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依稀的能听到木鱼声。
元初寒坐在蒲团上昏昏欲睡,其实她完全可以去睡觉,可是她等着过了子时吃饭呢。
饿了一天,水也不让喝,她扎了自己很多次缓解饥饿感。可是,时间越久,她的银针也就越没效力了,她只想吃东西,填饱肚子,然后睡个好觉。
丰离在她身边,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直。
烛火幽幽,香火缭绕,还有木鱼声,这一刻很宁静。
身边的人睡得不舒服,坐在那里已经开始不稳要倒下了。
丰离转头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倒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倒下去。
身体在晃悠,元初寒的头也一点一点的,在将近两分钟后,她的身体终于朝着旁边倾斜。
丰离看着她,同时抬起了手臂,下一刻,那个晃悠的人也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终于舒坦了,元初寒也彻底躺了下来,娇俏的小脸儿一片安宁,而且很乖很乖。
搂着她,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丰离垂眸看着她,脸庞的线条染上明显的柔和。
抬手,修长的指捏住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她毫无感觉。
难得乖巧,丰离的唇角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微凉的指在她的脸颊上游移,最后落在了她的下颌上。
红唇依旧水润,她之前还在吵着要被渴死了,可是她身体健康,一天水米未进没给她带来任何的影响。
拇指轻轻的移动,一点点的触摸到了她的唇瓣上,柔软,温暖。
有所感觉,元初寒皱眉,之后抬手抓住碰她嘴唇的东西。
手被抓住,丰离也没有挣开,任她手上的温暖笼罩住他微凉的手。
“丰离,我要睡觉。”抓着他的手,这种温度,根本就不用清醒过来,元初寒就知道是他。这世上,有这种体温的只有他。
看她眼睛都不睁的呓语警告,丰离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掌中慢慢揉捏。
“这么肯定是本王。”对此,他较为满意,从唇角的笑就看得出来。
“除了你没人这么变态。”听到他说话,她的神思也渐渐清楚。下一刻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带着笑意的脸。尽管那笑意很清浅,可是很好看。
垂眸看着她,清透的眸子几分朦胧,看起来更是乖的可爱。
“胆大包天。”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她脸颊晃了晃,丰离的声音放的很轻。
他这样,元初寒不禁的也脸红,所幸灯火幽暗,看的并不清楚。
“王爷大人又想杖责我了?还是诛九族啊?”清楚自己躺在他腿上,元初寒也没起来的意思,反正她能躺在他腿上绝不是自己爬上来的。
“处以私刑。”捏着她的那只手,丰离一字一句道。
元初寒眨眨眼,因为他这句话,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爷大人,你说起这些话来,很熟练的样子。”挣扎着坐起身,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儿。
丰离任她离开自己的腿,但是没松开握着她的手,“什么叫做熟练的样子?”
转了转眼睛,元初寒弯起红唇,“我感觉,你在跟我**。”举起那只仍旧被他握着的手,他不断的捏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真的就是**。
丰离面色不变,抓着她的手放下,“没错。”
元初寒一愣,不眨眼的看着他那面不改色耍流氓的样子,她从不知丰离的脸皮这么厚。
“丰离,这是寺院,菩萨就在那儿呢。”对面就是佛龛,他这样好像挺不敬的。
闻言,丰离淡淡的转头看了一眼,“本王忘了。”忘记了这是寺院了。
轻轻地松了口气,元初寒点点头,“还没过子时么?我又饿又渴。”说起别的事情,似乎气氛也好了点儿了。但她仍旧紧张,全身的汗毛好像都立正了。
“两刻钟。”丰离回答,而且时间说的很精准。
“你是灯漏啊,时间掐的那么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元初寒就根本不知道时间了。每每都是自己估算一下,但很不精准。
“不信?”丰离几不可微的扬眉,似乎很不爽被她怀疑。
摇头,“信,王爷大人的话,都信。就算是骗人的,我也信。”
“本王何时骗过人?”这话丰离不爱听,他没骗过她。
哼了哼,元初寒无言,这人就是有这本事,说起谎话来自己都信了。也不知是谁骗的她嫁给他,将她耍的团团转。
“佛祖菩萨应该已经感受到了我的虔诚了,我真的很虔诚,希望我能梦想成真。”看着佛龛里的菩萨,元初寒自言自语道。
“梦想什么呢?”捏她的手指,丰离淡淡道。
“我的梦想就是,不会再发生被你卖了还得给你数钱的事情。”扭头看着他,元初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凭你的脑子,本王卖你一百次,你会数一百次的钱。”丰离连眼睛都没眨,明显的恶意嘲笑,嘲笑她的智商。
元初寒咬牙,之后开始甩他的手,但怎么甩都甩不掉,就像涂了强力胶。
“丰离,这是佛门净地,我不想动粗。你最好收敛点儿,否则,我就让你丢脸。”最后狠狠瞪他一眼,元初寒气得不轻。
他脑子好使,她承认。但是,脑子好使就能随意贬低别人么?而且还**裸的贬低,一点掩饰都没有,太过分了。
“两个人,没必要都精明,本王一个人精明就可以了。”没因为她的话而生气,丰离反倒淡淡道。
闻言,元初寒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看着他那薄情寡义的样子,心头倒是一暖。
“你精明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像你那么精明,也长这么大了。”小声嘟囔,已经没了刚刚那力度。
丰离几不可微的颌首,“是啊,傻子也能长大。”
“你才傻子呢。”又被他激怒,元初寒实在忍不了了,抬腿踹他。
丰离稳如泰山,好像被踢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反倒看着她那发疯的样子扬起薄唇。
他根本就没反应,元初寒踹了几脚就踹不下去了。用力的挣脱他的手,大力气的重新坐回蒲团上,扭头看着别处。
大口喘气,整个禅房内都是她如牛一般的呼吸声。
丰离坐在原位神态自如,等待着子时的到来,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其实也很无聊。
不知从何处拿出那根眼熟的丝带,丰离直视前方,不用眼睛看着给丝带打结。
从动作上来看,他的确练了很久,因为比前些日子要熟练多了。
气喘如牛,元初寒无意的扫了他一眼,就发现他又在鼓捣那根丝带了。
哼了哼,她更是无言,“消磨时间的话,绣花比这个更好用。”有时间就缠那根丝带,缠上了拆开,缠上了拆开,反反复复的。那时她觉得是用来对付她的,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也没怎样,她就觉得可能是他心理变态。
丰离未理会她,直视前方,没看手上的动作,凭借的完全是熟练的技巧。他现在无需低头看,也能极快的打出完美的结。
“喂,丰离,你真变态了?”不理她,元初寒反倒觉得慎得慌。歪头盯着他看,愈发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心理不正常了。
丰离终于有所反应,抬手,让她看那打好的结,“觉得如何?”
皱眉,元初寒上下的看了看那个丝带打成的结,然后点点头,“不错,没用眼睛看,也打出来了。”
“还差一些。”丰离收回手,又拆开了丝带。
“差什么?”试探,元初寒很想知道他的内心活动。
“实践。”丰离转过头来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不禁心惊。
“实践?你打算用什么实践啊。”身子向后退,元初寒盯着他的眼睛,很难保他不会用她实践。
丰离却什么都没说,视线在她脸上过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便转过了头,同时收起了丝带。
就在此时,身后的房门被敲响,“王爷,属下来送饭。”是杜骏的声音。
“进来吧。”丰离站起身,动作优雅的弹了弹袍子上的褶皱,子时过了。
一瞧丰离站起来,元初寒也赶紧起身。长时间的坐着,再加上一天水米未进,她明显力气不足。
房门被从外推开,杜骏以及另外的护卫出现在眼中。他们二人端着饭菜进来,这是掐着时辰做好的,还冒着热气呢。
“哎呦我的天,总算能吃饭了。”不管丰离,元初寒快步的跟着杜骏,待得他走到桌边时,她已经坐下等着吃了。
丰离慢步走过来,和元初寒的模样相比,简直优雅到极致。
坐下,丰离先倒水,倒了两杯,推到元初寒面前一杯。
“喝。”一个字,就是命令。
看了他一眼,元初寒拿起来,一口喝光。
“哎呀,爽!行了行了,别摆了,摆出花儿来还不是得吃掉。”看杜骏在那儿调整盘子的位置,元初寒不耐烦的抢过筷子开吃。
杜骏立即收手退下,若是再不退开的话,他觉得元初寒可能会连他的手都给吃掉。
元初寒的吃相简直是狼吞虎咽,丰离在一边看着她,几不可微的摇头,他已经习惯了。
给她夹菜,元初寒开始专攻眼前,吃的两颊鼓鼓。
丰离看着她,唇角若有似无的扬起,“没人和你抢,慢点儿。”
“哼哼。”扫了他一眼,元初寒嘴里满满的,只是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活像小猪儿。
放下筷子,丰离不吃了,她饿成这样,他若是真的和她抢食物,估摸着她会咬人。
一桌子的饭菜,尽数被元初寒吃光,最后感觉撑了才放下筷子。
也不管那始终看着她的丰离,起身走向这禅房内唯一的床,翻身躺进去,睡觉。
躺下不过一会儿元初寒就睡着了,她是真的很困乏,困得不行。
室内烛火幽幽,丰离起身一步步的走向床边,幽深的眸子注视着那个躺在床上已经睡着的人,他若有似无的扬起唇角。
旋身坐下,丰离轻而易举的将那睡着的人推到床的里侧,随后他也躺下了。
被推,元初寒依稀的也有感觉。翻身背对着床外侧的人,现在,她对和丰离同一床睡觉没那么排斥了。
半夜才睡觉,大清早的,寺院里的撞钟声就吵醒了熟睡的人。
元初寒绝对是深眠,所以被那钟声吵得极度不爽。闭着眼睛,拽起被子,将自己的头裹在被子里。
撞钟声还在继续,用被子遮着头也能听得到。她在被子里拱啊拱,以此抗议。
下一刻,腰间被个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让她没法动弹。
“吵死了!这是什么呀?拿开。”挣扎,她整个人都在被子里,活像个蛆虫。
床外侧,丰离被她挤得悬在床边,只差那么一丝丝他就掉到地上去了。
他一条手臂搭在元初寒身上,俊美的脸庞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被他压着实在挣扎不掉,元初寒猛的掀开被子,长发散乱的包裹住小脸儿,发丝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而且因为没睡好,眼皮略肿眼球发红。
“你有病啊!拿开拿开,压死我了。”抬手推他,她卯足了劲儿。
丰离一动不动,“本王才知,你睡着的时候会变成驴。”
“你才是驴呢,一只蹄子就能压死人。”推不动他,元初寒也放弃了。翻身坐起来,一边抓着自己散乱的长发。
顺好了头发,她扭头看着丰离,也发现了问题,他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眨眨眼,她向后挪了挪,“敲钟呢,天亮了,咱们也走吧。”今儿十一,明天就是十二,大婚。
丰离优雅的坐起身,尽管被挤了一夜,但他看起来还好。
“若不是你睡得猪一样,此时已经在路上了。”丰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他这话听得出,他好像已经醒了很久了。
“你才是猪呢!大半夜的才睡觉,要不是外面敲钟,我现在还在梦里呢。哎呀,我的眼睛不舒服。”一边说着,一边挪到床边,那边丰离已经穿上了外袍。
垂眸看着她,丰离抬手,用拇指的指腹抚了抚她的眼角,“肿了。”
“就知是这样。”打开他的手,元初寒自己揉着,还是想睡觉。
蓦地,外面响起敲门声,之后杜骏的声音传进来,“王爷,可以出发了。”
“这就要出发了?好吧,在车上接着睡。”穿上靴子,也不整理乱糟糟的长发,直接拿帽子扣在头上,这样挡住脸,就什么都看不见啦!
走出禅院,丰离如同昨天似的抓着她的手,看起来很是贴心。
元初寒正好困倦,脚步拖沓,远远的看着,还真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金龙寺中的老住持以及一众僧人恭送丰离,直至走到山下,回头还看得见他们。
禁卫军开路,队伍极快的返回帝都,太阳从山边跳出来,由此可见,今天他们起的有多早。
元初寒在马车里睡得昏天黑地,最后躺到了车板上,车板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更是舒坦的让人欲罢不能。
十二月十二,这一天终于来了。
天色还一片漆黑的时候,摄政王府就忙碌了起来。
无论是丫鬟小厮还是护卫,皆换上了红色的外袍,喜庆的不得了。
整个府邸里,更是红绸满目,喜字挂满四处;大门口的台阶上铺着红毯,一直蔓延到长街的街口。
灯火通明的小楼里,元初寒坐在一楼的偏厅里,对面就是镜子,旁边的长桌上琳琅满目,香附和府中的丫鬟正在给她梳妆。
宫里也来了嬷嬷,只不过,都在外面呢,没允许她们进来。
她们其实也不想进来,都知道元郡主有传染病,但碍于皇命不敢不来。
长发挽起,发饰繁复,元初寒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梳过这种麻烦的发型。
香附和另外两个丫鬟六只手在她头上忙活,另外两个丫鬟给她上妆。
郑王站在一边,不同于往日的,他穿着华贵的深紫色长袍,这是代表他身份的衣服。
从镜子里看到郑王,元初寒笑笑,“老头,你要是累的话,就去休息一会儿,还早呢!”
“不累。”看着她,郑王的脸上挂着微笑,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一丝丝的伤感。
“舍不得我?别舍不得,我永远都是你女儿。”看着镜子里的郑王,元初寒说这种话能很顺利的说出来。若是面对面,她绝对说不出口。
郑王笑着点头,“我的元宝长大了,开始会说哄我这老头子的话了。”
“不是哄你,是心里话。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是你唯一的亲人。”任多只手在自己的头上和脸上忙活,元初寒认真的说着,看着镜子里的郑王,她的眼神也变得悠远。
叹了口气,郑王转身坐下,刻意的躲过镜子,不想让元初寒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单单弄头发化妆就忙活了一个半时辰,待得那几只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撤走,元初寒也瞧清了镜子里的自己。别说,这么一看还挺好看。
这古代的化妆品,不赖嘛!
眨眨眼,她点头,“挺好,就这样吧。”
“小姐,穿衣服吧。”香附也很开心的样子,穿着红色的裙子,喜庆的很。
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都摆好了,大大小小多达十件。
长吐口气,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来吧。”站起身,她已经穿好了红色的中衣,映衬的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几个丫鬟拿着衣服,开始给元初寒穿,她站在那里,如同个木偶似的任她们摆弄。
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她觉得越来越重。
最后一件最豪华的长袍套上,她身子晃了晃,“好重。”
香附蹲在地上整理长袍的袍角,长袍拖地,那上面手工缝制的宝石被灯火晃得闪光。
两个丫鬟拿着凤冠走过来,单单看着,元初寒就想后退。
不过,她就是躲避也根本躲不了,最后那凤冠戴在了她的头上,压的元初寒觉得脖子马上就要断了。
珍珠的帘子垂坠在额头上,正好挡住了眉毛。
“快,让我坐下。”抬手,可是连手臂都抬不动,好重。
香附和几个丫鬟扶着她慢慢坐下,元初寒大口喘气,“这一天下来,我觉得我会死过去。”
郑王走过来,看着元初寒颇为满意,“一生只一次,累也值得。我的元宝,很漂亮。”
“漂亮么?要是能不穿这么厚的衣服,不戴这么重的凤冠,我会更漂亮。”晃头,因为头顶的东西太重,以至于晃头都不怎么灵活。
“别挑剔了,越繁琐,就证明越重视。王爷将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相信,他也会对你好的。”在元初寒身边坐下,郑王握住她的手。
元初寒看着他,看着他慈祥的脸,充满了关爱的眼睛,脑海里不禁想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大部分都是和郑王有关的,这个老人,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
反手握住他温暖的手,元初寒的眼睛泛起水色,“别人是否对我好,我也不是很在意。老头,你年纪大了,好好保重身体。到时我自由了,咱们俩就去游山玩水,将大齐的好山好水都走个遍。”这么多年,郑王一直在郴州,从未离开过。
郑王点头,一边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好。”
天空渐渐转亮,但太阳还未跳出来。帝都主街上禁卫军林立,将街道清空,闲杂人等不许出街。
但仍旧有无数的人早早的起来看热闹,站在路边禁卫军的包围圈后面,等着看摄政王的大婚队伍。
甬长的长角声响彻清晨的帝都,元初寒坐在小楼里都听到了。
郑王站起身,“来了。”
香附走过来,拿着红色的面纱,遮住了元初寒的脸。
整张脸,只一双眼睛露出来,她这个新娘子,很神秘。
两个丫鬟扶着她站起来,元初寒最后看了郑王一眼,随后走出小楼。
小楼外,宫中的嬷嬷林立,都穿着喜庆,只不过,脸色有些奇怪就是了。
扶着元初寒的事情本来是应该由嬷嬷来做的,可是没人上前,于是那两个府中的丫鬟便负责了此事。幸好都是有武功底子的,架着元初寒,还是很轻松的。
红色的队伍慢行,元初寒拖着一身的‘重担’,亦步亦趋。
走上了大理石铺就的道路,眼前道路两边的摆设就让她震惊了。这是什么?这么多‘心’。
路的两边,每隔四五米就矗立着一个一米高的铜钱心。用红绳从个个铜钱的中心穿过用以固定。它们老老实实的矗立在那里,怎么碰都不会倒塌。
终于知道了那么多箱子里铜钱的用处了,元初寒无声的惊叹,丰离,有你的。
铜钱心摆满了各处,一直走到前府,偌大的院子里,一个特大号的铜钱心立在院子正当中。只要一走进王府的大门,就能看见。
眼睛睁大,元初寒想掩饰自己的惊叹也掩饰不住了,好强。
王府大门外,御辇就在那里,需要四十几个人抬着,可见有多大。前前后后的人穿着红袍,将整个街道都占满了。
府中护卫立在各处,有一个人站在门口,正在等着她。
视线从那巨型的铜钱心上移开,元初寒也看见了他。
眸子微闪,现在看见他,她不由得心跳失速。
丰离站在那里,身形挺拔;一袭华贵的红袍,让他看起来与往日很不同。墨发由金冠束起,上面嵌着一块红宝石,与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很相称。
幽深的眼眸氤氲着淡淡的柔和,他看着那向自己走近的人,薄唇微扬。
好像隔着千山万水似的,元初寒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伸手,丰离抓住了她的手。
同样红色的衣袖贴在一起,一时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四目相对,元初寒先移开了视线,脸有些红,但所幸有红纱挡着。
牵着元初寒的手,一同走出王府的大门,外面的阵仗落入眼中,元初寒无声的唏嘘了一声,好强大。
看不清前后,因为人太多。正好停在门口的御辇好大好大,四十多人遍布前后左右,需要这么多人抬着。
丰离牵着元初寒,一步步踏上御辇。
这御辇,是帝王专用的。不过此时,丰离理直气壮的在用,甚至没有任何人说不合适,说他权倾朝野,绝不假。
坐下,屁股底下舒服的很,元初寒无声的叹口气,随后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目视前方,稳如泰山。
“喂,那些铜钱心都是你弄得?”小声,元初寒很想知道。心,这个东西,对于元初寒这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
“不满意?”丰离微微转头看着她,红袍映衬着他的脸格外俊美。
“没有啊,很好。”红纱下的脸在笑,眼睛也弯了起来,恍若新月。
蓦地,甬长的号声吓了元初寒一跳。扭头看向队伍最前方,六个长长地角进入眼中,那种需要三个人扛着的长号,发出的声音轰鸣震耳。
队伍出发,御辇也被抬起,这么重的东西,却很稳当。
坐在御辇上,元初寒调整着呼吸,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她渐渐开始有些紧张了。
“害怕了?”握着她手的人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神奇的安抚作用。
“嗯?没有啊。”想摇头,可凤冠太重,她立即停止了摇头的想法。额头前的珍珠晃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的手在流汗。”抬起来她的手,丰离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第一次结婚,紧张是正常的,下回就不会紧张了。”笑笑,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丰离几不可微的扬眉,“下回?”
“嘿嘿,乱说的。”看他变脸,元初寒立即讪笑。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不要乱说话。”淡淡的警告,他很重视今天。
元初寒眨眨眼,看着他心生几分异样。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结婚,新郎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其实说起来,她也不算亏吧,这个新郎长得帅,有钱,有地位,该有的都有了。
就算最后结果不好,也值了,最起码,这个婚礼她很满意。
队伍走上主街,禁卫军立在道路两侧开路,不见尽头。
坐在御辇上,接受着百姓目光的洗礼,元初寒也不觉得紧张了。
婚礼祭祖,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祭坛就在北城,背靠景山,方圆千米无人居住。
文武朝臣,还有小皇上,已经抵达祭坛了。
长长地御阶很高,文武朝臣以及小皇上都在那上面呢。
牵着丰离的手,开始一步步的踏上御阶,只有他们俩。
镶着宝石的裙摆拖在地上,随着她一步步的往上走,裙摆也在移动。
“祭祖很麻烦么?”小声的问,元初寒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好重。
“不麻烦。”丰离回答,牵着她的手用了些力气,为她分担。
“那就好。”不麻烦就好,她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丑。以前出丑都是故意的,现在,她不想。
终于走到了上面,接受文武群臣以及小皇上的眼神洗礼,元初寒微微垂着眼帘,不与他们对视。
皇家祭坛,恢弘沉肃。
新人走进去,观礼的人则站在外面。
皇家的列祖列宗,太祖的画像在最上面,一眼就看到了。
元初寒也是第一次见着丰家的历代帝王,这太祖好帅!
画像可能是有年头了,不过仍旧看得清楚,丰家的基因,很优秀嘛!
祭祖其实真不麻烦,敬香,叩拜,每个皇帝皇后拜个遍,就成了。
在这里,皇上的身边只有皇后,没有其他嫔妃。
元初寒的行头太重了,一番跪拜下来,她已经开始站不稳了。
四周都是人,她也没办法说话,只是想赶紧结束。
终于到了先皇,这是丰离的兄长,而且他身边已经有皇后的画像了,但不是丰芷爵的母亲,是另外一个女人。
元初寒很想问问为什么,但碍于当下情形,她问不出口。
终于完成,元初寒在丰离的拖拽下站起身,她满身大汗。
祭祖完成,外面在撞钟,回荡在整个景山。
走出祭坛,太阳也跳出了山头,被阳光一照,元初寒眯起眼睛,然后迈出去的脚就踩到了里面的裙摆。
身子一歪,那边在看着他们的人发出惊呼声。
丰离眼疾手快,一把将元初寒拽起来,垂眸看着她,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完了,还是丢脸了!
慢慢抬头看着他,元初寒用眼睛表达歉意,她不是故意的。
丰离面色无波,看着她,下一刻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轻呼,元初寒抬手环住他颈项,睁大眼睛看着他,很意外。
周遭观礼的人也发出惊讶声,连丰芷爵都诧异了,从来不知,丰离这么会照顾人。
抱着元初寒,丰离大步的走下御阶,比之两人同行,速度要快很多。
丰芷爵与朝臣也一同走下御阶,丰芷爵走在最前,看着那已经走下御阶的人,他心里有些疑惑。元郡主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而且,她和某个他曾经见过的人,有点像。可是是谁呢?一时间的,丰芷爵又有点想不起来。
丰离直接抱着元初寒走上御辇,长角奏响,队伍返回王府。时间赶得刚刚好,太阳出来了,照亮了整个帝都。
“谢谢啊。”坐下,元初寒叹气,扭头看着丰离说谢谢。
丰离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红纱下的嘴角弯弯的,元初寒转过视线看着别处,不知为何,很开心。
队伍重新回到王府,一路上,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进入府邸,丰离与元初寒牵手走进主厅,而在祭坛观礼的丰芷爵,早已先他们一步的到了。、
当朝群臣,尽数在场,梅震南,齐王,赵王,也都在。
拜天地,就更简单了,起码不用像在祭坛里那般,挨个都要拜个遍。
钦天监监正,他的声音很高亢,比之丰芷爵身边的顺公公还要高三个度。
与丰离跪拜天地,其实也没有很难,而且,比想象中的容易。
礼成,外面响起鞭炮声,简直是震天响,轰炸的元初寒耳膜都要爆了。
鞭炮声连续的响,没人知道燃放了多少鞭炮,总之,在元初寒被两个丫鬟扶着与丰离分开时,鞭炮还在响。
不是说接下来还要看台戏么?
但是,好像不需要她去看台戏了,丫鬟直接扶着她回了以前丰离的居室,现在也是新房。
小院里,矗立着一个和前府院中一样的铜钱心,高高的,用红线穿过交叉捆绑,很好看。
进入小楼,红色的地毯铺地,红色的蜡烛手臂那么粗,立在桌上。
丫鬟扶着她上楼,俨然新房是丰离以前的卧室。
这卧室的确经过了重修,但那扇白玉屏风还在,矗立在门口,挡住了大床。
绕过屏风,紫檀木的大床进入眼中,比之以前的、、、还要大。
经过重新装修过的卧室很不错,尽管不是元初寒喜欢的风格,但看得出,很用心了。
扶着她坐在床上,丫鬟就退到了门外,她也得以松口气。
直至坐下后,鞭炮声才停止,可想到底燃放了多少的鞭炮,大手笔。
解开脸上的红纱,元初寒长长吐口气,这就结婚了?真神奇,好像做梦。
想起刚刚在大厅,郑王好像要流泪了似的,她心里几分不舍。若是可以,将他留在帝都也好。
不过,这肯定是不行的,他是不会留在帝都的。
转眼看着四周,这房间,重新装修过之后,看起来多了点儿人气儿。
以前的摆设都透着孤绝之气,和丰离身上的气息很像。现在,可能是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所以看起来让人不禁的心情大好。
抬手,小心的卸下脑袋上沉重的凤冠,她的脖子立即得到了解放,累死她了。
自如的扭头,元初寒看向坐着的大床,好大啊。
红色的床单被子,上等的丝绸,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躺在上面?她今晚不会真的要和丰离躺在上面吧?
受不了的抖抖肩膀,她真的不想。
站起身,元初寒几步奔到放置着糕点的桌子前,上面好多的糕点,五颜六色,看起来就很好吃。
不管不顾的开吃起来,那边台戏已经开始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从窗口传进来,听起来很热闹。
吃饱喝足,重新回到床边坐下,不过两刻钟,她就开始犯困了。
起的太早,这个时间不困是不可能的。
晌午过了,那边筵席开始,元初寒躺在大床一侧,腿还留在床外,她睡着了。
摄政王府热闹的直到傍晚时分,吉时到了,大管家开始送客。
新房,丫鬟护卫都撤到了院子外,不过片刻,一个红色的挺拔身影出现,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进小楼。
踏着楼梯,丰离面色无波,但那双幽深的眸子却荡漾着异样的流光。
红烛已经点燃,将卧室照亮。而且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踏进房间,踩着柔软的地毯,丰离绕过屏风,看见的就是大床上那正在睡觉的人。
眉尾微扬,丰离似乎有些无言,他刚刚还在想,她在这里会做什么。估计会无聊的到处转悠,或者在吃东西,没想到居然在睡觉,果然是与众不同。
慢步走至床边,丰离旋身坐下,看着那睡得昏天黑地的人儿,他几不可微的摇头。
伸手,抓住她手臂,一个用力就给扯了起来。
“嗯,怎么了?怎么了?”坐起来,元初寒连连晃悠,同时睁开眼,一时间迷茫,睡梦真实分不清。
“清醒些。咱们该,洞房了。”丰离看着她,薄唇微扬,那脸上的孤寒消失无踪。
“洞房?”立即清醒,元初寒扭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天黑了。”好心告知,这一刻迟早要来。
扭头看向窗户,外面果然暗下来了。
“你不会来真的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来。
丰离抓住她的手,然后朝自己的方向拽,“你说呢?”
“我说?我说不行。”这还用她说么?当然是不行了。
丰离不语,手上用力,她整个人扑到他怀里。
“投怀送抱,还说不行?”如同抚摸小猫似的摸着她的头,丰离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