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谷地里,张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太阳在青黑的群山之间沉浮,慷慨地洒下大片的光辉,而在这光辉之下,钺氏的族人正在新开垦的田里勤恳地劳作着,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水摔成八瓣,那天地之间的劳动剪影,有如前世的父辈,多少年了?他们竟不曾有多少改变,时光在此刻仿佛定了格,让人分外难受,张修一下子失了神。
“这一场穿越,它到底是为了什么?它的意义何在?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千百年来,经受了多少苦难。”
“扬名天下,出将入相,挽狂澜于既倒?还是造反,将这天下翻个底朝天?功业?那些王侯将相的一身追求的功业到底改变了什么?还是治乱循环罢了。”
“那么我呢?张修,你能干些什么?你还想让他们千年之后,还是如此佝偻着腰,一辈子挺不起腰杆子?还要经受灾荒、战争、瘟疫、官府压迫,还要经历严酷的社会选择,保留下来的后代属性都是吃苦耐劳,身高体壮不再是第一选择,以至于身高逐年下降,沦为东亚病夫?”
“发展?工业革命?不顾一切地发展,在这蛮荒世界干尽一切污秽事情,只为了前进,为了培育名为资本的恶兽,而它,终究有脱笼而出,吞噬无数血肉的一天。”
那一刻,前世的种种信息向着张修涌了过来,因为张修的发问,他迫切地寻找着疑问的答案,各种纷繁的信息、记忆浮现在了张修的面前,一条条道路就那么凭空出现,每一条都通向了未知。
一旁的钺吉见到张修在突然发呆,倒也没有打扰,之前是听王道长说过,张修有时候会突然悟道、或者通神,遇到这种事情,无需担心,静待即可。
可是钺吉真是孤陋寡闻了,过了将近一刻钟,张修都没有动作,他连叫几声张修都未曾答应,吓得他直接上手触碰张修,生怕张修在此地出了什么事。
“教子?”钺吉说着,用手指戳了下张修的身子,轻声呼唤道,感受到手指触感的同时,也在心底庆幸:“呼~还好,身子是软的,没有僵硬。”
“啊?我刚刚说到哪儿了?”这边张修没有注意到钺吉的小动作,缓缓从自己的思绪以及大片大片的讯息海洋中脱离出来,待见到钺吉的担心眼神,恍然自己的处境,这才出声问道。
“教子说.说起杀猪的事情。”钺吉愣了一下,迟疑地回道,因为实在是,族里不富裕,没有猪可杀,无法满足教子的口腹之欲。
“欸,别提了,不吃猪肉了。说说你们开垦的情况。”张修兴许注意到了钺吉的窘迫,不在意地摆摆手,望向远方在劳作的钺氏族人,转移话题问道。
钺吉也随着张修的视线转移,看向远方,那个方向都是些妇女孩童,没有干什么重活儿,正在田地里除草,以及捡拾多余的石块,慢慢地,笑容爬上了他的脸,闻言转头迎着张修的眼睛,涩声回道:
“是,教子,多亏了道中支援的农具,还有派过来的农业技术指导,我们的今年的冬麦都及时种下了,要不是教子派人通知,我等都不知道,还有冬麦这一茬,这实在是解了我族的燃眉之急啊。中原的农业器具、技术、种子,都是我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珍贵事务,教子大恩,没齿难忘。”
说罢,钺吉后退一步,大礼相拜。
“不用多礼,快请起,你等归附我教,这些事情都是应当的,咱们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就别那么生分了。”张修上前一步,挽住钺吉下拜的手臂,温言劝道。
钺吉连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显然刚才他也是动了真情,一族的重任压在这位年轻人身上,此刻方可缓解一下情绪,看着张修望向谷中的眼神,笑道“教子是过来找两位道长和卓小友吗?那可真是有本事的人”
张修停下,迈向谷中的脚步,望向钺吉,满怀疑惑问道:“两位道长?卓小友?来的不是卓庆,还是说卓庆也做道士了?”
钺吉注意到张修的疑惑,“教子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卓庆我不知道是谁,不过来的那两人不像是亲戚关系。”
张修愈发感兴趣了“哦,咱们走,去见见王兄带回来的人,路上你跟我仔细说说这两人。”
说着拉着钺吉的手臂,邀请一起前去。
钺吉连忙跟上张修的脚步,缓缓说道:“卓小友大概是教子所说的那位卓大师的后人了,其冶炼技艺很是精通,刚来我族,就跟我族叔讨论冶炼之法,互有收益,我族叔那么傲慢的一人,对此人却是赞不绝口。”
张修挑挑眉头,钺茂他知道,就是之前帮助他制造青铜箭矢的钺氏匠人之首,张修还记得他当初的那副手艺人的嘴脸,明明是有求于人,那下巴都能抬到天上去。没想到却是对卓家小子那么赞赏。
“来的是王立提过的卓杰?善于器械之道的那位?不是说摔断腿被禁足了吗?”张修摸摸下巴,心里疑惑。
“来的另一位呢?道长?是我教的哪一位祭酒还是大祭酒?”
钺吉闻言摇摇头,回道:“这我就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我教中人,王道长介绍之时只说了那人的道号,到没有提道中的职务。对了,他的道号唤作:狐刚子。”说着钺吉一个拍手,终于记起来那位道长的名号。
张修顿步,一把抓住钺吉的肩膀,凑近了,盯住钺吉的眼睛,生怕自己听错,吃惊的问道:“你说谁?狐刚子?那位丹道大家?”
由不得张修不激动,前世的时候凭着好奇,他在网上搜索中国古代的那些化学家,就看到了这么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狐丘,亦称狐刚子,东汉末年炼丹黄白术的杰出代表。
钺吉被张修的反应吓一跳,以为犯了什么错误,愣了片刻,反复记忆确认,这才不停点头:“确是狐刚子,教子一会见到人就知道了。”
“走,去见见这世上的丹道第一人。”张修激动万分,催促钺吉。
“你再给我说说这位狐刚子道长,为人如何?”张修边走边询问这位狐刚子的事迹。
见到张修只是单纯的激动,并不是什么坏事,钺吉松了口气,他这般小心,实在是因为钺氏一族投靠了张修,身家性命寄予张修一人,张修的一言一行都将影响钺氏的未来,由不得钺吉不谨慎行事。
此刻闻得张修的提问,钺吉立刻笑着回道:
“哈哈,教子见到人就知道了,那位狐刚子道长实在是仙风道骨,不似凡人,与我祖父相见甚欢,其精通黄白之术,也会医术,见我祖父不能下床,便从袖中取出一粒金丹,给其服下,我祖父竟然立刻下地行走自如,我等皆惊呼: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