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载呈一直兴冲冲的跟着前面的马车,眼看他们出了城,也不觉得奇怪,甚至想,多好啊,出了城,没什么人,自己更有机会接近悦儿,可以多跟她说些话。
小厮阿来觉得奇怪,“爷,他们怎么连午饭都不停下来吃啊!”看向道边的小食肆,他饿了。
“也许悦儿赶路呢?”刘载呈一直看着前面的马车,仿佛看到了马车内的小娘子。
“那也得吃啊!”阿来低声念道,“爷,你还没有吃呢!”
刘载呈伸手拍他的头,“一顿不吃,饿不死你,赶紧跟上。”
“是,爷。”
渐渐的,连夕阳都退了下去,天渐渐的暗了,只有黑乎乎的一片,那起伏的山脉时隐时现,像一条在大地上游动着的“黑蛇”。那天边的微云,给远山笼罩了一层薄纱,使一切显得更加神秘。
阿来有些怕了,“爷,这不对劲啊,麻四娘的马车到底要往何处啊!”
刘载呈也感觉不对劲了,他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难道,四娘得罪了什么人,有人绑她想教训她一顿?”
“可是爷,想教训,在京里随便找个地方即可,为何到这荒山野岭?”
刘载呈看了看身边的侍卫,不过三四人,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大叫:“大家小心。”
“是……”护卫的话刚回完,就见两道黑影飞跃而来,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刘载呈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绑了,头上套着麻袋,脑袋嗡嗡,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老二,这只羊怎么处理?”
“他是梁王府的小王爷,把他也抓到破村去。”
“是,老二!”
皎洁的月光明亮地照耀着人间,夜幕撒下点点星光,风轻轻地吹着,没有给天空留下任何痕迹,被走过的山道,随着人影远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麻悦儿醒来睁开眼时,发现什么也看不到,想动一动发麻的身子,发现双手被反捆着,她害怕的本能就叫:“雁儿……雁儿……”除了听到自己的回音,麻悦儿什么也听不到,她吓得哭了,“爹……二姐……二姐夫……”
雁儿的嘴被布头塞着,身子、四肢都被绑着,听到自家小娘子的叫声,就是没办法回,她用腿蹬了蹬墙,可是不管怎么蹬,自家小娘子都没有回应,急得眼泪直流。
刘载呈像一条狗似的被人扔到了硬硬的地面上,疼得他眼泪就差出来,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刚缓过神,就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哭叫。
细听之下,居然是麻悦儿声音,太好了,太好了,是四娘,他高兴的就要站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麻袋套着,手脚被缚着。娘佬子的,等小爷出去,一个个的都要了你们的狗命。
——
风之平坐在京兆府堂审室,虽然坐在犯人的位子,却如坐在主审的位置,双腿与地面垂直,身正体端,神情严肃,京兆府的大人们个个站在他面前,包括京兆府魏大人。
魏大人看向仍旧软瘫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又扫了眼唱小曲的几人,他们围跪在一个横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哭哭啼啼,“云生啊,你死得好可怜啊……你怎么能跟贵人顶真啊,你就不能依了他们的意思嘛……你这样……”
“生哥啊,你死的好苦啊……”
……
僵持不说话也不是事,魏大人拱手道:“风大人,你看这案子……”
风之平一脸威襟:“魏大人,你是京兆府府尹,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大人……”魏大人很为难,按程序,不管风大人有没有罪,都以嫌犯的身份被关押。
“按程序走。”
“大……”魏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堂审室的门被推开了,竟是刑部的人,“金侍郎,你这是……”
“御史台已经告到圣上面前,云大人的案子已经由刑部接手了。”
魏大人大惊,看向风之平,“这……”
风之平冷冷的立起身,“刑部是吧!”
“对不住了,风大人。”
风之平轻嗤一声,甩袖:“带路。”
刑部金侍朗拱手之后,挥手道:“把这些人都带走。”
刑部卫卒纷纷上前,把地上的死尸、软瘫在一边的中年男人都绑走了,余下那些哭哭啼啼之人。
那些哭泣的人等刑部的人走了,才醒过神,“什么……”
魏大人朝这些人冷哼一声,“把这些人都关押在衙门里,听候审讯。”
“是,大人!”
“大人,我们又没有犯法,为何要关我们?”
魏道俊根本不屑回这些刺头的话,要不是他们这些人闹事,何至于让酒楼被围得水泄不通,何至于逼得风大人来衙门,现在又被刑部……他要去找老师。
——
麻齐风发动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人找女儿,可是一直找到天黑,都没有找到人,“悦儿,我的女儿……你到底在那里啊!”
莫婉怡也急得嘴上火,“子常,子常,要不找父亲帮忙?”
“他?”麻齐风摇头,“听说他跟江夫子去敏儿那里去了。”
“那我们只能找二娘了”
“可……可现在都关城门了,怎么出去找敏儿……”
郭二平提醒道,“叔,我们可以找庄先生,他是未来附马爷,肯定有办法。”
“对对,那你赶紧去。”
“好。”郭二平赶紧带着人去找庄灏帮忙了。
——
收到麻悦儿不见的信息,已是子夜了,要不是找了庄灏帮忙,估计到天明,消息也到不了夏臻小两口面前。
麻敏儿被消息吓得浑身发抖,连衣服都穿不上,夏臻帮她把衣袍整好,“别慌!”
“怎么不慌,悦儿只是个小姑娘,落到贼人手要是有个……”她不敢说下去,双手抱着夏臻的腰,“怎么办,怎么办?”
夏臻轻轻拍她的后背,“四娘不过是个闺阁小娘子,那些贼人捋她,无非是针对我们,所以在没有见到我们之前,或是我们没有收到条件之前,她不会有危险。”
冷静的分析,让麻敏儿的大脑恢复了正常,“针对我们,那真是对不住小妹了,害得她受了无妄之灾。”
夏臻拉起她手,“走,我们去前面,找卫仁、章年美他们商量一下。”
“好。”
他们到前院时,居然看到风江逸,“夫子,你是……”
“我儿之平出事了。”
“什么?”夏臻两口子惊讶的相视一眼,“刚刚听到的消息?”
“嗯!”风江逸点头:“我特来跟你们说一声,我要回城。”
麻敏儿吁口气,“夫子,我小妹也出事了。”
“你们不是因为我的到来而……”
站在门旁边的小侍说道:“回江太师,小的刚走到甬道,就见王爷夫妇二人来了,小的还没来得及回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风江逸道,“那子安怎么……”
“和太师一样,准备回京里。”
“好,那咱们坐一辆车回京!”
——
老梁王妃已经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凭谁都劝不住,老梁王烦燥的出了回事房,站到门口,儿子儿媳妇都没老两口急。
一个陪着老梁王妃抹眼泪,一个跟在老梁王身后到了门口。
“父王——”
老梁王好像没有听到儿子叫唤,而是问面前的管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几路人马都没有消息。”
“那刘子离那一路呢?老夫可请他帮忙了!”
“王……王爷,燕成郡王开始时,确实是帮我们找人的,可是酉时末(晚上7点)时,他被人叫走了,留下的人手还没有找到人。”
“去办了另外的事?”
“是,王爷。”
老梁王叹气,“光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请人帮忙都找不上了!”
“王爷,那可怎么办,眼看就要到子夜了,我们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小王爷。”
“报到京兆府吧。”
“是,王爷。”大管事赶紧去办了。
——
回城的马车里,风江逸虽和夏臻夫妇坐在一辆马车里,可他们并无交流,沉默坐着,直到马车夫提醒马上就要进城了,他们才醒过神。
风江逸怅然而叹,“课税之事,已经有人开始反击了。”
麻敏儿从夏臻怀里直起身:“夫子,要紧么?”
风江逸失笑,“自古以来,只要动到世家大族利益,不被反噬的很少。”
“夫子?”麻敏儿大惊失色。
看着紧张失色的小娘子,风江逸无谓的笑笑,“既然老夫选择了这条道,那就准备了这条道上的所有险阻。”
“夫子,你……”
风江逸看向夏臻夫妇,“我先去探探圣上与世家大族搏奕的如何,然后再作计较。”
“夫子,我觉得你不应当这样消极被动。”麻敏儿抿嘴道,“既然你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为何不把领头的世家子搞下去呢,就算结果可能是最坏的,最起码拉掉几个蛀虫,也算为大魏国的平民百姓谋了些利益。”
“谈何容易?”风江逸捋须摇头。
麻敏儿不甘心:“夫子,别人怎么对风大人,你就怎么对他们,以牙还牙,就算别人看出你是报复,那又如何,你到皇上面前哭一场去,你可都是为了他,我不相信他不为你作主,如果他敢不为你作主,那还有谁敢为他卖命尽力。”
“哈哈……”风江逸叹气而笑,“要是每件事都像你想得这样简单就好罗。”
“大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之间怎么样平衡此事,但要我说,就用简单、粗暴的方法,一方面可以用最快的方法救出风大人,另一方面给那些敢出手的世家警告,让他们收敛。”
虽然麻敏儿说的这些话在成事谋者的眼中,是意气用事,但……风江逸还真是把她的放听进去了,是啊,老夫敢做事,敢担事,任性一次又何妨。
“还是年轻人有闯劲!”风江逸点点头,“那你们的事呢?”
麻敏儿道:“我不知道。”
风江逸刚想开口说帮忙,夏臻先开了口,“风老大人不必担心,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最迟明天晚上,我就会解决此事。”
“这么快?”
“如果不是顾忌其他事,今天晚上我都能解决。”
“啊……”麻敏儿立即转头,“夏臻怎么回事?”
夏臻道:“和圣上争位的两位王爷,一死一伤,一直都有余部作乱刺杀,但每一次抓人都不能连窝端了,刚好利用这次机会,一次整个干净。”
虽然夏臻说得都对,但想到妹妹的安危,麻敏儿内心还是很难过,为何是最柔弱的妹妹呢?
夏臻仿佛看出了麻敏儿的难过,“那些人想抓的是岳父,后来改为小妹!”
“为何?”
“她只带一个小丫头出门。”
“悦……”麻敏儿真是又急又燥,原来她竟只带了一个小丫头,那坏人不瞄准她,又瞄准谁呢?暗暗叹了气。
马车外,有人叫道,“王爷,风老大人,已经到了内城。”这是提醒他们要分开走了。
风江逸下了马车,夏臻夫妇下车送他。
“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夫子,不过,你的事,我们帮不了,请你多保重。”麻敏儿道。
“你这丫头,就不能客气说声帮我?”
“夫子,你可是权谋高手,肯定不需要的。”
“哈哈……”心情很差的风江逸被麻敏儿的话逗笑了,“好吧,都被拒了,我也只能靠自己了。”
——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麻悦儿停止抽泣,扭着身子到了墙边,耳朵贴到墙边,竟真的有人在叫自己。
“悦儿……麻四娘,你听到我叫你吗?”用了近一个时辰,刘载呈终于如蚯蚓一样从麻袋里钻出来,移到了墙边。
“你是……”居然叫自己的小名,那声音似熟非熟,麻悦儿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是我,是我呀,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声音挺大,这下麻悦儿听清楚了,“是你,小王爷?”
“啊啊,你终于听出是我啦。”刘载呈兴奋极了。
麻悦儿没关注到他高兴的声音,而是问:“小王爷,你怎么也被他们抓来了?”
“我……”刘载呈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们抓我们到底想干嘛呀?”麻悦儿没听到他的回答,心急的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刘载呈回道。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说着说着,麻悦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小娘子哽住了,刘载呈连忙安慰:“喂,悦儿你别哭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救我?”
“是啊!”
“你为何要救我?”麻悦儿问。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