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确实想起了很多。
不仅想到了让他难以启齿的画面。
更想到了潋猾台海光,小螭龙面红耳赤的亲吻。
情知所起,他亦拂去不了。
白谢的身影逐渐幻化成人形,一缕雪发跌入婴宁的脖颈,他伏身也是禁锢姿势,眼神寒冰:
“吾也觉得有意思紧。”
“不如——”
“再配阿宁玩上一阵?”
螭龙轻拂过婴宁的臂膀,可偏偏他的手掌滑至她的腕侧,刚想悄无声息的拿到净世莲,就听到婴宁突然说道:
“玩,倒是不介意。”
“但神器,我可没有打算拱手相让的打算。”她翻身而挥掌,将他一掌击退。
“你——!”
白谢好不容易稳住身影,却看到她再一次的咬下净世莲的两三花瓣,神器的气息已经在逐渐消弱。
“孟阿宁!”
这一瞬间,他再也不愿掩饰了。
净世莲似乎悄然承载着一人千百年来的愤怒、羞辱,所以当白谢眼睁睁的看到它快要消散在世间时,有什么锁链被挣脱开了。
螭龙暂时逃离了冥界所有的禁锢,灵力猛涨,而入目所及的一切皆被他的灵力碾成了浮尘!
白谢眼眸猩红,理智被另一种绝望的情绪给吞噬。
“吾要净世莲。”
他脖颈隐隐出现龙鳞,眼眸似有苍茫碎星,但更多是对世间一切的蔑视和冰冷。
白谢挥出灵力,抓住了最后一瓣的莲花。
而此瓣莲花,却被另一道半神之力给击退了。
“抢本婆婆的东西,白大人未免也太自信了。”婴宁话语淡淡,但她眼神的光芒耀眼高贵。
白谢的雪色长发在风中飞舞,遮住了他苍白的唇侧:
“交出净世莲。”
“吾,放过你。”
半神之力击起了万丈绯色花海,而婴宁的额间隐隐生出元凤印纹,她朱唇轻启,不愿退让:
“这话,本使也送给大人。”
两股力量碰撞,引起风云激荡,余波掀起了阵阵狂风。
每一次神力的碰撞,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风云形成的漩涡将山河颤抖过,危险和杀机重重逼的周围生灵喘不过气来。
白谢神情似有慌张,而每一次动用力量,胸口处便会浮现一条黑色链条砸向他的心脏处。
上古耄钉,更深一寸。
他仍然再唤起旧时的神力,可那些和神力一同存在的诅咒也一同深深刺进了他身体。
心脏处,犹如千刀万剐。
一条又一条的黑色泅龙链幻化成形,而此时白谢的功力已然逼近成神境。
成神一词,似有早已上千年未听过了。
而婴宁面前的雪色身影,此时脖颈处龙鳞上已经开始浮现淡淡的神纹,苍茫双眸中也划过金光。
那是...
神族的标志。
婴宁自然也看到了他身上的异样,最后一瓣的净世莲被她含在了舌尖处,她转身时,鎏金裙摆飞扬。
白谢伸手想抓住了她的身影,却骤然面色苍白如纸。
他愣一拍,似乎对他如今身体的脆弱感到不可思议,尽管泅龙链绞碎了他的心脏深处,但他依然还是挥出神力,用神力将她直接拽到了自己的身旁。
他想夺走最后一瓣净世莲,身影却一晃,被对方直接压倒在地上。
“唔...”
“咳咳。”
鲜血不停的从他的嘴边溢出来,可苍茫双眸中却有千百年来都抹不去的痛苦压抑,即便他开口时,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
但神族的高傲不许他此时软弱:
“交出,净世莲。”
婴宁侧坐在他腰侧,瞧他这般虚弱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便低首捻起他额侧的雪色长发。
她贴近了自己,白谢听到婴宁开口说:
“白大人都这般虚弱了,还有力气想净世莲?”
婴宁打量了他的模样:
“不惜暴露神族的身份,也要抢夺净世莲,看来大人确实很需要它了。”
白谢感受到她的呼吸铺洒在唇侧,甚至还能嗅到她舌尖的雪莲香气,他并没有躲开。
“吾要,净世莲。”
他固执的重复着。
白谢想要重新唤出神力,但他心脏处的伤实在太重,泅龙链此时也趁机夺取着他如今仅存的神力。
而对方的半神之躯,实在没有什么胜算。
他在她的力量下,竟显弱势。
白谢心中涌出一种无力感,苍茫双眸黯然,他的神力再一次缓缓消散,只是这一次他不愿如同当年一般,发泄挣扎。
他如同一滩死水,念出千万年的执念:
“吾要,净世莲。”
而压制着他的婴宁,饶有兴趣的开口说道:
“这般想要。”
“那就来争吧。”
“争一条活路,争一次妄念。”
“你知道的,这世间弱肉强食,你我这般的人,不过就是权力之巅的座下草。”
白谢的眼神破裂,诸多痛楚出现,但依旧没有什么生气。
她轻笑着:
“他人觉得有用,便可将我们抽骨扒皮。”
“世间一场,我绝不为他人欲望而活,倘若生如贱草,吾也要成一棵粗陋的高树,不求他人庇护。”
“争,不过。”
“斗,不过?”
“吾定然也要让他们知晓,到底奈何的水有多深,到底炼狱的火有多痛。”
白谢的空洞眼神逐渐移到了婴宁的脸庞上,他看着她耳侧生出的曼珠沙华潋滟无比,而眼尾处的金蕊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疯魔。
明明已有半神之躯,但她的眼神却不如神族之人冰冷。
“想要净世莲。”
“那就争吧。”
她的声音砸在了白谢的身上,让他滋生一种挣扎之意。
这千万年来,自己被泅龙链夺去神力,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罪魁祸首如今还在仙界位处高巅。
何其讽刺?
他又何曾不愿争,何曾不愿斗?
千万年来,他如同一只渺虫被囚禁在冥界,只能任由地狱之火腐蚀着自己的龙身。
他有时会看望曾经神界的地方,有时候不想看。
只是那些如同浮沙流失的生机,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
或许一千年、一万年后,他总会死在冥界。
死,也是一个好事。
总好过如今还要看着仇家潇洒快活来的痛快,很久之前的白谢也曾想过,如果有一日能逃离冥界,他定然要飞去仙界。
将对方从高位上狠扯下来,栽个头破血流。
然后,他会死在曾经的神界。
可惜。
这些漫长的岁月,最终还是磨平了他的所有妄念。
所以当白谢被婴宁一语戳破心思,本是无力躺在地面上的他骤然轻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可他的笑声,凄冷悲痛。
他在嘲笑着他旧时的身份,嘲笑着他年少时的不自量力,更嘲笑着自己的软弱无能。
心脏血肉早已模糊,但他却还是动了情。
白谢骤然起身,偷偷的吻上了她的唇,又轻轻咬下她舌尖处的半瓣莲花。
净世莲的灵力,瞬息便充盈在他的身体中。
明明已经得到了半瓣净世莲,可他没有结束,白谢唇侧的鲜血还尚未干涸,他偏执的维持着这一个吻。
千万年来的酸楚,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孟...阿宁。”
他的声音在亲吻中含糊不清,一股身体莫名的渴望让他无从操控,这种感觉不是少年时自己时小心翼翼慌张无措的欢喜。
而是成熟期的他。
身体躁动,潮水般涌起。
他听到婴宁开口:
“不过。”
“我现在该叫你白大人?”
“还是冥殿——”
“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