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凰瞅着他靠在山壁上一声不吭，半咬着唇角发问：“还是说，你接近我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当时，秦家和他并不是一路人。”
秦简书这话一点不假，秦家乃传承千年的家族，在历朝历代的历史浪潮中屹立不倒的家族。
他们不惜要谄媚谁，也不需要支持谁——不偏不倚，才是一个家族长青的重要标志。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在他攻打皇宫的时候集体选择失声，登上至尊位的时候又集体发声支持他？”
秦承恩谋权篡位之后坐得并不稳当，是因为秦家的发声才让他坐稳了那个位置，多年的经营之后可以说已经固若金汤。
只要他不作死，很难从内部去瓦解。
“我还有一位兄长，不知道宴宴可还有印象？”
“嗯。”
秦简书并不是家中嫡长子，他的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可那位兄长却英年早逝。
这在当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我的长兄其实并没有死亡，而是出家为僧了。”
秦简书唇角露着几许苦涩，若是自家长兄还在，那么秦家的担子也落不到他身上。
可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出家为僧？怎么可能？”
洛锦凰被人围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蒙圈，毕竟秦家那场面盛大的丧礼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多年后还有人因为这件事情攻击秦家。
“是啊，谁能想到秦家长房的嫡长子居然会义无反顾地出家为僧呢？可这就是事实。”
“我的兄长曾经和陆清欢相识相恋，虽然在我看来那不过是秦承恩的诡计，可他却投入了情感。”
陆清欢是秦承恩手中的利刃，他先是将这柄利刃送到兄长跟前，然后又将人送到了太子洛锦川面前。
两个人站在顶峰的男人就这样因为一个女人撕破了脸皮，甚至拳打脚踢。
他现如今回忆起那样的场景都觉得可笑之极。
“怎么会是她？”
陆清欢确实是一个极有手段的人，从自己兄长独宠她一人便能看出端倪。
可她倒是没有想到她和秦简和居然有首尾。
“很难以置信吗？事实确实如此。”秦简书摇头苦笑，“秦家在兄长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可最后的结局却令人扼腕叹息，这也导致了秦家内部出现了极大的纷争。”
“而同一时间，我也被长房一脉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昔日的悠闲不在，昔日的玩乐成空，像是木偶似的成为了秦家家主继承人。”
洛锦凰沉思良久，抬眸时声音有些温吞：“所以，秦家人觉得是我的兄长逼得秦简和出家，故而直接倒向了秦承恩吗？”
“这也是一种原因。”
当然这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是秦家屹立千年不倒，靠得不是多么顽强的风骨，而是左右逢源，处处设防的格局。
当时秦承恩大势已成，他们断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否则凭着秦承恩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倒是没有想到，陆清欢在这场变动当中居然有之如此重要的地位。也怪不得秦承恩会将青天监交到她手中，让她成为了真正的利刃。”
陆清欢这些年手掌青天监，在北秦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甚是困难。
“她虽然心狠手辣，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有那样的本事。”
秦简书微微叹息了一声，如今北秦官员提到陆清欢，哪一个不是闻之色变？
——简直比见到秦承恩还要恐惧几分。
“是啊，这世间并不是唯有男子才能横行天下。”
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提升，洛锦凰对陆清欢的感官谈不上多么的厌恶，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准则，谁也没有权利要求谁如何。
她们两个人只是不死不休罢了。
秦简书举得自己就是递了一把刀子让她捅自己，瞅着她素来恬静的容颜居然升气几分跃跃欲试的雀跃之姿，他这拉胯的话语便咽了下去。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坐在山洞的两侧听着外面骤雨降落的声音，那姿态颇有几分自得其乐。
当然，这也算是顶尖的苦中作乐。
“其实这样也挺好。”
望着她的侧颜，秦简书轻声嘀咕了一句，在这卧龙山的山洞里面他不是秦家的继承人，她也不是南洛的公主。
放下了所有的心防，就像是能触碰到双方的脸庞。
“你没有饿晕吧！”
洛锦凰坠崖的时候因为有秦简书的保护，所以她身上的伤并不是很重，此时还有闲工夫挤兑他两句。
“挺清醒的，怕是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为清醒。”
秦简书似笑非笑地望着洛锦凰，想要看一看她变色的模样，可奈何洛锦凰经过这些年的千锤百炼已经修炼到家，他这隐晦的情话她显然没有听进去。
眼瞅着时光飞逝也不见她给予自己一个正面回应，秦简书不得不将话挑的更为明朗一些。
“宴宴，你对我可还有当年的情感？”
“你觉得呢？”
洛锦凰半抿的薄唇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看向秦简书的时候带着几分戏谑。
——她那原本冷月如仙的气质硬生生带上了几分潇湘春雨的气色，让一侧的秦简书瞬间禁言。
“曾经的我觉得你是我下半生的依靠，可事实证明这世上的变数太多，又有谁会是谁的依靠呢？”
自打经历了宫廷剧变之后，洛锦凰对人性这个词了解的愈发深刻了一些。
正如她自己所言，谁也不是谁的负累，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若是我愿意给你这依靠呢？”
“秦公子，我如今尚是妇人之身，你也身有婚约，如今同我说这话怕是不合适。”
秦简书这样的香饽饽，自然被人盯得紧紧的，据说那宰相杨家的女儿也极为聪慧，和他倒也算般配。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桩婚约。”
“可是，你们婚期已定不是吗？”洛锦凰笑着道，“其实也挺好的，日后指不定还能成为儿女亲家。”
洛锦凰简直就是杀人诛心的高手，她这话语刚落秦简书脸上的惨白之色便愈发浓重了起来，最终紧紧闭上了眼眸。
那模样像极了闭目修神，可具体如何的五味杂陈怕是也唯有他自己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