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崩塌碎裂的声音,而这垒砌了千万年的执念仰慕的苍色建筑,终于以鲛人最后的悲鸣作为了谢幕之戏。
螭龙从神殿离开的时候,还偷走了几滴鲛人泪。
“神域的力量在消散。”白谢游在半空,龙族喜藏宝,爪子中的鲛人泪倒是泛着晶莹剔透的宝光。
“鲛人一族深藏鸫海,泪珠也勉强算个稀罕玩意。”
“孟阿宁,那犼珠你瞧够了没有,快给本大人。”
“极水之物,可是大补。”螭龙游到婴宁的头顶上方,探首就想直接吞下她面前的上古犼珠,却被婴宁直接躲了去。
“你干什么?”白谢感觉自己碰了、
“宝物,自然人人喜欢。”婴宁将上古犼珠收了起来,气的白谢龙牙咬碎。
“喂——”
“这上古凶兽以龙为食,对本大人可是大补,对你又没什么益处!”螭龙绝对受不了到自己眼前的宝物飞了。
他气呼呼的跟在婴宁身后,一路上话语叨叨。
倒是不知为何,神域破碎后,空间法则对白谢造成的影响依旧暂时没有消散,两人出现在血潭中,他便嗷嗷叫了起来。
“这什么水?!”
“本大人可受不了躺在这样的脏水中。”
“乖乖待着。”清绝潋滟的声音落在螭龙的耳朵里,倒是让他老实待着不动了。
青褚已死,被他护在体内的生魄便也全部涌了出来。
婴宁念诀,血潭之上开启了孕育着无限生机的轮回阵,生魄去往六道轮回后会在忘川失了记忆,也定然会忘记诡域里修炼千万年的鲛人。
螭龙看着血潭阵法,实在觉得有些眼熟,仿佛自己也曾无数次的念出这道阵法。
龙脑袋又开始痛了,白谢自然也懒得去想。
他在婴宁忙的时候,便无聊的用小石子砸进阵法中,石头穿过没有躯体的生魄,直到婴宁一记眼刀,小螭龙便跃出水面,老实盘在岩石上等待阵法结束。
血潭本是灵地,业火灼烧在妖艳的花蕊中,纤长的花瓣落地,周遭空气一凝,霎然诡域中的邪气正在缓缓的溃散。
潭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是螭龙唤雨,助她驱散。
诡域千万年来的肮脏和污血被这场大雨冲涮的干净,而业火之花在灵潭生根发芽,只为庇护这一方天地。
诡域轻步声。
霜寒清雅之人在诡域徘徊多日,一无所获。
他墨玉眸子沉寂黯然,一柄竹剑佩身,虽有一具雪肌灵骨,可诡域邪气似乎偷偷缠在了他影子里。
黎子清用神识掠过诡域无数遍,依旧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踪迹。
他又跑到冥界,可阙容闭关、白谢不在,便只是跑了个空。
这般偏执的在诡域游荡,他知晓,也不过是与他寻遍仙籍、遍踏五界,最终一无所获的同样下场。
这几百年,黎子清开始怀疑,凤凰浴火重生,是否只是一个缥缈虚无的仙界妄言?
她骗他...
她骗了所有人。
仙本是不会做梦的,可他却做起了梦。
梦中,见她幼童小小,一字一眼的喊着“师尊。”
她屠魔离别之际,对他讲:“师尊在上,弟子绝不负宗门教诲,此行必除百魔,以卫天地安宁!”
百年后她从魔窟中爬出,再次出现在剑宗,声音寒冷漠然:“弟子凤婴宁,拜见师尊。”
梦外。
无情仙胎,情愿自坠红尘。
细雨未能近谪仙之身,他万念俱灰。
黎子清忽觉得,这六界似也没什么意思。
他自诞生就被灌输仙界繁文缛节,无论对错,他都一一铭记在心。
师尊教他爱世间万物,他便收留凤族遗孤。
宗门视魔为洪水猛兽,他便斩尽魔胎魔头。
他事事以仙界宗门为首,从未生过一丝杂念,可红尘情丝万千,偏偏一缕落在了他身上。
诸般种种,往事悲痛。
实在是,不可忆。
黎子清意念微动,远在困仙崖深渊的长剑便呼啸、刺破一界虚空立在了他身前,谪仙万念俱灰,不弃剑微微颤动,试图阻止自己的主人。
黎子清瞧诡域怨气恨意,深觉这也算是个好去处。
所以,剑身挣扎着割破了他的胸口,刺入了灵骨。
灵骨碎裂,而他的仙魄早已被啃噬了大半,而如今仅能维持身体的部分,也在剑身下快要云消雾散了。
可偏偏这瞬间...
业火覆灭诡域邪气,这般气息自然也吹到了他面前。
这是....
黎子清寒眸缓缓消融,神态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生来仙胎,千年修炼未曾懈怠,便得了玉雪般容貌。
他似雪山之巅万年圣莲所孕育的莲心,生来至纯至洁、无情无欲,但却偏偏贪恋了情欲。
黎子清感知到业火的气息,尘封记忆在此时翻腾倒海的袭来,一股郁气生出,差点让本就不愿伤他的不弃剑给挣脱出来。
雨声渐紧,而谪仙拔出剑。
他瞬息掠过大半诡域,神态焦灼得出现在血潭之处。
黎子清落在血潭处时,恰巧轮回阵完全消散,半壁岩石上苍色螭龙正跃身腾空游在池潭之上,池水泛起波澜。
他心口,仿佛被什么力量生生刺入,疼痛难耐。
比胸口处的伤,更让他手足无措。
谪仙来时慌里慌张,右手的不弃剑砸在地面,上面的狰狞血迹也悄然融入了泥泞。
深潭之中,可感知着业火的存在。
“阿...宁。”黎子清的嗓音微哑,倘若细听还能发觉话音怯意。
他甚至不知,此时是不是梦境了。
可令黎子清失望的是,从深潭中轻盈跃出的女子虽披着一袭雾色长袍,半脸凔月貌,可另半张脸的绮艳曼陀实在是太有辨识度。
不是...
不是阿宁。
他看着螭龙窝在她脖颈,给她说了悄悄话。
这女子跟白谢一样,周身皆是冥界气息,她瞧见自己的出现只是一愣,随后便拍了拍螭龙脑袋,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她经过自己身旁的一刹那,黎子清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捏碎了。
所以——
他还是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
他声音沙哑,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