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歌看着他模糊的背影消失在房屋拐角,微扯着的唇缓缓沉下,绵密的睫毛也掩了下来,院子里此时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看着格外单薄、萧索。
差不多半小时,雷弈城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从拐角走了出来撄。
唐伊歌听到脚步声,转眸朝他过来的方向来。
除了隐约能看到他高大的人形,唐伊歌根本看不清他手里是否端着东西。
雷弈城走进,唐伊歌才闻到面条的香味偿。
唐伊歌嘴角扯动,“哪儿弄的?“
“厨房!”雷弈城道,将其中一碗小心放到伊歌面前的圆桌上,又把一双筷子拿到她手里捉着,“尝尝。”
“你做的么?”唐伊歌低着头,想凑近了看面前的面。
“别那么近,小心眼睛。”
雷弈城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伊歌的脑门。
伊歌撇嘴,嘴角弯着,脸离面碗远了些。
拿着筷子挑起面上的面条忘嘴里喂。
雷弈城直勾勾的盯着伊歌,表情有些紧张。
伊歌将面条嘬进嘴里,嚼了嚼,咽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看不出是好吃、一般,还是难吃。
“怎么样?”雷弈城盯着她。
“嗯。”
伊歌抬头对他笑笑,“等我再尝一口。”
“……”雷弈城啧了下,深眸揉着笑,脸上却故意露出嫌弃,“快吃!”
唐伊歌点头,挑起一大撮往嘴里喂。
“慢点!没人跟你抢,小心烫嘴!”雷弈城急道。
“唔,不烫……”唐伊歌嘴.巴里含着面条,含糊说。
雷弈城皱着眉,看着伊歌的双眼无可奈何。
伊歌吃完一撮,这才微微填充了下自己空空的肚子,遂对雷弈城的手艺做了个评价,“正宗阳春面!”
雷弈城笑,冷硬的面庞柔柔化开,兴奋的拿起筷子轻敲了下伊歌的头,“识货!”
“诶你这人烦不烦,我夸你呢,你敲我头干么?”
唐伊歌佯怒的瞪他。
雷弈城憨憨笑,“敲你头是喜欢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唐伊歌说。
“装。”雷弈城低低哼,盯着唐伊歌的眼眸有些怨怼。
唐伊歌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面条。
雷弈城看了她一会儿,也端起面条,刺溜刺溜一会儿就吃完了,吃饭时特别的男人。
唐伊歌听着他吃面的声音,嘴角不禁勾了勾,挑了根面条放进嘴里,说,“弈城,你平时经常自己做饭么?”
“我不会做饭。”雷弈城说,“没人教过我,我也懒得学。”
“……”唐伊歌微怔,抬头看他,“那你会做面条?”
“面条是下午趁你睡觉,我无聊,问厨房的小师傅学的。”雷弈城口气颇有些得意,“我跟你说伊歌,不是我吹牛,我雷弈城要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话到这儿,雷弈城嗞了声,看着伊歌,“除了你。”
唐伊歌对他笑笑,“那你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雷弈城父母去的早,去的时候他还小。
若如他所说他连饭都不会做,他靠什么活?
“什么怎么过来的?收保护费呗。”雷弈城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
唐伊歌拧眉,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你那时候才十几岁,不怕么?”
雷弈城扬眉,“除了你,我怕过什么?”
“……”唐伊歌嘴角一抽,本来还有些心酸,这会儿啥感觉都没了。
撅了下唇,唐伊歌低头,继续吃面条。
大约过了三分钟。
雷弈城极具男人味的低沉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刚开始我跟了一个大哥,他比我年长十岁,天天带我在小学或中学路口堵学生收保护费,收来的保护费,他七我三。
我跟他用天天收来的保护费倒是过了一段不劳而获‘安逸’的日子。只是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
在学校收保护费的可不止我跟他,后来因为我们收的多了,让其他收取保护费的人很不满。
有一天,我跟我那个大哥刚从一初中生手里‘收’了一百的保护费,钱还没来得及分,便被一群手拿木棒的人围住了。”
雷弈城讲故事般低缓的口吻,“你猜后来怎么着?”
唐伊歌抬头看他,“他们让你们把收来的保护费上交?”
“呵。”
雷弈城谑笑,“伊歌,你好歹也三十二岁的女人了,怎么这么幼稚?”
“……你才幼稚呢!还有别提我年龄!谁提我跟谁急!”
唐伊歌凶巴巴的瞪他。
雷弈城做了个投降的手指,笑着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有很多禁.忌?”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有!”唐伊歌说得相当理直气壮,充分展现出什么叫“存在即是合理”的道理。
“行,我知道了。”
雷弈城说。
唐伊歌用筷子搅面碗里的面,言归正传,“那后来怎么样了?”
雷弈城仿佛还想了想,才说,“那群人二话不说就对我跟那大哥棍棒相向。”
唐伊歌本能的皱眉,看着他,“然后呢?”
“都是些年轻人,气盛,下手没个轻重,当场就把那大哥打断气了。”雷弈城口吻平和,仿佛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什,什么?”
唐伊歌既惊讶又悚然。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群人出手这么重。
在她看来,收保护费的无非就是些小混混,以及在学校拉帮结派的混小子……
他们通常只是面向凶恶,正要动手恐怕也不敢下狠手。
“别小看现在的年轻人,也别把社会看得太美好,这样的事,各个地方每年都会发生。只是你不关注,所以不知道罢了。”雷弈城淡淡说,见怪不怪。
唐伊歌握紧手里的筷子,看着雷弈城,“那,那你呢?”
“我比那大哥幸运,脑袋挨了一棒,当时我也以为我活不了,可我还是活过来了。”
雷弈城说着,眉峰皱紧,他伸手摸了摸裤兜,似是想摸烟抽。
可突然想到寺庙里不让人抽烟,所以,他已经连续三个月两个烟影子都没瞧见了。
雷弈城自嘲笑了下,看向伊歌,“是有人路过看到,报了警,后来警察及时赶到,我才侥幸逃过一死。”
雷弈城现在说得轻飘飘的,可她能想象到那一群人拿着木棒挥向他身上各个部位的场景。
唐伊歌嗓子眼堵塞。
如果,如果他的父母健在,他们一定不会让他去做那样的事,而他也不用经历那样残酷的暴打,以及,他后来这么多年所经受的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苦痛和折磨。
后来的事,雷弈城没再继续往下说。
唐伊歌也没再问,有些事,问了,就相当于揭开人的伤疤,揭开容易,可受伤的人,却要很久才能愈合。
而且唐伊歌希望,能让雷弈城坦然说出他这些经历的人,是能够一直陪着他身边,给他温暖的人。
可这个人,不是她。
……
顾言和聂晓星是第二天来的寺庙。
看到顾言大包小包挂了满身,而聂晓星则只背了个背包,轻装上阵。
唐伊歌除了惊讶以后,就是无语。
看着顾言,“你来这儿带这么多东西干么?“
“多?”顾言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抖了下来,一个一个打开给唐伊歌看,“这是我的洗漱用品,保养品面膜这些,还有这个榨汁机,这边有十根苦瓜,我打算榨汁喝,对身体好。
还有这个护膝,护腕,登山鞋,水壶我都带了,万一哪天我们要去爬山呢。另外,我觉得山上肯定冷,所以带了这个……”
顾言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抽出一叠……暖宝宝!
唐伊歌和聂晓星都看服气了!
这丫是男是女啊?
竟然带暖宝宝!疯了吧!
顾言见两个女人都用不可思议鄙夷的眼光看着他,悻悻咽了咽喉咙,说,“这是给你俩准备的,你们女生来那个,不是肚子疼么?听,听说把这个东西贴到东西上挺管用的。”
顾言说最后一句时,眼角不停的斜聂晓星。
聂晓星眸光微闪,不知怎么的,耳尖有些红。
唐伊歌见状,十分有理由怀疑,顾言这个“听说”,其实就是听聂晓星说的吧!
所以,顾言带这些暖宝宝,大概是为某人专门准备的。
唐伊歌识破但不戳破,笑着看顾言,“怎么,你打算长住?”
“嗯。”顾言认真说,“你们走我就走,你们不走,我就一直赖在这儿。”
好吧,他是来避“难”的!
因为在Z市,有个人在天天堵他,堵得他都想死想死的了!
所以没办法,他只好跑出来了。
而他一个人上山怪冷清的,所以他就勉为其难带聂晓星一块来了。
聂晓星看了眼顾言,目光纯澈看着唐伊歌,面色虽然高冷,可声音里却不难听出关切之意,“伊姐,你身体如何?眼睛好了么?”
听到聂晓星问,顾言才想起来。
对聂晓星露出一个褒奖的眼神,同样看向唐伊歌。
唐伊歌分别看了看两人,笑道,“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就是眼睛现在看东西还看不太清。”
“那你看得清我么?”顾言指了指自己。
唐伊歌和顾言以及聂晓星相对而战,中间约有一人宽的距离。
而唐伊歌却摇头,“只能看个模糊。”
“那就是还没好。都三个多月了还没好,雷老二是怎么照顾你的?对了,雷老二呢?”
顾言说着,才忽然想到他和聂晓星来了这么久,却没看到雷弈城,惊道。
唐伊歌皱眉,她也不知道雷弈城去哪儿了。
“这雷老二真是,办事一点谱都没有!”
顾言哼哼道。
唐伊歌见他一副领导视察工作,而属下没能达到他预期标准的不满样儿,黑线从额前滑下几根。
这丫也就在她们面前敢这么嚣张叫嚣,要是雷弈城在边上,看他还敢不敢?
“顾言。”
一道威严浑厚的嗓音冷不丁从顾言背后传来。
顾言背脊骨一麻,瞪大眼往回看,就见雷弈城站在他不远处,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顾言,“……”
这人是属幽灵的么!
---题外话---四千,二更。今天八千加更,更完了。姑娘们阅读愉快!谢谢ylm8829亲的三张月票,bluehurting亲的月票,(* ̄3)(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