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三个人洗碗,经过聊天得知妇人姓李。
李婶干活麻利,顾诺和贺煜麟刚洗完一盆,她一个人就洗到第二盆的一半。
李婶被夸腼腆的说,“我干惯了活,熟能生巧,公子可以慢些不用着急。”
尽管她不清楚贺煜麟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为什么会来这洗碗,但她同样尊重。
有李婶在,刷碗的速度不断加快。
一盆又一盆洗干净的碗被店小二拿走,没过多久,李婶把自己那份刷完了,小心翼翼的挪过来说,“公子,你们需不需要我帮忙?”
贺煜麟摇头,“这是我自己的活,怎么能叫你帮我干?”
李婶离开了,她没走远,站在角落里不断小心翼翼的看他们。
看得出来她很想说话,但又不知道怎么说,紧张的两只手纠缠在一起,欲言又止。
她有难言之隐。
顾诺询问,“婶子,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李婶不好意思说,羞红了脸。
顾诺猜测,“是你想早点把碗刷完,然后回家吗?”
“嗯,对。”李婶摆手补充,“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催你们,就是家里有点事,需要我早点回去。”
顾诺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麻烦李婶了,我们也会加快速度的。”
李婶感动的说,“谢谢你们,家里有人生病,我才要急着回去。”
有李婶的加入,顾诺和贺煜麟那份也很快刷完了。
店老板来验收今天的活时,照常送了李婶两捆柴。
贺煜麟见她瘦弱的身躯颤颤巍巍地背柴,好几次差点摔到地上,贺煜麟捏着手上的手套,不忍心的上去。
“我帮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我我我……”李婶紧张的结巴。
“李婶,你不用跟我们客气。”顾诺接话,“你刚才帮我们刷碗,我们也应该帮你一起把东西带去。”
“好好好,谢谢你们!”她红着眼眶道谢。
李婶的家距离酒楼很远,一路上贺煜麟没抱怨半句,倒是李婶在不停的道谢,不停地说要是背不动就还给她,让她来背。
“不远。”贺煜麟如此回答。
酒楼在热闹的城北,李婶的家在清冷的城南最边缘。
这里道路狭小难走,勉强够一个人通过,说是路其实比巷子还小,但凡你身上背点东西,就会不停撞到左右两边的杂物。
李婶走在前面说,“房子太小不够用,大家都会把杂物放外面。”
用脏乱差形容都不够。
顾诺问,“这里一个月租金多少?”
“六十个铜板。”
贺煜麟瞪大眼睛低语,“什么,还是租的?”
他说话的声音再小,李婶也能听见,“城里的房子哪是我们买的起的东西,要不是家里有人生病需要请城里大夫医治,我们不会搬到城里来。”
“到了。”李婶敲了敲门,“你们等一会,我家男人他有些慢。”
不久后他们就知道为什么慢了,因为来开门的男子拄着拐杖。
“你回来了,今天比往日都快!”
李婶笑着说,“因为碰到贵人帮我一起干活,还帮我背了柴火回来。”
郑叔这才注意到后面的顾诺和贺煜麟,匆匆忙忙说,“请进!”
进门后房间没有院子,直接到了厅堂,厅堂摆着饭桌旁边还搭了个灶台,卧室在隔壁,从外面瞧没多大,整个布局小而窒息,连活动的范围都没有。
顾诺和贺煜麟把柴放下,郑叔一瘸一拐的端水过来,
“没有茶叶,请贵人将就将就,非常谢谢你们帮我内人的忙。”
没有杯子,用吃饭的碗装温水,碗还破了个豁口。
“我们没做什么……”贺煜麟接过碗,见到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怯生生躲在郑叔后面看他们,手里紧紧握着根被烧黑的木头。
“是我儿子,今年六岁。”郑叔介绍。
贺煜麟因为小男孩手上的东西,才发现地上有很多用这根木头写的字。
或许不是字,因为一笔一划写的歪歪扭扭,很多都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晟国四岁开蒙,六岁还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原因是什么可想而知。
经过谈话他们才知道,男人以前是村里打猎的猎户,日子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饿死,计划存够钱送孩子上学,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猎户从山坡滚下来受伤。
“原本差点死了,我也不想浪费那个钱治病,是我内人拖着板车把我从村里拖来城里看病,花光所有积蓄才将我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们的钱仅仅够活命,想把腿治好远远不够。
于是李婶白天照顾丈夫和孩子,顺便做点手工活去卖,晚上去酒楼洗碗。
就那三双猪皮手套,还是郑叔舍不得她天天洗碗,背着她拿钱买材料亲手缝制了三双。
第一双她就用了小半年,剩下两双李婶给了顾诺和贺煜麟用。
贺煜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婶家的,回过神来后,他已经回到客栈。
看自己面前宽敞应有尽有的客栈,想到晚上的情景,贺煜麟去找尚展。
“尚展,你有银子吗?能不能……能不能……”
贺煜麟深吸一口气,迅速把话说出口,他怕自己再慢点,会不知道该怎么说。
“能不能借本王点银子,等之后我翻倍还给你!”
之前贺煜麟情愿去洗碗,也不愿意低头去借尚展的钱,现在他却大声说自己要钱,非常需要银子,问尚展能不能借钱给他。
现在他连贺珩修得知这件事的反应,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尚展拿出之前就凑好的二十两银子。
贺煜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解下腰间的玉佩,连同备用更换的玉佩也一并交给尚展。
“明天天一亮,你就去古董行,帮本王把这些东西全部变卖!”
“马车上带出来的那张琴也不要了,你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换钱,全部拿去卖掉。”
尚展惊讶,“王爷,素月琴不是你最喜欢的琴吗?”
非钟爱之物,不会连出宫都随身携带。
贺煜麟确实舍不得,他生硬地别开脸,不去看也不去想,“卖掉吧,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