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6年, 松陵市,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松陵江)
盛夏的下午,松陵江中段水域的停泊着一艘炼金船。
船舱内,一束手指粗的光束,穿过破洞的窗帘照在赵小吉的脸上,他感觉到了阳光的热量,但是他却一点不想动弹,只是安静躺着,任凭那束阳光照着吧。
直到一个魁梧的身影,拉开窗帘让所有的阳光照在赵小吉的身上,并且皱着眉头说道:“老弟,起来吃饭了。”
赵小吉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揉着困乏的眼睛,看了看眼前魁梧的人,原来是他的大哥赵大立。歪着脑袋,又躺回到小床上,困乏还在脑袋里悬着。
“时间不早了,快点吃饭吧,马上咱们又要开工了,快起来!”
赵大立,拿起靠在门边的折叠桌,稳稳地展开,把带来的盒饭从袋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赵小吉躺在小床上,看着这狭窄的上下床铺的上层床位的木板,又感觉自己脑袋在随着波浪在摆动。这一刻他才清醒过来,从睡梦里回过神来,自己原来是在一条船上,一条“炼金船”上。
所谓的炼金船其实是由一艘渔船改造而成,船长45米,宽9.6米,吨位1200吨。江底的砂石用挖斗旋转着挖出来,传输到船舱里,再将大粒的砂石粉碎,分拣出金砂,然后用水银炼金法提炼出黄金,碎石和废水排回到江水中。
淘洗出的金砂先用水银“咬金”,就是物理还原法。以水银“咬金不咬砂”的这种特性,将金子与砂石分离,再进一步用火烧,回收水银。然后再加入数倍的银,将金子置换出来,最后将温度加热至一千三百度,再将纯金溶液倒入金模制成纯金金条。
赵小吉努力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去船舱狭小的洗浴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回到赵大立的桌子对面,桌子剩下的狭小空间,刚好能容下赵小吉那瘦弱的身板。
“大哥,今天你发财了,怎么想到买小龙虾了,还有这滑蛋牛肉。”
赵小吉看到眼前的这菜,一下精神起来了。小龙虾,滑蛋牛肉都是小黑最喜欢吃的菜,拿去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夹起一片包裹着金黄鸡蛋的肉牛,就放进了嘴里。
“嗯嗯,这家的滑蛋牛肉真得做绝了,太好吃了。”
赵小吉一边咀嚼着爽滑的牛肉,一边赞不绝口地说着。
“老弟,估计你自己都记不得了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当哥的也没有准备什么,买了两个你喜欢吃的菜,买了四瓶啤酒,还有一个小蛋糕,就算是给你过生日了。咱两兄弟,从你到外地上大学,四五年没有给你过生日,来!咱兄弟两先喝一个!”
赵大立端起桌上的刚倒好的一杯啤酒,向赵小吉示意碰个杯。
赵小吉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啤酒跟赵大立碰了一杯。
“老弟!生日快乐!”
赵大立说完祝福的话,一口喝干杯子里的啤酒。
“生日快乐!”
赵小吉小口地喝少半杯,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抽搐地哭了起来。
“这老弟你怎么好好哭起来了?”
赵小吉从一张笑脸突然变成一张难过的哭脸,让大哥赵大立一下不知所措了。这是高兴的哭呢?还是难过的哭呢?
“你们.....你们从来都不顾我的感受,从来都不顾及……
赵小吉趴在桌上,哭着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老弟,哥知道你难过,你也别怨恨咱爸妈。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爸妈也希望你在大城市混出个名堂来,但是咱也不是啥名牌大学,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父母最担心的是你的婚事,所以你早早回到咱们本地,找个媳妇,成个家,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爸妈也就放心了……找媳妇这事儿,包在哥身上。”
赵大立也不管这难过弟弟有没有听,有没有听进去,反正一股脑把父母大概的意思表述了一番。
“你们从来都不顾及我的感受”
赵小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发泄中,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当他长大了,大学毕业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留在大城市工作生活,赚钱养家,父母都不是这样想的吗?为什么他刚毕业就要回来,结婚生孩子呢?他真得想不明白.....
赵大立从地上的红色塑料袋子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放在桌上,插上一根生日蜡烛,然后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着了生日蜡烛。
“老弟!来吹生日蜡烛吧!许个愿.....23岁的生日愿望!”
“老弟!你知道吗?我22岁的时候,跟李雪梅结婚,23岁的时候,像你现在的年龄,你的侄女赵立梅都已经半岁了。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快来!生日蜡烛快灭了.....快!快来许个愿!”
赵大立轻轻地拍了拍弟弟赵小吉的肩膀,示意赶紧起来了。
赵小吉不再哭了,但是一直爬在桌子上,其实他明白,只有哥哥是最疼他,最懂的人,所以他才敢这样哭啼地发泄一下,如果真是见到父亲,别说哭出声了,还没等开口说,就动手了。他也是最怕父亲的。
赵小吉抬起头看着快马上就烧尽的蜡烛,赶紧上前吹灭了:“大哥,你说话口气越来越像咱爸了。”
赵大立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打火的那一刻,突然忍不住也哽咽了起来。或者是赵小吉刚才那句话戳中他最软,最疼的地方。只读了高中的赵大立,就出来混社会,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才明白当家的不易。
“你.....你当了父亲的时候,一切都明白了。”赵大立是个要强的人,立刻收起要哭得架势。
“老弟,你别觉着在这炼金船上不如大城市里工作的光鲜亮丽……是!你说工作环境相比是差不少,但是工资上可比你在大城市刚毕业的应届生少拿。在这炼金船上都是一两万收入起步的,你从小脑子就好使,要是混到一个炼金技术员的话,那一个月六万八万都是随便拿的。现在这个社会,不管在哪里混,最主要是挣到钱,只有挣到钱,硬板才直,说话才硬气。”
赵小吉看着哥哥抽着烟,吐着烟雾,跟他讲了一堆“大道理”。
“可是!大哥干这件事是违法的?”
“违法?违什么法?咱们又没有偷,又没有抢?难道在江边挖点砂子炼金就算违法了?我都在这松陵江上干了五年了,开捕鱼船,开采砂船,还有这炼金船,要是违法我早都坐牢了,对不对?”
“大哥!”
“坐牢?坐什么牢?”
还没等赵小吉把话说完,突然有一个矮胖的男人走进了船舱接过话茬问道。
“哟!杨总来了,那咱们收拾收拾开工吧。”
赵大立见杨奎走了进来,赶忙起身,把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缸里。
“不瞒你们,咱们干的这事情,确实违法。但是不会出事……我再郑重地说一遍,咱们每个人都不会出事。明白吗?”
杨奎生气地看着赵大立,又看了看赵小立喊道。
“明白!”
“明.....白!”
“我们要严格按照上级领导的意思办事,遵行‘五不采’原则,白天不能采,险段不能采,上面有检查时不能采,汛期不能采,有举报时不能采,明白吗?”
“明白!”
“大声点!重复一遍!”
“白天不能采.....险段不能采,检查时不能采,汛期时不能采,举报时不能采。”
“很好,不错。”杨奎严肃地脸上突然露出笑容,轻轻地在赵大立的肩膀上拍了拍。
“都是兄弟,何必这么拘谨呢,这……这是谁过生日吗?”
杨奎看着两个人桌子上有个小蛋糕,中间还有根燃尽没有取出的生日蜡烛,好奇地问道。
“哦!杨总,今天我弟弟的生日,随便买了两个菜,给他过个生日。”
赵大立脸上有些尴尬,从口袋掏出一盒上档次的烟,递给杨奎,赶紧又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给杨奎点了烟。
杨奎抽着烟说道:“这……确实也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杨奎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慢悠悠地掏出5张一百元的钞票,伸手递给赵小吉。
“我跟你哥也算多年的兄弟,你也算是我兄弟嘛,这五百块你拿着,改天下了船好好跟你哥补个生日,来!.....拿着!”
赵小吉赶紧上前接过杨奎递给的钱,并说道:“谢谢,杨总!”
“好兄弟,还跟我客气啥呀!”杨奎一边说着,一边笑起来,脸上堆满了褶子。
赵大立透过船舱玻璃往外看了看,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也是该开船到指定的江段采砂炼金的时候了。
“杨总,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开船吧。”
杨奎看了看手腕上劳力士手表,又向船舱外望了望,然后感慨地说道:“黑夜给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黄金。开船!”
赵大立在驾驶室开着炼金船,赵小吉在船舱里检查着炼金地传输设备,杨奎带着防毒面罩,正在检查水银等提炼设备。
炼金船行驶到松陵江中段靠北的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紧接着船舱的炼金设备的轰鸣声,躁动了起来,急促而紧张地律动。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没有砂子进来?”杨奎有些生气看着进砂口竟然只有一点点砂石进来,向赵小吉大吼道。
“杨总,可能……挖斗可能被什么东西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