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孰真孰假皆是局
话音落地,女子顷刻会意,只见一双玉掌如白鸽翻动结印,指尖涌动的蓝色光华灿若琉璃,轻喝一声“结!”
那些细碎的光华甫一裸睡,宛若绽放朵朵雪莲,旋即莲花瓣飞旋,将砭骨寒意顷刻间蔓延铺展开来,整个温泉池水面居然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开始结冰!
“啊!啊!放我出去!你们这群人都是死人哪!还不快救我!”
夏侯明大呼小叫,愈是慌乱愈是没了分寸,脑袋不断在水中浮浮沉沉,四肢宛如待宰大鹅一般拼了命地扑腾,白芷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护院谁不想救?谁敢上前?面面相觑之间,终于为首一人站出来道,“少爷,您——您赔罪吧。”
夏侯明此刻也不知是被气昏了头,还是被辛折璃那玩味的表情蒙蔽了双眼,一叠声地怒吼,“放你娘的屁!老子怕过谁?你打量上京里面小爷我怕过谁?今日便是辰王殿下来了,他……”
南玄隐懒洋洋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令,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嚣张之色瞬间在夏侯明脸上凝结住了。
“你说的辰王是凌夙吧,需要他来亲自管教你么?”
又惊又怒又冷又惧之下,夏侯明的脸色开始无比精彩,就在自尊和保命相持不下之时,护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旁人就算再不认得,苏卿腰间那块碧色溶溶的玉佩,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中央镂金刻字……
再看男子一身雍华气度,领院几乎要哭了,“小人见过九歌重楼苏楼主!”说完引着手下人噼里啪啦跪了一地,“苏楼主,还有这些贵客,您恕罪啊,夏侯主子玩乐贪杯、年少轻狂,开罪了您几位,但还请念及天子脚下皇恩高抬贵手!”
夏侯明彻底傻了,自己不过是如往日一般无二地从明月楼寻欢作乐归来,见惯了那些谄媚逢迎的美娇娘,忽然见到白芷一身素衣,面容姣好如秋月,肤色凝白如霜雪,瞧上去清爽宜人,遂动了一时歪心思,谁料到居然捅出这么大篓子?
一会儿辰王,一会儿连江湖上的势力也牵扯出来了,这不是倒霉透了吗?
“小、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小弟知错……”一面哆哆嗦嗦地道歉,一面在心中自悔不迭。
南玄隐将白芷拉到近前,和声问道,“他方才碰你了没有?”
白芷摇了摇头,低声道,“主子,事已至此,想来也吃了教训了,便算了罢。”
“多谢姑奶奶!多谢姑奶奶!”夏侯明如蒙大赦,随即可怜巴巴陪着一脸笑,“我……我……能上来了吗?”
南玄隐一个眼色递过去,墨泽和息影一前一后将人拖了上来。
几个随从七手八脚地将厚褥子暖炉一应给他裹上,再加上那青白脸色,活脱脱就一粽子。粽子在原地打哆嗦,看到南玄隐微微俯下身来更是哆嗦,“我我我都认错了……”
“紧张什么,夏侯兄?”扇柄挑起男人的下巴,南玄隐低低一笑,“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是你请我等入府的,那少不得要你费些心思,我们便腆颜多住一阵了,你说,准还是不准?”
夏侯明的心情无比跌宕起伏,此刻更是一叠声叫道,“准、准、准!南大哥,苏大哥,诸位……赵管家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诸位贵客安排落脚的地方?还有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婆娘,看看看,看够没有?都给我滚蛋!”
时至如今,墨泽等人方才明白南玄隐个中用意,无不在心中暗自叫绝——寄宿在这么一个官僚府上,又不费一两银子,又免得大张旗鼓走漏了风声。
妙计啊。
众人便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夏侯府上住了下来。夜间用毕晚膳,南玄隐并苏卿在房内禀了灯烛,研究那张被息影连夜送来的密笺。
上面是凌嫣的字迹,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祭司,修为极高,仅在无尘之下寸许,为人阴晴莫测、喜怒不定,从未见与任何朝臣相交甚笃。
为皇叔和长姐同时效力。
祭司,内功深厚,对长姐忠心不二。
效忠长姐,仿佛修为处于末流,不知为何能位列祭司之位。—
看完第一列,苏卿不由叹道,“南兄,看来你我都小瞧了这位四公主啊。”
南玄隐目光逐次略过,闻声“唔”了一下,“何以见得?她身在宫中,这几位祭司也是为东螭皇朝效忠,自有机会相见,天长地久,但凡存了点心思,总该知道些的。”
苏卿摇首,“非也。”食指点在了开头被涂抹了的一团墨迹之上,“你瞧,这为首原先写的是无尘,只是他死于南海,这说明……”
对面的男人被一点之下,骤然顿悟,“也就是说,她在无尘前往南海之前便在筹谋这些?”说完之后,目光似有些许复杂,却亦不得不压下,“若我有命回来,再当面谢过。”
二人议毕,只看折入内封的第二层。—
凌仪欲聘为驸马,父兄曾见罪于皇叔,相传为上京第一才子,不通修为。
曾经红极一时的面首,而后不知何处触怒长姐 闻说被生斩炖煮于群臣之前,死。
长姐十分器重的特使,然其近日皆不知所踪。—
苏卿面上宛如晴天霹雳,饶是隐隐有了预见,待白纸黑字真正呈于面前时,竟掌不住豁然而起,呼吸声剧烈而急促。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心无罣碍,意无所执。”
耳畔传来一道戛玉敲冰般的男声,字字珠玑地念了《冰心诀》。苏卿左右徘徊了半晌,方才强令自己镇定了下来,重又坐于对侧,哑声道,“在下……在下……让南兄见笑了。”
南玄隐的神色却骤然冷了下来,一双瞳子沉如宁渊。
“苏卿,你说过的,无论如何,要当面见到薛琼问清楚。”
“是。”
“疑心易生暗鬼,不必再想了。”男人的食指轻扣,沉声道,“若凌嫣所写皆为实情,楚丹枫已死,那,在我们眼前的这一位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