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燕朝霁到底想做什么?”0067看着已经离开慈寿殿的身影,小声的在脑海中开口问。
“他幼时天资卓越,地位尊崇,定然是不少人中的眼中钉,而燕隋即位后,一来是需时时提防着他,二来又不愿失去这般助力,这慈寿宫的主人则成了禁锢他的一道枷锁。”
“柳云倘若是想再一次的用我来束缚于他,反而是触了他的逆鳞。”
“燕朝霁心中本有愧,又怎会让旧事再一次的上演?”婴宁看着掌心中的雁烬符,上面还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可世间万事,他朝若是欠下,纵是要百倍千倍的还过来的。”
0067在听到自家主人的话后,便也偷偷望向了殿外的身影。
慈寿宫外。
而殿外的两队人此时正好撞上了面,柳云见状便已知晓燕朝霁就在这慈寿宫内,却不知道那昭宁公主是不是也在慈寿宫中。
柳云在看见燕朝霁的身影后,便大手一挥让周围的人围了过去,而他立刻拿出笛子,阴森森的说道:
“王爷,可是让小人好找,难不成是趁着月色美景,在与昭宁公主赏景对酌?”
”需不需要小人服侍?”柳云出口皆是恶意。
而站在主殿殿外的挺拔身影,一袭乌发早就挣脱了发冠的禁制,而是随意的披在了身后,他鹰眸肃然,薄唇虽沾上了艳色却无法让人以为他身受重伤。
燕朝霁不过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势便宛若千军万马势不可挡。
让人再一次的想起来,他本就是纵横沙场的不败将军,甚至威名远扬,比起陛下还要更得民心。
也正是因此,陛下才对他又爱又恨。
天纵奇才的臣子,能够为陛下鞍前马后、征战沙场,定然是极好的,倘若威望隐隐的有超过陛下的名望,那便是惹得忌惮了。
“柳云,本王交出雁烬符。”
“但要交给燕隋。”
燕朝霁直呼旻朝皇帝的名讳,周围的御林军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哦?”柳云自然有些警戒,开口问道:“看来慈寿宫一趟,倒是让王爷想起了一些事情,现在脑子可清楚了不少。”
“王爷此举,倒是聪明。”
“柳云,本王现在就要见陛下。”燕朝霁大步一迈,惹得周围的御林军和蓝袍人都退后了一步。
柳云看在眼里,自然是知道他们是害怕燕朝霁,他心中发狠:“王爷,只要将雁烬符交给小人,小人自然会交给陛下。”
“无需再麻烦王爷走一趟了。”
“柳云,你以为以你的身份,配得上碰雁烬符吗?”燕朝霁又迈了几步,鹰眸中的杀意早就瞄准了柳云。
他与柳云之间的恩怨,早就在多年前已经注定。
柳云听到燕朝霁的话,却有些不信:“恐怕王爷并不是打算交雁烬符吧?”
“你是要违背燕隋的命令?”燕朝霁一道冷声。
柳云听到此言,心里却感觉有些不妙,不知道燕朝霁打的什么主意,想来定然不会那么轻易的交出雁烬符,恐怕是有什么后手。
他不过分了一瞬间的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感受到了凶猛的一道杀气直逼自己面前?!
柳云却此时避不开了,寒冷的匕首顺着他的右臂刺进他的血肉中!
“啊啊啊啊啊...”柳云捂住右臂,趔趄的后退了几步。
即便燕朝霁手中的匕首也算得上削铁如泥的利器,也无法在此时将柳云的右臂狠狠的斩下,只留下了一道无比惨烈的伤口。
瞬息之间,燕朝霁又飞身而跃,立刻又刺向了柳云的左臂,柳云因疼痛而捂住右臂的动作还未来得及阻挡他的动作,只好伸出左掌挡下。
却直接被匕首扎了透心凉。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还在等什么?!”柳云一道凶狠的声音,几个蓝袍人才瞬间反应了过来,周围的御林军也拿着武器冲了上来。
实在却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刚才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就听到柳大人痛苦的嘶吼声,他们才反应过来。
御林军立刻列阵围住了燕朝霁,几名蓝袍人已经吹起黑色的笛子,燕朝霁身体中的蛊虫再一次挣扎了起来。
噗...
燕朝霁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可他似乎像没受什么影响似的,再一次飞身袭去一侧的蓝袍人。
一片雪花初降世间。
而坠入世间的它此时却落于他锋刃的寒光之上,又被他轻轻的拂去了,它静听着周围充满死寂的笛声,感受此人的触碰后雪花竟也留下了一滴泪,随后泪珠便坠入肮脏的地面,被一汪湿润而染上了血意。
随后,它便见识到了降临于世间后的惨烈。
源源不断的血色几乎要将那人染成另一般模样,他宛若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在漫天皆白的世界中增添了无数凶狠的景象。
一声声的惨烈,几乎要将死寂的笛声淹没。
它融入血河之中,看着那个人身上的伤痕愈来愈多,而他的动作愈来愈慢,直到他拼尽全力斩杀了最后一个拿着笛子的人。
最终...
他摔落于苍茫大雪之中...
“咳咳咳...”燕朝霁几乎要将内脏都咳了出来,而他此时已经无力的站起来了,而是只能侧躺于积雪之中。
视线已经逐渐模糊了...
柳云不知何时已经逃走了,但是定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想来还有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
燕朝霁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一道身影迈出了殿门外。
“燕朝霁,你快要死了。”她的声音出现,迈进了血雪中,周围无数的残骸营造的人间炼狱似乎也不过是此时一人的背景,她又直接扛起来了他的身体,扶着他缓缓的走出慈寿宫。
他却只能哽咽一声,算是他也默认了。
燕朝霁胸口处还未干涸的血液也逐渐染上婴宁的衣袍,他被她扶着,才能用尽力气开口:
“小...白...”
“小白...”
“我会...送你离...开皇宫的。”燕朝霁将头迈进了她的脖颈之中,模糊之间感受到了她因自己的呼吸声而起了颤。
他吞下了一口血,源源不断的鲜血又从他的口中涌出,他浑然不知而又碎碎的念叨:“小白...”
“我给你打造的那把剑...可..还未来得及送你呢...”
“抱歉...”
“总是...事事差一步。”
“抱歉啊...”
婴宁忽然感受到脖颈一片滚烫,而肩膀上的那人却呼吸逐渐小了不少,似乎是因为浑身太痛了。
“燕朝霁,本宫当年救你...”
“可不是让你这般心甘情愿送死的。”
燕朝霁在昏迷的最后一瞬,听到了她这般说辞。
他喉间哽咽...却不敢告知她...
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欠她的。
而他又喜爱着她的。 `
随后无尽的黑暗包裹住了他,而身体中的蛊虫似乎在知晓他的生命在不停的流逝,而更加贪婪的吞噬着他的生机。
*
燕启臻顺着从陵云殿的宫道处一路寻来,却发现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影,在听到慈寿宫内的杀戮之声后便急急的追了过来。
可当燕启臻还未迈进慈寿宫,便看到了婴宁扶着昏迷之人的身影,他轻声的走了过去,却没有出声。
”阿宁。”
燕启臻的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侧之人的面孔之上,脑海中一闪而过雨夜之景的画面,似乎觉得些许眼熟。
竟然是他...
燕启臻抬手摘下了宫帽,含水眸底浮现的都是笑意,还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抬眸看向了婴宁:“阿宁,我送你们离开吧。”
他的指尖生生掐进了血肉里,却仿佛不知道已经刺破了皮肤,任由一滴血液落入白茫茫的积雪中。
可他胸口处却实在疼的要死。
果然...
所有人都不要自己。
母亲也是...
你也是...
阿宁...
为何要给我一次次希望后,又再一次将我推入地狱呢?
*
尘封已久的宫殿比起慈寿宫来说,更加破烂不堪,其中还有一些古怪的浑厚味道,燕启臻走在前面拂开了大片的蛛网,随后又转身笑着对婴宁说道:“阿宁。”
“跟上来。”
他神态轻松,似乎一点不像是逃命的。
“让小皇叔先在这里歇歇吧,我记得后殿中还有些药膏,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
“即便我们此时离开,小皇叔身上的伤势也很难撑到我们逃出皇城,我先去拿药膏,阿宁你在这里陪着小皇叔。”燕启臻的语态相当放松,他甚至拂袖擦了一处干净的地面。
“好,多谢。”
“阿宁,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燕启臻说完,就大步的迈向了宫殿的后殿,只留下昏迷的燕朝霁和婴宁坐在原地等候着。
待到他回来的时候,怀中已经多了几个瓶瓶罐罐。
”阿宁,这两个是止血的。”
“这一个是服用的。”他伸手将药瓶递了过来,却没有再多问什么,反而是看着婴宁给燕朝霁抹药的模样,轻声的说道:
“阿宁,这里是我幼时住的宫殿呢。”
“嗯。”婴宁只是应了一声。
“你看,那里是我读书写字的地方...”
“宫中本来有一棵桃树,但是后来因为虫害死掉了。”燕启臻起身,将另一扇已经爬满蛛网的殿门给推开了。
吱呀一声。
殿外的寒气瞬间将宫殿中腐烂的气味吹散了,几片雪花偷偷的钻了进来。
将殿外的景象完全的展露在两人的眼前。
“阿宁。”
“那棵树下,我捡到了一只小猫。”燕启臻伸手指了指院中早就枯萎过年的一棵树,眼底皆是回忆。
“我还给它喂了小鱼。”
然后...那只猫被那些阉人活活的打死...
“我小时候会在那里洗衣服,现在都结冰了呢。”燕启臻又指向了已经结冰的水塘,话音中似乎有些遗憾。
其实他是最讨厌下雪天的,手上的冻疮已经渗出血来,却已经要在刺骨的冰水中给那些阉人洗衣服。
“我还喜欢在那里画梅。”燕启臻又指向了一处空地,颇有意味的说道。
那里曾经是有梅花,但也不过只有一株,还是他在参加皇子宴时在御花园顺回来的。
他羡慕其他皇子宫中都是一幅花团锦簇的景象,他也想为自己的宫殿增添几分颜色,那一株梅花,他往日爱惜的要死。
可它不过是经历了一个春,便也枯萎至死了。
明明它在御花园长得好好的,在这座宫殿中却不行。
看来....
是他注定留不得任何美好的事物...
燕启臻环视了一圈,然后又走到了婴宁的身旁:“其实,我幼时很不喜欢这里呢。”
“但是还是有些盼头的,本以为生于帝王之家,即便是曾经过的再苦,也以为终有一日可有出头。”
“阿宁,你知道我生母是芘縻一族的人吧。”他眉目中不再是往日的云淡风轻,而是极致绚烂的笑意。
他本就生的好,芘縻花一族的血脉在他身上完美的延续了下来,此时望着人的时候,一双池水眸几乎倒映着对面之人的身影。
烟雨朦胧貌,凝眸一点星。
一副多情相貌,眼波之际难掩深情。
“那个叫艽玉的人告诉我,我生母乃是父皇从芘縻一族挑选出来的人,可芘縻一族本就不可能延续皇族血脉。”燕启臻盯着她的凤眸,突然说道。
“可不过是几个月的恩宠,便让她爱上了灭族仇人的血脉。”
“还真是蠢啊。”
燕启臻在提到他生母的时候,眼底的浮现了水意,他又接着说道:
“被抛弃了冷宫后,又发现怀上了我这个孽子,她癫狂又欣喜至极,却也知道她与父皇的血脉是不可能存活下来。”
“竟不知道她用了何种的法子,将我与宫女之子调包,也算是给了我存活于世间的机会。”
”阿宁,果然...”
“不该存活于世间之人,即便是偷来的命,也没什么意思的。”他垂眸,拿起了在燕朝霁身侧的药瓶,在手中抚摸着。
“阿宁。”
“我小时候也是用这样的伤药呢。”
“那些阉人将我打的好疼...不过他们却都意外的死了,有一个阉人吊死在了那棵我最喜欢的桃树上...”
“还有一个是淹死在了水塘中...”
“对了,阿宁。”
“你脚下的地方...是个老太监不小心吃了有毒的饭菜而吐血而亡的呢。”燕启臻抬起头来,唇侧的笑意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燕启臻似乎想从婴宁的脸上捉到什么表情,却迟迟没有捉到,他便不由得觉得有意思:“阿宁,你说...我是不是很像芘縻一族的人。”
而后,他似乎好奇的看着婴宁,直到看到婴宁摔落在地面上,他才心疼的走到了她的身旁,小心的抱起她让她躺在了一处榻椅上。
“阿宁...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想来...应该是药效发作了吧。”燕启臻又将手中的小药瓶随后一扔:“阿宁,抱歉。”
“我好像记错了。”
“那一瓶不是伤药,好像是会让人昏倒的迷药。”
“阿宁,肯定不会怪我吧。”燕启臻的眼睛极其漂亮,他抚摸着婴宁的脸颊,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燕朝霁。
小皇叔本就快死了,现在更是没了什么知觉,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而他的阿宁...
以后身旁只有自己。
......
0067时刻关注着燕启臻的状况,在脑海中小声的问道:“主人,真的不用让我屏蔽迷药的作用吗?”
它刚在主人打开药瓶的时候,便提醒了几句,却没想到主人让自己暂时不要担心。
现在看着自家主人面前的那个男人似乎有些不对,0067便立刻再一次的出声。
“小7,没事的。”婴宁安抚了一下0067。
“不用太担心。”
0067在听到了婴宁的话后,发现主人的声音似乎还是很有精神,仿佛没有受迷药太多的影响,才再一次的安静下来。
燕启臻看着此时并不能动弹的婴宁,心情瞬间大好,那些仿佛要被抛弃的预兆似乎随风而去,他留恋着指尖的触感,缓缓的说道:“阿宁。”
“我果然与她一样,都是作贱的。”
“偏偏爱上不该爱上的人。”燕启臻又靠近了她一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没了动作。
“随风。”他往后轻声的唤了一声。
“殿下。”黑暗中显出了一道的身影,是并未提前离去的随风,他把守着殿内的密道,一直等着燕启臻的出现。
“先送小皇叔出去吧。”燕启臻一声令下,随风立刻便扶起了一旁昏迷的燕朝霁。
“殿下...”随风有些犹豫,又看了一眼婴宁。
“本殿与阿宁再说几句话,等会儿便跟上去。”燕启臻声音骤冷,并不给随风说话的机会:“本殿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随风只好应下,扛起来昏迷的燕朝霁一步步向殿内的密道处走去,待到随风的身影消失不见,燕启臻才将骨骼分明的手掌逐渐往婴宁的脖颈处靠近。
他触碰着纤细又极致脆弱的脖颈,感受到她的脉搏在掌心跳动着,然后逐渐掌心收紧了起来。
直到看着她面孔开始涨红,他才缓缓松开了手,又贴在她的耳侧说道:“阿宁,你也是这样欺负我的。”
燕启臻又再一次的掐住她的脖颈,这一次时间更长,甚至已经留下了一道嫣红的痕迹,他才松了手。
他似乎沉溺于一种病态的状态中。
然后在看到痕迹之后,又装作一愣:“阿宁,是不是疼了?”
“抱歉,我会轻一点的。”燕启臻抚摸着那一道痕迹,眼底却逐渐幽深了起来,直接欺身而上,吻了上去。
“抱歉...”
“阿宁...”
“我不该这样的。”
“不要疼好不好?”
........
他一遍遍的说道,仿佛在忏悔,可他的吻痕却随着他的话而逐渐弥漫开来,直到他的欲念完全覆盖住了掐痕。
燕启臻才逐渐放开了婴宁,眼底克制着炙热的情绪:“阿宁...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是不是我不够好?”
“现在小皇叔不在了,就没有人能抢走阿宁了。”
他又探出身来,吻痕逐渐从脖颈往下延伸,他的双手也有些想要挣开另一人的衣袍,浑身的燥热已经他失去了往日的柔情。
已经被折磨太久的人,迫不及待的等待着一个喧嚣口。
燕启臻忽然伸手将婴宁的掌心包裹了起来,似乎十分满足,可他口中的话却仿佛魔鬼之语:
“阿宁...”
“你现在只有我了...你现在想去哪里呢?”
“等待阿宁有力气了,一定会离开我吧。”他边吻边说道。
“那阿宁就哪里也别去了...好不好。”
“不过...现在把阿宁留在皇宫中,阿宁会死的。”
“父皇一定会杀了阿宁的。”
“阿宁...想不想死呢?”
“我陪阿宁一起死,好不好?”他似乎下了一个决定,然后抬头在她的唇间留下了一个缠绵之吻。
一同赴死,总好过她要离开自己。
“我可以陪阿宁一起死的。”
话毕,他又突然的起身,走到窗台前,拿了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火折子。
“这座宫殿里已经提前准备好火药,本来是为毁掉密道而准备的,却没想原来是要成就我与阿宁的生生世世呢。”
”阿宁...”他又落了几个吻。
“以后你身边只有我了。”
燕启臻起身,却注意到婴宁的眼神依旧是安静的看着他,仿佛并没有因他说出的话而惊吓到。
“阿宁,为什么不怕呢?”
婴宁的眼神似乎有些触痛了燕启臻的心口处,他便立刻伸手遮住了那一双格外明亮的凤眸。
随后不知道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竟然伸手要扯开身下之人的衣袍,眼底的猩红逐渐加深。
可燕启臻刚有动作,而殿外似乎有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
一道尖锐的声音出现:“在这里!”
是柳云带领着追兵来了。
燕启臻在听到殿外的声响后,骤然神色大变,他并没有想到会有御林军出现在此处,他有些遗憾的开口:“看来有人要给我与阿宁陪葬了。”
“这样也好。”
“省了阿宁无聊。”
但是片刻之后,他将婴宁扶了起来,又自言自语的说道:“算了...我还是无法忍受阿宁的身旁出现其他人。”
“我等下再给阿宁找一个埋骨之地,好不好?”
两个人的身影刚入后殿,似乎追兵就已经撞开了殿门。
咚 !
殿门被撞开的声音,仿佛死神已经迈了进来,急切的想要将世人的生命给吞噬掉。
“快搜!”
“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是柳云忍着痛的声音,他是来找燕朝霁的。
但是燕启臻并不知晓,他还以为是密道之事败露,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他本就不善武力,而两个人的重量更让他额侧冒了汗。
好在他还是坚持到了密道旁,那是一处藏于后殿寝床一侧的香鲮如意柜下的隐道,幽暗的密道藏在这座陈旧的宫殿中,悄无声里的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燕启臻扶着婴宁刚走到密道前面,就听到御林军踏进后殿的声音:“搜这里!”
他背脊一颤,并未回头。
反而是小心的将怀中人放在了密道之中,而后才重新从密道中走出来。
等到他再一次的出现后殿中,已经有御林军走到寝房之中,看到有人后便立刻高声呼喊:“在这里! ”
其余人闻声而来。
燕启臻攥紧了掌心,眼底依旧带着莫名的深意,直到他与追来的御林军带上了视线,他的脸色才逐渐冷了下来,他的背后是密道,而转首看了一眼密道中依旧无法动弹的人,眼底逐渐爬升了撕裂的不舍。
眉目间的神情逐渐破碎开来,唇侧似乎勾起了几丝无可奈何的神态。
他已经走不掉了。
罢了...
本来就不舍得她的。
燕启臻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忽然转首探身触碰了一下密道的机关,一名御林军还以为他有什么动作,立刻一只利箭射到他的臂膀之上。
噗嗤一声,深入骨髓的声音!
燕启臻的臂膀直接被利箭刺穿!
甚至箭尖还带出来不少的血肉,血淋淋的挂在他的左臂之上,燕启臻却闷声了痛呼了一声,并没有后退一步。
他抬手,擦了擦唇侧的血迹。
密道的石板已经开始动了,而此时赶到寝房的柳云似乎也发觉到了古怪:“四皇子,你要干什么?”
燕启臻便忍着痛,伸手打开了火折子,笑着看着后殿的一众人说道:“诸位不是来找我的吗?”
“既然来了,便陪本殿去无间地狱走上一遭吧。”
柳云也注意到了密道的动静,立刻下令:“拦下他!”
“密道中有人 !”
周围的御林军立刻举起了弓箭,瞄准了他。
燕启臻却没有再给他一点机会,他轻轻的将火折子扔到了寝房的床铺上,然后滔天的大火几乎冲天而上。
而同一瞬间 !
因着柳云的命令,无数的弓箭瞄准了他,随后便是不停的刺入血肉的声音,甚至有几支箭已经命中了他的脾脏!
噗嗤...
噗嗤...
他止不住的吐出大摊的血迹,然后无力的摔倒了石板之上,燕启臻感受到周围的温度瞬间的升高,甚至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轰隆!
寝房的地下埋着大量的火药,而点火索便是已经滔天燃烧的火油,随后便是一阵一阵的爆炸声出现!
轰隆!
轰隆!
......
火药逐渐被点爆了,在逐渐攀爬的火焰之中,这一座曾经立于旻朝皇宫数不清岁月的宫殿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轰隆!
宫殿的殿柱子在经历了爆炸后逐渐从中间断裂开来,十几米的巨物直接撞击到地面上,引起了整座宫殿颤抖了一下。
随后便是无尽的瓦砾摔落的声音,和周围的墙体逐渐开裂的画面,而在焚烧一切的烈火中,众人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不清。
碰撞声...
骨头被生生的压断的声音几乎在这焚火炼狱中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我的腿!!”
“救我...救我啊...”
“啊啊啊啊,太疼啊....”
但更多的声音是偌大的宫殿倒塌时的声音,而浓重的火药味伴随着烧焦血肉的腥臭逐渐将这座曾经埋葬了太多不甘心的宫殿笼罩于一片烈焰之中。
此处,瞬间形成了一座人间的滔天炼狱。
燕启臻看着那些人不停的想要逃离此处,却被一阵一阵的爆炸夺去了性命,而侥幸逃脱爆炸的一些人,又埋葬于正在逐渐坍塌的宫殿里...
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冷眼看着这些正在逃窜的人。
而他在倒下之前,燕启臻拼尽全力咽下了喉间源源不断的血液,缓缓的转头看了一眼即将关闭上的密道石板。
明明知道她已经看不到自己了,他还是无声的开了口,苍白的唇侧吐出了两个字:“走吧。”
走吧...
阿宁。
明知道他应该永埋葬于这腐烂的宫中的,怎么还舍得她与自己一同陪葬,想来能够自己能够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谎言,便是这条不值一提的性命了。
走吧。
离开他吧。
*
西域边境——巴林部落的属地。
巴林部落乃是西域巴荪王麾下的一个小部落,该部落与旻朝的边疆不过两百余里,往日里便有两国之间的商队在此处进行商贸交易,在西域国境中也排得上是富饶的部落。
“燕施主,这是最后一碗药了。”浓稠的药汁散发出热气。
“贫僧只能疗伤,但对施主身体中的蛊虫束手无策。”狭长眼睛的僧人在床侧放置了一碗汤药后,便开口对床上侧躺的挺拔男子说道。
“多谢。”半躺于床上的人,正是从密道中被随风带走的燕朝霁。
当日燕朝霁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皇宫中,而他身旁却站着一个穿着兜帽的僧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瞧着自己。
这人其名无为,他说他救了自己。
而无为的汤药只能治疗他身上的伤口,却无法解决他身体中的蛊虫。
燕朝霁自然知道他身体中的蛊虫是何种罕见,而柳云的出手,更是让他身体中的蛊虫保持着活动的状态,蛊虫的不安躁动,便让他时时刻刻都经历着被啃食着血肉的痛楚。
往日已经幽暗的鹰眸,早已浮现了淡淡的灰气。
燕朝霁端起药碗,一大口便直接灌了下去,这些日子来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他咽下苦涩的汤药后,转首开口:“无为,你还不愿告诉我她的下落吗?”
而站在床侧的无为摇摇头,才意有所指的开口:“贫僧答应了白施主,要保密的。”
“我并非有害她之心。”燕朝霁立刻开口。
“贫僧知道施主不会害白施主的。”无为双手合十,颔首说道。
他话里有话,但是燕朝霁此时却顾不得了。
总要确认小白的安危才行,他从宫中离开直至今日都没有见到婴宁的出现,心里却总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为何你迟迟不愿告诉我她的下落?”燕朝霁今日是恢复了不少的精神,才继续追问着。
燕朝霁看着站在床侧的无为,表情有些凝重。
无为的僧袍已经有些泛旧了,甚至在下摆处裂了一个口子,但是此人盯着人看的时候,眼底会划过了几道暗光,让他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在恍惚之间展现了妖性。
此人,并非像一个善人。
“贫僧不告知施主,乃是为施主好。”无为说此话时,垂眸遮住了眼睛,才让人感觉到了如临佛堂的禅意。
燕朝霁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将妖性和佛性融合于一体的僧人,心中的不安更加剧烈,他自醒来后便不停的追问着小白的下落,可无为却每一次都用这句话来掩盖她的踪迹。
“燕施主,还是好生歇息吧。”无为说完话,便打算离开此处。
燕朝霁见状,便知道无为今日还是不打算说出来。
他从床侧掏出匕首,飞身持匕逼向了无为的脖颈之处。
“燕施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僧人微微的歪头,本想躲开锋利的匕首,但他在武艺造诣上绝非能比得上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动脉之处却还是触碰到了冰冷的寒意。
燕朝霁并未下死手,话中带着歉意:“无为,本王只求她的下落,不愿伤你。”
“白施主离开时,便嘱咐贫僧不要给任何人她的下落。”无为即便被燕朝霁手中的利刃所胁迫着,但也没有什么恐慌的神色,还是那般说辞。
“那又何来的为本王好?”
“燕施主此举,无为也不愿瞒你了。”
“而贫僧见燕施主的第一眼,就看到施主周身的死气,但施主身上的死气尚可化解,化解的源头正是在白施主的身上,贫僧本着打算救燕施主一命才出手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还是要这笔功德的。”
燕朝霁忍着胸口被蛊虫啃咬的痛楚,自是不信无为的话:“我本就将死,又怎么会与她相关?”
“你的这般说辞,本王是不信的。”
无为摇摇头:“燕施主,莫要强求了。”
“这世间落花流水,终究不过浮游一瞬。你与白施主之间的是非对错又算得上什么呢?”
“燕施主若想活命,还是不要寻白施主了。”无为放下双手,他摩挲着手腕处已经失了几颗珠子的佛串,开口劝道。
“而且...”无为收了声。
“而且什么...?”燕朝霁抓到了他话中的停顿。
“白施主的命灯将熄,施主也寻不到她的。”
燕朝霁听到无为的话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而噬骨的疼痛从他的心口处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几乎让他持匕的右掌也颤抖了起来。
“无为!”
“什么叫做命灯将熄,你告诉本王?!”
“燕施主已经明了贫僧的意思,又何必还要问呢。”
“告诉我,她在哪?!”匕首已经划破了无为的脖颈处,一丝艳色从他白皙的脖颈处缓缓的流下。
闻言,无为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眼底皆是玩弄人间的妖性。
“燕施主自寻死路,可莫要怪贫僧。”无为缓缓的说道。
......
燕朝霁的身影已经逐渐消失在巴林部落的荒漠之中,而站在原处的僧人也收回了视线,狭长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惋惜的神情,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直的摇了摇头。
想死的人...
他可劝不了。
僧人转身离去,摩挲着那一串残缺的佛珠,仿佛视为此生珍宝。
*
与汴城相接的西域国域坐落着几个小城镇,有一座小城已经在巴林部落的边缘之处,名为沧岭城,此城比起周围繁荣的贸易城镇比起来,确是有些人迹稀少,倒是有许多世世代代继承放牧生涯的西域之人,生活在这里。
燕朝霁来到沧岭城的时候,正是人间五月天,城镇的商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他在边境待过许久,便也可以粗略的能够听懂他们的话:
“苍牛,五百币。”
“你这小牛崽怎么卖?”
“松香饼,松香饼。”
“给俺来两袋饲料,待会送到俺家牧场去。”
.......
正值午时,烈阳高高挂着。
沧岭城里的西域人早就脱下了笨重的皮袄,甚至有的人已经已经光着膀子扛着一麻袋的饲料离开了商街。
燕朝霁倒是还穿着一件貉领玄袖袍,脸色还有些许的苍白。
“娃子,瞧着你身体不好,这天穿着厚袄子容易生病的。”摆摊的老人注意到了这人的古怪,便好心的开口。
“谢谢您。”燕朝霁点点头,停下脚步说了一句西域话中的感谢,算是回应。
周围早就有不少的西域女子悄然打量着他,见他停下脚步,一个桃粉的身影跑了过来:“给你。”
扔下了一朵檀花,便羞涩的跑了回去。
燕朝霁还未反应过来,小摊上的老人便取笑着说道:“呦,这达里氏家的小姑娘,看中了你了啊。”
“都送檀花了。”老者笑盈盈的说道,而后看到燕朝霁的模样后又开口:
“娃子,我看你并不像我们西域人。”
“是旻朝人吧。”这小摊的老板早就白发苍苍,见多识广,更何况燕朝霁的长相与西域人有些明显的区别。
“嗯。”
燕启臻并不知道在西域赠送他人檀花是什么意义 ,但听老者一说便也估摸了出来。
许是赠予绢花、佩玉之意。
他随后将檀花放在老人的摊位一侧,不再理会,那达里氏的小姑娘看到后立刻伤心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姗姗的离开了。
“没想到往日里娇气的达里氏小姐也有一天吃了闭门羹,看来纳拉氏的二公子又要伤心喽。”老人似乎对沧岭城的人际关系格外熟悉,随口一句话就让本想离开此处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老人家,这城镇中的人,您都识得吗?”燕朝霁开口问道。
“老头子在这沧岭城活了大半辈子,别说沧岭城的人,就是这城中谁家的苍牛生了几头崽,老头子都知道。”
白发苍苍的老者,说话也格外幽默风趣。
“那这沧岭城是否有过生面孔,应是一男一女结伴而来,女子约莫比男子年长些,生的一副好面孔,形似...”燕朝霁难得直接说出这么多的话来,他还想接着开口。
却被老者直接打断:“得得得,你说的不就是小褚小宁他们吗?”
“还第一次见有这般夸人的。”老者摆摆手,给燕朝霁指了指方向。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老头子我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对姐弟的时候,真真是吓了一大跳。”
“哪有这般好看的人,虽然他们平时鲜少进城,不过倒是有不少人寻到城外,一部分人为了小褚,而一部分人为了小宁。”
“就刚才达里氏家的那个,她兄长可是沧岭城数一数二的英年才俊。听说日日跑去城外偶遇小宁,被小褚直接赶了好几次,可还是不死心。”
“这沧岭城,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喽。”
“敢问老人家,他们住在哪里?”燕朝霁听到婴宁的踪迹,悬着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老者眯着眼睛回忆着:“他们住在靠近沧岭月湾的地方,不算远,约莫与此处七八里路。”
“你顺着商街一直往南去,就可以找到他们了。”
“不过...前些日子,小褚急匆匆的跑来城中喊郎中,不知道是不是小宁生病了。”
“你若是见到他们了,也帮老头子问上一问....”老者想到这里,正好打算拜托燕朝霁去看看姐弟俩是否安好。
话还未说完,就发现刚才还在摊位前的高大男子,骤息之间就没了身影。
“哎哎哎。”
“年轻人,你的檀花没拿啊!”
可那道身影几乎瞬间就消失在商街了,老者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这年轻人不是身体不好吗?
怎么走这么快?
老者只好抛开疑惑,自言自语说着:“得,就让老头子我收下小姑娘的檀花吧。”
*
沧岭城因其靠近沧岭月湾才有了这个名字,沧岭月湾乃是西域圣河——嗒洚河的一条支流所形成的。
沧岭月湾,形如弯月。
而弯月之侧,布满着大大小小的水潭,倘若是从远处望向沧岭月湾,便如同看到了一幅弯月垂泪的罕见之景。
因此,沧岭月湾又被称为“沧泪湾”。
老人家给的位置十分准确,燕朝霁不过刚出城便看到了几座极具西域风情的小院,他立刻去敲开了第一扇门,里边走出来了一户凶悍的汉子:“干啥的?”
燕朝霁转身离去,又去了第二扇门前。
第二扇,没人应下。
他紧接着按照顺序依次敲了敲门,但出来的人都不是他们。
最后,燕朝霁又走到了第二处小院前,轻轻的敲了敲,引起了还未关门的壮汉注意:
“你是来小褚的吧?”
“他没在家。”壮汉说完,就准备关上门,却被一道声音直接拦了下来。
“请问,白褚宁在何处?”
壮汉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燕朝霁说的是住在隔壁的小褚,壮汉开了口:“小褚应该在月湾那里...”
他话音一顿,又直接说道:“不过,你若是有事,可以过一阵子再来找他。”
“他现在可能顾不得旁的。”
壮汉的话音刚落,燕朝霁心口处就浮现了不好的预感,心口最柔软处似乎被钉上几枚寒冰,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背脊处爬了上来:“他怎么了?”
“倒不是他怎么了..”壮汉摸了自己的光头,才开口。
“而是他姐姐小宁,多好的姑娘啊。”
“谁知道竟然会突然遇到一场大病,一夜间倒地不起了...”壮汉住在姐弟俩的附近,自然是两人的情况的。
“你说什么?!”燕朝霁冷声。
“听俺一句劝,过阵子再来找小褚吧。”
“他现在有些神神叨叨的了。”壮汉关上门,落了一句叹息。
而站在原地的燕朝霁,几乎是精神恍惚着听完了壮汉的后半段话,甚至等到面前的木门被关上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一病不起?
怎么可能....
而无为的话似乎再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耳侧:白施主的命灯将熄,施主也寻不到的。
一股莫名的气血汹涌的冲向他的喉口处!
“唔。”
情急之下,燕朝霁竟然吐出了一口的鲜血,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总是牵挂着小白,身体便强撑着一口气。
他心口处疼的要死,额侧青筋暴起,几道声音不停的缠绕在他的耳旁。
“谁知道她竟然会突然遇到一场大病,一夜间倒地不起了。”
“白施主的命灯将熄,施主也寻不到的。”
又是一大口鲜血...
而蛊虫似乎也意识到他身体逐渐虚弱,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挣扎了起来,试图从他的身体中夺取已经少的可怜的生机。
可不过几息之后,燕朝霁稳了心神,才抬手擦去了唇侧的血迹,极力克制着身体中蛊虫,鹰眸中又浮现了淡淡的坚定神色。
不会的...
怎么可能突然会遭遇大病。
不见到小白,他是不会信的。
燕朝霁想到这里,正打算转身寻去,视线中竟注意到不远处身着一袭雪袍的男子,他此时并未束发,任由凌乱的碎发黏在了脸侧,失意极了。
白褚宁缓缓的走来,步伐些许趔趄,并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那双往日里清澈见底的凤眸,此时却充满着死寂,在经过燕朝霁身旁的时候,依旧没有抬眸看他一眼。
“白褚宁。”燕朝霁还是出了声。
即便看到白褚宁这般模样后,燕朝霁依旧不会相信无为的话,反而是定然要寻一个结果。
雪色的身影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到他是谁后,白褚宁的脸色骤变。
“摄政王,怎么寻到此处来了。”
如玉雕琢的少年,凤眸里皆是讥讽。
他与小白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此时更加触动燕朝霁已经疼痛难忍的心口处,便不由的开了口:
“她呢?”
“摄政王在问...皇姐吗?”凤眸少年郎潺潺的一笑,可声音里都是无法掩盖的痛楚。
“燕朝霁,皇姐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白褚宁很明显不想跟燕朝霁搭上话,转身就想离去。
“白褚宁!”
“白婴宁到底在哪?!”燕朝霁出手,制住了白褚宁的肩膀。
“无论她生了什么病,本王都会救她的。”
“她在哪里?”
燕朝霁询问面前之人,但说的却是真真切切的话,即便小白得了何等程度的病,他定然会寻遍天下名医来治她的身体。
可听到他的话后,白褚宁停下了离开的步伐,话音中有些异样:“救她?”
“燕朝霁,那你为何当年不救呢...”
“你...什么意思?”
白褚宁已经了然,凤眸里的清澈破碎了,反而爬上了幽暗的神色:“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皇姐因你在汴城被掳去,你怎么不救呢?”
“现在又来装什么善心?”
“白褚宁,本王只要见她。”燕朝霁并不明白白褚宁为何此时提到汴城一事,但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心思追问了。
“看来摄政王也知道心虚了。”
“本殿只不过觉得皇姐救下你这般人实在是可笑。”
“平白添了不少麻烦不说,最后也引来杀身之祸。”
“你到底在说什么?”燕朝霁已经听出了不对劲,鹰眸的视线之中便注意到少年郎满是恨意的表情。
“我在替皇姐不值!”
“摄政王此时口口声声的说要救皇姐。”
“那你可知道皇姐当年被掳时经历什么?你可见到皇姐浑身的伤痕?你可知道...护卫找到皇姐时候...皇姐的模样?”白褚宁的声音逐渐颤抖了起来。
这一桩往事,还是他幼时无意间听到的。
听说护卫找到皇姐的时候,是在汴城的野狗坟里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她,差一点就被野狗给啃食了。因此,皇姐才被安排离开皇宫前往别院养伤,后来又偶然救下了在水深火热挣扎求生的自己。
那些人本就奔着燕朝霁而来...
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又怎么会放过皇姐呢。
只差一点...
他就再也见不到皇姐了...
可现在他还是失去皇姐了...
白褚宁眼睛一酸,强行克制住无尽的悲痛,但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他便只能将怒气和悲伤发泄在旁人的身上。
“燕朝霁,看来当个蠢人还真是自在。”少年郎恶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口肉来。
“白褚宁,我要见她。”
“她是不是在这里!”燕朝霁此时恨不得立刻见到婴宁,想要知道白褚宁口中的话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少年郎却不愿这么轻松的放过他,白褚宁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将人推进深渊的话语:“你不是想知道皇姐在哪里吗?”
少年郎迈了一步,凤眸中皆是悲痛:“那我就告诉你,皇姐死了! ”
“她已经死了!”
白褚宁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燕朝霁直接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白褚宁,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死了?”
他掌心不自觉的用力,后者有些吃痛,却没有出声。
“白褚宁,本王问你,什么叫做死了?!”燕朝霁又怎么会信如此荒谬的话。
可白褚宁,并未撒谎。
凤眸少年郎却垂下了黯淡的眼睛:“大夫说...皇姐身上本有隐疾,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忧心,才会挺不住了。”
“本以为回到西域,我与皇姐...”
我与皇姐,最起码可以好好的。
又或者...
只要皇姐能好好的就行。
但世事难料,唯有愿违。
即便是他再怎么奢望皇姐能够活着,却再也触碰不到她的模样。
这几日来,白褚宁脑海中几乎出现了荒诞的想法...
如果皇姐没有隐疾...
没有去往旻朝,会不会还陪伴在自己的身旁?
......
“如果不是因为你,皇姐又怎么会有隐疾。”白褚宁想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下怒气,骤然掐住了燕朝霁的脖颈。
他已经习得了武,出手也是狠辣。
更何况,此时的他,恨不得杀了燕朝霁。
而身着貉领玄袖长袍的鹰眸之人,即便此时是被白褚宁掐着命门,却也没有立刻反击,燕朝霁觉得自己似乎是听不太清白褚宁是在说什么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
而白褚宁的诛心之言还未结束:“燕朝霁,你知道皇姐为何答应白璃嵘前往旻朝联姻吗?”
“以她之尊,倘若是真的不想来,尚可也挣扎一番。”
“但皇姐曾说,她在旻朝有一个旧识,此次来旻朝联姻说不定也能顺便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即便是遭遇了那样的伤害,竟然还挂心着你。”
“燕朝霁,你怎么配?!”
白褚宁此时像疯了一番:“这么多年来,你可想要寻过皇姐一次?求看看皇姐过的好不好呢。”
“你身为旻朝的王爷,仅次于九五至尊,别告诉本殿,你连寻个人都寻不到!”白褚宁的憎恨几乎溢了出来,他凤眸猩红,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利剑刺痛面前之人。
燕朝霁并不知道这般往事,薄唇上的血迹还依旧没有擦净,但是胸口中的血气一波一波的冲撞着上来,试图将他所有的防线完全击溃,他仿佛此时才缓过神来:
“白婴宁她...”
薄唇一动,几乎颤抖的说出来了话,却不敢再询问半句。
可白褚宁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不是说想见她吗?”
“好啊,我带你去。”白褚宁骤然放开了对燕朝霁的禁锢,眼底中都是悲痛之色,试图将他人拉下深渊。
......
沧岭月湾。
白褚宁的步伐极快,即便是只望着他的背影,也能察觉到他的背脊处绷紧着,甚至有些怒火难耐的状态。
少年郎最后停在了一处小水潭旁,心口酸涩。
才不过是几日,与他一同赏沧岭月湾的人却不在了。
白褚宁脑海再一次的浮现前些天的画面,来到沧岭城后,皇姐总是精神不太好的模样,一开始还能出门闲逛几次,随后便是整日里闷在院中看他习武,偶尔指点几句。
甚至有一天,突然倒地不醒,他急急去城中寻了大夫,大夫查看后却摇摇头,说是旧时隐疾,只能日后好好养养。
他本打算过几日就带皇姐回皇都,即便回到西域皇都,要面对今非昔比的白璃嵘,但在那里总归是可以让她好好的养养身子。
直到有一天的夜里,月垂天河之际,白褚宁听到婴宁轻轻敲了自己的门,问了他一句:“阿褚,可要陪我去看月景?”
“好啊,皇姐。”他自然不会拂了皇姐的雅兴。
“但郎中说,皇姐需得好好休养,我们只看片刻便回来吧。”
“好。”她说道。
这些日子,白褚宁因为能与婴宁在沧岭城闲住而欢喜着,少了西域的烦恼事,也不用在身处异国中时刻放不下来心,沧岭城虽小,但也是西域的熟悉风情,他很喜欢这里。
所以他便没有意识到,婴宁那一晚是有些异样的。
两人并肩同行,踏着满地的月光,而沧岭月湾仿佛隔着朦胧夜色在等待着最后的到来,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阿褚,你可喜欢这里?”
白褚宁听到婴宁这样问他,便乖巧的点点头:“皇姐,阿褚很喜欢这里。”
“你幼时,本宫还记得你打翻了七皇弟的琉璃盏,差一点被七皇弟命人揍了一顿。”一袭,她此时将满头的乌发编了脑后,额侧是他昨日在城镇时买下的珐琅镂花簪,此簪是城中一个手艺人打造的,簪尾处延伸出来三条小银链,链端九颗珐琅珠在肆意摇曳。
白褚宁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很适合婴宁。
他又偷看了一眼,凤眸中溢着淡淡的笑意:“还是皇姐拦下了七皇兄,不然阿褚可要吃些苦头了。”
“那时你们尚且年幼,七皇弟并算不得坏。”
白褚宁自然明白:“七皇兄确实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比起白璃嵘,他谈不上坏。”
“皇姐,我们如今都不返回皇都,白璃嵘会不会对皇姐不满?”白褚宁忽想到了打算过几天要带皇姐回西域皇都一事,提到白璃嵘此人也不免有些担忧。
白璃嵘对于皇姐的执着,已经达到了病态的地步,多年前,皇姐就时常护着自己惹得白璃嵘不快。
待他登上帝位后,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展露出他对皇姐的占有欲,与其说是白璃嵘与皇姐有幼时的交情,更不如是此人对皇姐有一种极端扭曲的情感。
“在外公的地盘上,他还不会那么猖狂。”
“阿褚可以不用这般忧心。”两人闲谈着,便走到了沧岭月湾。
白褚宁看着她迈了两步,只身一人站在沧岭月湾的石滩上,一时之间觉得她的身影有些寂寥,似乎下一刻,她就要消失不见了。
“阿褚,你还记得你打破琉璃盏之后的事情吗?”岸旁之人缓缓的开口,眉眼中这些日子来的倦意因着想到了什么趣事,而逐渐消了不少。
“之后?”白褚宁回想着。
“皇姐找到阿褚的时候,阿褚的脸上被七皇兄揍了一拳。”
白褚宁想到了这里,竟然轻笑出来,他本就已经开始逐渐崭露出成年男性的骨骼感,此时神态轻松,更显得些许英气。
“皇姐给我敷了药。”
“本宫为你敷药,你却哭了起来。”婴宁轻咳了几声,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背脊处的温暖,是少年郎将自己的披风轻轻的盖在了她身上。
“阿褚记得此事,最后还是哭着在皇姐的怀里睡着了。”白褚宁说道。
“嗯,当时为了哄阿褚睡着,本宫随手拿了一本画册念着,阿褚边哭边说:这世间真的有这样漂亮的地方吗?”
“倒是让本宫记下了。”
白褚宁有些记不清后面的事了,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听着皇姐念画册子睡熟了,却对自己说过的话有些模糊了。
“你说,这个地方你以后也想去一次。”婴宁站在月湾旁,面前的沧岭月湾仿佛一道璀璨的月河,在无尽的岁月中流淌着。
“阿褚,我带你来了。”
她轻声一句,让白褚宁的记忆忽然翻江倒海的袭来,被七皇兄打,皇姐给自己敷药念画册...
是啊,那个画册的地方,就是沧岭月湾。
不知为何,想到旧时之事,白褚宁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的感觉向他袭来,他愣了一瞬,又觉得许是他的错觉:“皇姐,竟然还记得儿时的戏言。”
“阿褚的话,我都会记得的。”身旁的女声有些虚弱,让白褚宁不由得担心是不是今天不该出来陪她看夜景?
万一,皇姐着凉了怎么办?
“这沧岭月湾,果真是极好的。”白褚宁虽然说着此言,却视线依旧停留在婴宁的背影上。
可一句话传来,让他心中的不安再一次的出现。
“阿褚,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如果不想回皇都,留在此处也是好的。如果你不想待在此处,可以去巴荪王城。”
“我已经传信了外公,他日后也会善待于你。”
“皇姐,你在说什么胡话...”
“阿褚,我的身体...”
“皇姐的身体明明好好的,阿褚不要皇姐这般说话。”白褚宁听到婴宁的话后,快步流星的走到她的身前,像个幼童似的紧紧的抱着婴宁:“皇姐不要说此番胡话,皇姐在哪,阿褚就在哪!”
“傻阿褚。”
白褚宁听到她一声叹息,随后她又出声:“阿褚,人终有一别的。”
听到此言,白褚宁心中的不安几乎从胸口要溢出来,甚至将他的喉口处淹没,他抱着婴宁:“阿褚不会离开皇姐的。”
“皇姐不要再说这般胡话了!!”少年郎几乎要掉下眼泪,可他却不想让婴宁担心,又生生的憋了回去,话音都是悲情:“阿褚会陪着皇姐生生世世的。”
她在哪,他就在哪。
世间无一人这般待自己,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开。
却没想到婴宁摇摇头,轻轻的拍了拍少年郎的臂膀:“阿褚,你长大了,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皇姐只要不离开阿褚,什么事情阿褚都可以做到!”
“幼时我喜游历四方,本以为此生能够踏遍这四州五海,却没想到自那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如果可以的话,阿褚能不能替我去看看?”
“北境的金洒雪域,南坞的水菘美景,东篱的群龙山首,阿褚都替本宫...看上一看吧...”她的声音一顿,随后又是一阵咳嗽声。
然后,白褚宁便感觉到怀中人的虚弱,他瞬间慌了:“皇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直起身来,看着面前女子逐渐苍白的脸色,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姐,我带你回去!”
“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他话音刚落,立刻准备抱起婴宁,看样子便打算折路返回,却被一道声音骤然叫停了动作。
“阿褚。”
“来不及的。”婴宁的话伴随着潺潺的湾水声,传入了他耳侧。
白褚宁生来聪慧,本就一点就通,听到婴宁的话后,才缓缓的起身,片刻之后他才吐出了一句话:“皇姐....今晚来到此处,是为了跟阿褚告别吗?”
“抱歉。”
两个字便已经胜过了太多话。
而白褚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婴宁:“皇姐真的要离开阿褚吗?”
“明明我们已经离开了旻朝,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生活下去呢?!”
说到这里,凤眸少年郎的眼眶溢出痛楚,直至忍耐不住落下泪珠,而却只能攥紧着她的肩膀,痛苦的开口:
“皇姐,阿褚求你了...”
“不要离开阿褚。”
“本想离开旻朝后,悄无声息的自己离开,但唯恐会让你担心。细想了一番也对阿褚不公平,阿褚本就是敏锐的性子。”
“我的身体瞒不得你的。”
“抱歉...”
“要用这样的方式告别...”婴宁轻轻的擦去了他落下的泪,忍着身体的抽离感接着开口:“阿褚...不要伤心了...”
随后又是剧烈的咳嗽声,白褚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失了血色,可她面庞上依旧是灿烂的笑着,与多年前初见时一模一样
“我怎么...能不伤心呢...”少年郎抽泣着,再一次将她揽入怀中:“皇姐...”
“不要离开阿褚。”
“阿褚离不开皇姐的。”
“阿褚....这么多年你总觉得是自己依我而生,那我又何尝不是呢?阿褚能够出现在我的身旁,是我的福气。”
他的泪水滚烫,几乎要灼到婴宁的脖颈。
婴宁伸出手,一点点拂去他的泪水,可他的泪水却从未停下。
“明明是...”
“是阿褚...的福气。”他抽泣着。
而他怀中之人却依旧柔声的说道:“这些年来,阿褚总是待在我的身旁...事事以我为先,但是皇姐盼望阿褚日后可以去看看这四州五海。”
“世间万物...皇姐盼望阿褚可以走上一遭....如果不再止步于我的身旁,说不定还会碰到别的福气。”
“不会的!不会的!”白褚宁低下头,不忍再看她的模样。
“不会再有人这般待阿褚的。”
“皇姐是唯一待阿褚好的人!”
“阿褚..你要记得...”
“白婴宁始终是你的姐姐。”
“她愿护你长大,便不愿...看你悲伤啊...”
所以白褚宁,你要好好活着。
“皇姐离开...阿褚...阿褚便会悲伤的...”他的声音在抽泣声磕磕绊绊的。
她似乎不忍心再触碰他的眼泪,白褚宁感受到怀中人的手竟然在此时缓缓的落下了,他终于克制不住了自己的痛楚,抬起头来:“皇姐!”
“皇姐!”
“不会再有别的人在这样对待阿褚的...!”说到这里,他抱着婴宁痛苦的弯下身来,试图挽回流逝的最后生机,却只在随后听到婴宁最后的声音:
“阿褚...要平平安安的啊...”
白褚宁听到她的话,肩膀处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死死的将她抱在怀中,逐渐身体蜷缩着最后倒在了地上。
他的泪水止不住的砸向了石滩上。
来时,他欢喜着。
而此时,却只留了他一人。
*
雪色的身影停在了沧岭月湾的一处水潭前,而不远处却一道楠木灵髓棺,棺木旁驻扎着巴荪王的近卫,此时棺椁已经被盖上了,白褚宁也没有走到棺椁前,而是停在月湾一侧,望着眼前的潭水:“这里是她最后来到的地方。”
“我准备把她葬在此处。”
随后,白褚宁又出声:“她向来不太愿意待在皇都,应该会满意吧。”
而在白褚宁身后的高大身影并未听进去他说的什么话,而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楠木灵髓棺椁前,燕朝霁在距离棺椁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骤然停下了脚步,不敢去看棺椁里到底是何人。
白褚宁听到声响,先转身看向了燕朝霁,看到了他的模样。
“摄政王不是要找皇姐吗?”
“皇姐就在那里。”
“怎么不敢见呢?”白褚宁嘲弄的说道。
而棺椁面前之人却没有理会白褚宁的话,燕朝霁看到棺椁上繁杂的雕画,心口处在这一瞬间仿佛停了。
他不敢去看...
无为和白褚宁的话都仿佛在提醒着自己,小白真的死了,但是当棺椁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不敢再迈向这最后一步。
他缓缓的伸出手来,停在了棺木前的雕刻精细的一只鹿兽,西域以苍灵鹿兽为圣兽,传闻苍灵鹿兽可前往冥河彼岸,吞百灵而滋润世间万物,西域皇族会在已故之人的棺木上雕刻苍灵鹿兽进而来祈祷,已故之人的灵魂可以去往冥界投胎转世。
燕朝霁心中已有预感,但他还是放下了手。
“她...可有说过怨言?”燕朝霁说的是这些年来,白婴宁是否有后悔救下他,如果不是自己想来她也不会沦落到此番结局。
“当然恨。”
“恨你恨得要死。”白褚宁凤眸依旧是猩红着,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
“燕朝霁,你怎么不去死呢?!”
那么好的皇姐死了...
燕朝霁凭什么活着?!
白褚宁攥紧燕朝霁的衣领,清澈的面庞上一时之间有些疯魔:“皇姐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燕朝霁,你真的该死!”随后便是出手一拳。
他力道不小,又夹杂着这些日子来的隐忍与痛楚,生生的砸向了燕朝霁的脸庞上。
又是一拳!
“你凭什么让皇姐救你?!”
又是一拳!
燕朝霁却没有还手,这位曾经的战无不胜的摄政王在此时被白褚宁这个初习的武者,揍到差一点跌倒在地。
他听到白褚宁的话后,心中更加酸涩,明明知道白褚宁说的是谎言,却依旧想起了那个人,而蛊虫的痛苦此时已经不值一提了,他喉间不停的溢出鲜血。
燕朝霁在想什么,一拳一拳的疼痛落在了他的身上,却迟迟没有挡下,也迟迟没有说过一句辩解之言。
直到白褚宁揍到手都没有知觉,站在石滩上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的燕朝霁,浑身已经沾满了泥泞,正扑在地面上不停的吐着血。白褚宁自知他下手不会到达此次地步,看来这燕朝霁早就身负重伤,他心中难免有些畅快,冷笑一声:“摄政王好生狼狈。”
他招了招手,让亲卫们走了过来。
“把这人扔远点,别脏了我皇姐的棺椁。”
“是。”
*
是夜。
被扔到月湾旁的男人才缓缓的站立了起来,顺着原路返回了石滩,此时负责看守棺椁的几名亲卫已经睡熟了,他才悄然的走到了棺椁前。
燕朝霁推开了棺椁前,直到此时才看到了那幅朝思暮想的面孔。
他早就有预感,心口处的跳动却依旧在此刻骤停,随后仿佛是有人将他的心口一刀刀的凌迟,让他疼的几乎眼眶都酸了起来,胸口处的血气翻腾,他忍下一口血腥,直到很久之后,他才伸出手来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凤眸:“小白。”
“你醒醒。”
“我教你的新剑法还没有学会呢。”
“霁霁又乱跑了。”
“这些年来,你...”
“你有没有...”
“想念我...?”他说到此言的时候,喉口哽咽,唇侧已经溢出了大片的鲜血,不一会儿燕朝霁才接着说道:“白褚宁告诉了我好多事,此时竟不能一一向你求证了。”
“你我之间,诸事皆有错。”
“未能救你,一错。”
“未能寻你,二错。”
“又未能护下你,第三错。”
“思来想去,已经说过了太多的抱歉。”
“小白也听倦了。”
燕朝霁将手轻轻的从她的面庞上拿开,鹰眸中的绝望逐渐蔓延了出来,他掏出了本打算赠予她的匕首,它也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在与御林军厮杀时便已经遍体鳞伤。
一如她。
燕朝霁缓缓的走到了沧岭月湾旁,不再看那具刺眼的棺椁。
圣书记载,仓灵鹿兽吞噬百灵,可愿为亡者开路,并为已故之人增福祉,消业障,西域之人便有生灵来祭祀的习俗,以此盼圣兽能够将亡者带领到冥河投胎转世。
就是不知道他这具已经残缺的身体,能否给她引去前往冥河之路呢?
如果可以的话,也算能还上她的一点亏欠了。
......
咣当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
月湾的水逐渐浮现了一道艳色,燕朝霁无力的倚在棺椁的下侧,从他胸口处流出的血液逐渐蔓延到了潭水中,胸口处的蛊虫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异样,正进行着最后的挣扎,想要在最后的关头上啃食更多的血肉。
噗嗤...
蛊虫似乎已经咬上了脏器,燕朝霁猛地咳出了一大口血。
没几时,他就已经吐了满地的血迹,但他仍然强撑着力气,不愿意脏了她的棺椁,而身体两处的大量失血已经逐渐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了,此时燕朝霁却忽然想到了一件旧事...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那时明明也是五月的...
汴城小院。
“昭昭,这把剑太难用了。”身着鹅黄衣裙,发髻上一枚柳云小簪的少女将铁剑扔在了一旁,似乎不愿再练。
“我总是练不好!”
尚且年幼的他也收回了剑,看着她的模样,也只好说了一句:“那我明日再去给你买一把剑。”
“而且,说了多少次了。”他皱着眉头开口。
“不要再叫我昭昭。”
“对了,昭昭,你会锻剑吗?”她却没有听进去。
“我叫燕昭。”他固执的开口。
“看来你是会的,给本小姐打造一把怎么样?本小姐要那种威风凛凛、杀气十足的剑!”鹅黄色的凤眸少女缠着自己说道。
“不要。”
“燕昭,燕昭。”
“给我锻一把剑嘛。”她似乎很想要自己打造的剑,被她晃的脑袋疼后,燕朝霁也终于松了口:
“待我有时间吧。”
“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嘛...”
“改天再说。”
“昭昭,那我们现在就去铁坊吧。”她兴致冲冲的拉着自己要离开府院,又转头对自己说道:“那我们带不带小霁。”
“为何要带它?”
“说不定它也想要一把剑。”少女的凤眸比满城的繁华更加灿烂,在提到那只猫的时候还调皮的眨了眨眼。
心潭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溅起了一阵波澜,他强忍着不再看她,故作冷肃的面孔大步往前,却并未挣脱她的手。
他那时在想的什么来着...
记不得了...
少时的他好像说了一句:
“莫要胡闹了。”
*
五年后,西域皇都。
随风听着身旁的城民讨论着最近的西域战事,一时之间也不免感叹世事的变迁无常,曾经那位被送到旻朝的质子,如今已经自立成王,甚至以巴荪王的势力为基础,与其余三王的势力来往密切,白璃嵘的军队已经吃下了不少的亏。
甚至已经有了风声,说是白褚宁将自立为皇,与白璃嵘分庭抗礼。
随风将怀中的药包收好,才步伐稳健的回了在皇都的住处。
“殿下,卑职回来了。”随风迈进院中,却没看到往日会待在院中的身影,他便快步走到了书房。
敲了两下门,给里面的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进。”是有些嘶哑的声音。
随风推开门后,看到了一张白玉面具,书桌前的人一身大襟窄袖的翠色流云袍,额侧些许苍色,仿佛是执笔在画着什么。
“随风,可有什么消息。”此人声音嘶哑,正是被随风从坍塌的宫殿中救出来的燕启臻,他此时戴着白玉面具,遮住一面柔情容貌。
五年的时光,竟然已经让他鬓发有些苍白了。
“外界有传闻,白褚宁恐要自立为皇了。”随风立在一侧说道,说了一点白褚宁的消息。
“那阿宁呢?”
“没在白褚宁身旁吗?”
随风却默声了。
这几年,白褚宁和白婴宁的名字仿佛就在西域消失了,他与殿下一直在皇都苦苦寻找两人的踪迹,直到前几个月,白褚宁的名字才逐渐出现皇都之中,但皆是掀起了战事的传闻。
直到前几日都未发现昭宁公主的踪迹,可今日却得到了一封线人的密信。
“昭宁公主...卑职却查到了一点线索。”随风思索了片刻,话中有些不忍的说出了口:
“巴荪王那里的线人传来了信,说昭宁公主离开旻朝后,并未返回皇都,而是....”
“而是什么?”玉面之人难得听到关于婴宁的消息,正打算放在毛笔,却被接下来的骤然打断了动作。
随风并未看向燕启臻,而是心下一狠:“昭宁公主从未返回皇都,而是早已身死在巴林部落。”
一滴墨,氲透了宣纸。
随风看着佩戴着玉面的主子,不忍心的开口道:“殿下,昭宁公主很可能...已经身死,白褚宁的种种迹象也有些不对。”他话声刚落,便听到了砚台跌落的声音。
“随风,闭嘴!”
“殿下。”
可随风却接着开口:“这几年来,殿下自修养好了便一直寻昭宁公主,但为何毫无踪迹?!”
“您还不明白吗?”
“只有已经死的人,才会毫无踪。”
“白褚宁性情大变,却迟迟没有昭宁公主的身影,殿下应该明白的。”
“巴荪王的线人也证明了这一点,不然以巴荪王的势力,为何会做白褚宁的后盾?!”
“昭宁公主她...”
“随风,你闭嘴!!”玉面之人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可随风还是强顶着燕启臻的怒火说了一句:“殿下,我们要及早离开西域了。”
随风衷心的劝道,皇帝在三年前已驾崩,此时是太子燕鼎钧即位,他的胞弟燕景胥是他的左右臂膀,新皇宅心仁厚,并未追问西域公主和皇子离去之事的缘由,而是轻轻的以“虽无姻缘,但仍愿与西域十年内平息战事”的话术掀过去了此事。
但是对于自家殿下,燕景胥可是咬的很紧。
随风自然是希望自家主子能够前往一个安全的国境,此时西域与旻朝交好,主子待在西域并非益事,更何况此处还有一个白褚宁。
“随风,你出去!”白玉面具之人扶着桌台,双肩在不停的颤抖着,似乎是气急了,又或是痛极了。
阿宁...怎么可能不在西域?!
“巴荪王的消息,不会有错的...”
“殿下,您该醒醒了。”
随风看到主子状况不好,也谨慎的说了一句话,说完后本以为殿下会勃然大怒,却迟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随风才微微的抬起头来。
玉面之人攥紧了桌角,吐出了一句:“随风...你出去吧。”
“殿下。”
“出去!!”
随风本就担忧自家主子再做出偏激之事,并未听从燕启臻的话,所以暂时没有离开,但燕启臻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随风看到玉面之人似乎又对书桌上的画卷看的痴了,随风便知道自家殿下今日并未听进去自己的话。
殿下还要执着吗?
这五年来,从旻朝到西域,何处都没有昭宁公主的身影,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消息,却是昭宁公主已经身死。
殿下还不面对现实的话,又会到哪里找昭宁公主呢?
东洲?
北境?
随风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在注意到燕启臻没有什么异样后,也只好缓缓的退了出来。
屋内,书桌前。
丑陋的疤痕从手腕蔓延至窄袖之内,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此人曾经极其漂亮的指节骨骼,燕启臻抬手轻轻的摘下了白玉面具,露出了一张半边满是烧伤的脸庞。
半面完美无瑕,而半面丑似鬼怪。
嘀嗒一声。
水意又打湿了还未完成的画卷,燕启臻伸手想要拂去泪珠,却没想到竟然将尚未干涸墨汁擦的杂乱无章,他又颤抖的想要再一次的将墨汁擦去,却只能一点一点看到画卷被自己亲手毁掉。
他忽然胸生郁气,直接将画卷扔到了地面上,可才过了几息,他又重新捡了回来,再次展开了这一幅美人图。
画卷上的她持茶盏笑谈,却因自己的失误而污了神采。
“阿宁,为何还是找不到你的踪迹呢?”他耳垂的红痣仿佛血滴,心中却实在疼的紧。
“你不在白褚宁的身边...”
“可是不在西域?”
“阿宁可以告诉我吗?”
......
这两年待在西域皇都,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偏偏还是找不到她的踪迹,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即便随风不说,他也隐隐有了预感。
白褚宁这一年来的举动相当肆无忌惮,仿佛此时是一只没有退路的猛兽,如今又联合西域各藩王打算将白璃嵘从那个位子上扯下来。
此番行为,早就不言而喻。
他又从一侧拿出了一幅画卷,画卷上的女子只手掀开面具,却留了半面遮挡引人遐想,凤眸眼波流转,只不过几笔勾勒便描绘出了绝代风华的容貌。
燕启臻缓缓的抚摸着她的面庞,画卷冰冷可他的泪珠却滚烫,逐渐模糊了画卷的一侧,他似乎有了什么决断:“原来兜兜转转,倒是我多活了这几年。”
“阿宁,我好像比母亲还要疯癫呢,她不过是想为那个人生下孩子,而我却只想与你一同赴死。”
“这几年来我每日都会想起你的模样,我听一位道士说,世间情爱转瞬即逝,唯有心中怀恨才记得更清。”
“原来我是恨阿宁啊。”
“恨阿宁不爱我,恨阿宁离开我...”
“恨阿宁竟然先我一步...”他说到此话,已经被泪水哽咽到说不出来那个让他恐惧的词,说来可笑...
他从未怕过死,这么多年他早就死过无数次了...
可为什么...
听到她死了...
他会这么害怕呢...?
玉面在桌台一侧无声的哭泣,面具轮廓上的一滴血泪恍惚成真,而抚摸着画卷的人眼底逐渐柔情了起来:
“阿宁。”
“迟了五年,你有没有等我呢?”
......
随风守在房外,听着里边稀里啪啦的砸碎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殿下...
莫要执着了。
许久之后,随风才发现里边已经很久没了声响,不知道时候自家主子的闷怒发泄了差不多了:“主子。”
“可还好?”
里边久久没有回应,他不免有些担心,便轻轻的推开了门:“殿下,卑职冒犯了。”
他才走进屋内一步,就看到瘫倒在无数的画卷中的消瘦身影:“殿下!”
那道翠色的身影已经无声的躺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四周皆是被他摊开的美人图,有持鞭恣肆的模样,有月夜独行的背影...
一幅一幅的画卷中,却皆是一人的模样,只需一眼,便看得出这执笔之人对画中人的偏执执念,这五年来,有人就是靠着一笔一画才勉强苟活到了今日。
可如今...
他却不愿苟活了。
画卷里之人,神采恣肆。
而画卷上的人,早已无声息。
*
0067偷偷的睡了两天的懒觉才听到了主系统的通知:
“恭喜系统持有者,在此次破解了隐藏线,将获取一枚金币积分的奖励,该金币可兑换5000普通积分,或者一次系统抽奖的机会。”
积分隐藏线通常会有两种奖励:金币积分、普通积分。
主系统的声音冰冷,播报着此次的奖励,但是婴宁脑海中的0067此时却格外的兴奋:“主人,抽奖! ”
“我们抽奖吧!”
婴宁听着0067欢悦的声音,便也随了它的意:“好,那让小7抽奖吧。”
普通积分在每个世界都能得到,但是系统抽奖的金币积分机会却十分难得,通常情况下系统的持有者们都会选择搏一搏奖励。
虽然各式各样的奖励,千奇百怪,有些鸡肋,有些却说不定有些用处。
0067听到自家主人的话后,立刻在系统中选择了抽奖的按钮,片刻之后,主系统的声音才再一次的响起:“恭喜0067系统持有者,获得“梦灵”奖励。”
“该奖励作用如下:系统持有者可以在任意一人的身上使用,在特定的时间内将会进入他人的梦境。”
“该技能只有三次使用机会。”
“该技能只能在同一世界使用,请系统持有者谨慎使用。”
......
0067仔细看着“梦灵”的使用说明,奶乎乎的声音有些好奇:“主人,小7抽到的奖励有用吗?”
“只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却不能改变现实呢?”
“有用的。”
任何东西、任何话只要在合适的时机运用,即便是毫不起眼,说不定也能在日后产生巨大的收益。
“小7的运气很好。”婴宁夸奖着它。
0067明显是个小孩子性子,被夸奖了两句立刻有精神了:“主人,上一个世界的评级已经下来了。”
“燕朝霁的虐心值为999分,虐身值为1045分,燕启臻的虐心值为1034分,虐身值为1058分,总计4136分。”
“高等级世界触碰隐藏线,奖励一枚金币积分。”
“该世界评级为A+。”0067奶乎乎的声音在此时兴致高昂,它悄悄的看了一眼婴宁,觉得主人精神不错。
“主人,要开始下一个世界了
“嗯,小7,我们进入下一个世界吧。”
*
“FairyLand全球玩家达到一亿人!!”
“未来公司将在三天后推出FairyLand第三代全息模式,我们将为玩家带来新的游戏体验。”
头条:“Z未来高管泄露,将在一年内开展FairyLang的第一届竞技比赛!”
“FairyLand将于12月18日与xx饮料推出联名产品!”
“FairyLand知名主播“咕咕最可爱”在直播间真容曝光?!往日的甜甜咕咕竟然是八尺大汉?!”
“FairyLand.....”
.......
FairyLand是Z国最大的游戏科技有限公司——未来科技在三年前推出的一款全息游戏,该游戏在推出后便立刻风靡了Z国,隔年便上线了北美服、欧洲服....
夏月月便是FairyLand游戏的玩家之一,她并不算太擅长玩游戏,但是她玩FairyLand的原因是一个月前,她在路上走着却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砸晕了。
醒来后,她的脑海里便多了一个声音:“已识别生命体各项指标,符合系统绑定的标准。”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什么在说话?!”夏月月警惕的环视着周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旁。
“有鬼啊!!”
...........
夏月月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接受了脑海中多了一个系统的事情,这个系统自称为“丘比特爱意系统”,说是可以通过收集周边人的爱意值,进而来提高宿主的各项美貌指标。
“系统,你真的可以将我变得更漂亮吗?”
脑海中有些冷漠傲慢的系统:“是的,宿主。”
“只要宿主能够得到足够数量的男人喜爱值,本系统便可以提高宿主的美貌。”
夏月月看了一眼全身镜里的人,镜子里的人宽松的汗衫遮盖不住已经超过正常体型的赘肉,头发油腻到有些打结,脚下的鞋子已经有些发黄了。
她的嘴巴还算小巧,但是脸上的皮肤却是被暴饮暴食折腾的的坑坑洼洼。
她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人的朋友圈,选择了一张照片,表情在看到照片的时候有些嗤之以鼻:“那这种程度的美貌也可以吗?”
自称为“丘比特爱意系统”的声音只看了一眼照片,便不以为然的说了:“可以。”
“这种程度不在话下。”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夏月月有些紧张。
“而作为绑定的奖励,本系统会给宿主提供一次免费的整体塑形,有效期10天。”
“真的吗?!”
“是的,绑定后便可以立刻领取‘免费’的奖励。”
“本系统会定期自动收取爱意值,来维护宿主的美貌的。”
听到系统的话,夏月月还在沉溺于可以变成大美人的兴奋中,并未注意到系统话中的重点。
“这样啊...”夏月月看着手机屏幕中娇艳的大美人,又看了一眼镜子的自己,心下一狠:“那我就选择绑定系统!”
她上大学之前,一直对那些长得漂亮的人嗤之以鼻。
但是直到她遇见了喜欢的人...
而那个人有女朋友...
夏月月握紧了手机,又往后翻看了几张自拍照,看了半天才退出了这个人的朋友圈界面。
她手机备注名字:尤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