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迷雾丛生
休说那在浅滩里瑟瑟发抖的弟子,连带着苏卿也心里一咯噔:辛折璃不是剑修出身吗?后来也就去了一趟鬼蜮,怎么把失传东螭国近十年的噬心蛊给搞到手的?
然而惊讶归惊讶,他配合得叫一个天衣无缝,斯文俊秀的书生面瞬间透出些许阴狠来,“能用如此上古奇毒送你上路,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福分。”
那弟子被辛折璃轻轻松松拎着衣襟一路拖行,倏然之间大叫起来,“姑娘,姑娘饶命!我知道他们的下落,我知道!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
辛折璃不语,仿佛耗尽耐心似的,将他往山脚一撂,四下看看,似乎对这个杀人抛尸的地方很是满意。
苏卿在后面捧哏,“还不快说!”
“师父、师父在此处布下了一层结界,即便是冲入结界之中的人,也会落进‘噬念阵’之中,师父教我二人过来清扫一些其他门派的人,若是打不过的就……”
辛折璃冷笑一声,“就躲进结界之中,是吗?无尘再怎么说也是东螭国的大祭司,为独占黑蛟龙连如此歹毒的法子都想得出来,机关算尽,仔细晚节不保!”
苏卿蹙眉,“噬念?”
女子偏了偏头,那弟子为图求生,立刻出声解释道,“‘噬念阵’不需要法器,只需要布阵者具有足够强大的灵识,那阵内的一切都是幻象,然而却能牵动其深藏于心的喜、怒、忧、思、悲、恐、惊,但凡心中有所记挂,执念越深,便被困得越深……”
苏卿心中暗道不好:他们这一行人刚刚才斗志满满地冲下来,只怕众人心中最大的欲念便是黑蛟龙,这也正是辛折璃所谓“狠毒”之处,无尘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根本就不欲与这些人交锋!
此刻女子的面色也沉了下来,显然想到了不知音讯的南玄隐等人,“你会破阵么?”
那人忙不迭点头,“会、会的,只不过——”说着小心翼翼地觑了辛折璃一眼,“只不过需要脚踏罡步,还得手持铜铃,姑娘挟制着我,我施展不开啊。”
人命攸关,辛折璃也不敢再做耽搁,撤回寒骨剑,退到了三寸之外。
只见那人果然从宽大袍袖中掏出一个看上去经年历久的黄铜铃,一面轻轻摇晃,一面低声吟唱,说来也奇,方才他们入目所见到的浅滩、乱石、悬崖峭壁在转瞬之间扭曲变幻,薄纱般的雾气弥漫,五步开外便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苏卿心急如焚,连带着步伐也急促紊乱,还是辛折璃宽慰道,“顾道长对于布阵也是个中行家,想来应该没那么轻易中计,何况如今留下的莫不是一等一的精锐,即便暂时被困住了,只要我们及时解围,应该性命无虞。”
转眼之间,雾气越来越浓,连脚下的石头也看不甚清,而那弟子的脚步仍是不急不缓地走着,沙沙、沙沙……
不知在何时,少女的颈间泛起细细密密的寒意,黄铜铃声声摇晃,发出古老悠长的声音,让人无端觉得宁静,仿佛方才经历过的不是杀戮场,而是一片静谧美好的湖畔。
不,不对!
她迅速咬破中指,在空中飞快地画符,随即十指结印,口中断喝,“破!”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打碎的镜面般在刹那四分五裂,她的余光中见到那一袭灰影飞快地贴地掠过,瞬间心头火起:一念之善想留下此人性命,谁知倒是自己低估了这些人的能耐!
她出掌如电,几道六棱冰锥破空而出,谁知那人正好一个转弯,消失在了石壁之后,辛折璃提了一口真气想追,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身后大雾弥漫,万籁俱寂:苏卿不见了!
辛折璃狠狠咬着下唇:都怪自己过于轻信于人,见那弟子的修为不过尔尔便放松警惕,可知在引诱他们入阵的话说出口时,局已悄然布下。
幸亏方才她没追过去,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引开,再逐个击破,岂不是正中那老贼下怀?
“苏楼主!”她不敢贸然前行,往回走又不知该去向何处,只得站在原地呼唤,“苏楼主,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过于寂静之地也会令人心生恐惧,这话果然不错。辛折璃缓步倒退,只觉风吹草动、诡影重重,连簌簌声都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她倒是不怕迎头撞上什么人,何况布阵者就是灵识再强大,也不可能一面对付黑蛟龙那等上古异兽一面操控阵法,左不过在这里多耗一阵子,怕就怕苏卿有个三长两短!
如此想着,她只得倒提寒剑,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回撤,倏然之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虽然极低微,然而在静谧之中倒也听得分明,那是南玄隐身上的玉决发出的声响!
“玄隐!”
前面雾蒙蒙一片,然而依稀可见男子清癯拔长的身影,走近一看,果然是南玄隐。
短短别离不到一个时辰,辛折璃却觉得恍若隔世,竟然又惊又喜,“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薛琼呢?陆龙他们呢?”
南玄隐叹了口气,“我们下来时同几个无尘的爪牙交了手,其中一人我们见过,似乎是无尘身边的大弟子,见势不对便要遁逃,我想他必然知道无尘的下落,便追了上去,谁知中途追丢了人,便迷失在这阵中了。”
“大弟子?”辛折璃蹙眉道,“只有你一人追上去了么?”
南玄隐点了点头,“不错,那些个伏击我们的虽然称不上什么绝顶高手,但配合默契无间,薛琼他们一时间被拖住了,只有我一人追了来。”说完只见少女面色沉沉,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辛折璃瞪了男人片刻,一双墨瞳逐渐水雾朦胧,竟然蒙了一层泪,“你怎么总是这般莽撞,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我们又不是卖了身给九歌重楼,何苦以命犯险?”说完之后,一拳砸在男人肩头,“若是你死在这里,我便要所有人给你陪葬!”
话音落地,被男人整个拥入怀中,只听他柔声宽慰道,“阿离,你别哭,原是我不好,现下我们——”深情的话才说了一半,骤然僵住了。
一把匕首洞穿胸口,穿透皮肉,刀锋的另一端明晃晃地刺了出来。
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