拳绣腿的功夫,对上昭阳公主毫无着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