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似乎后知后觉,见到南宫雪音拉着南宫云华,再看看南宫云华那红肿的眼睛,老太太顿时心中有气,心想着,我说雪音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会这么久没来,一定云华这小蹄子哭着嚷着折腾,让雪音操心地去把她拉过来了,亲娘都病成这样,还瞎折腾,真是果然是妾教养的孩子,上不得台面。
老太太冷冷地瞧了南宫云华一眼,皱眉道:“云华,你娘亲病得如此重,你怎么还乱跑?”
老太太这么一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南宫云华的身上,所有人面上都染上了一层愠色。
南宫云华什么也没有说,既没有道歉,也没有撒泼,她淡淡地扫视众人,挣开南宫雪音的手。
南宫雪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南宫云华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不看其他人,径自掀开帘幕,走到孟慧芬的床边。
看看着床上的孟慧芬,南宫云华有些低泣的声音传了出来,“娘,云华来了。”
听到南宫云华难得软弱的声音,大家都忍不住叹气。
“月华……月华……”孟慧芬忽然用微弱的声音嘤嘤嗡嗡。
南宫月华面色凝重地走了进去,还未等孟慧芬开口,南宫月华便轻声道:“娘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那……我就放心了…”孟慧芬似乎欣慰地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下一秒,帷帐里头传出了南宫云华撕心裂肺地哭声。
老太太忽然垂下眼帘,别过脸去,其他丫头老嬷嬷们在南宫云华哭声的带动下全都放声悲哭。
而南宫月华缓缓地从帷帐里走了出来,他抬眼看了看南宫清音,又看了看南宫雪音,兄妹三人都没有哭。
三个人心照不宣,面色暗沉,南宫雪音不着痕迹地朝着老太太瞧去,明显发现老太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外表看起来是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而若是这么大年纪受了打击,正常情况下应该昏倒,尤其是像老太太这种一日三餐无肉不欢的老人,不中风就太奇怪了。
瞧着老太太那种想要憋出悲伤的眼泪,唇角却忍不住上扬的表演,南宫雪音忽然觉得内心一片冰凉,侧目一看,便发现南宫月华讳莫如深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警告,似乎是再说:雪音,你要小心……
南宫雪音顿时垂下眼帘来,看起来有些悲伤,却依旧维持着仪态,靠在南宫清音的怀中。
兄妹三个人虽然没有哭,但是表现还算正常。
老太太心中蓦然一松,刚刚雪音的眼神,好似知晓了自己所作所为了一般,她还想着如何收拾这孩子呢,反正是女娃儿,地位比不上孙子,若是雪音到两兄弟那里嚼舌根子,势必会有麻烦。
可老太太这念头才冒头,便看到南宫雪音看向南宫月华,又去看南宫清音,那眼神根本就是不知所措的表情,想来雪音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景象吧,去年她娘去世的时候她也是懵懵懂懂的模样。
于是乎,老太太便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雪音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要是她真的知道了可就真是麻烦了。
老太太举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拭泪。
此时外头开始有人走动起来。
孟慧芬的死讯一下子惊醒了很多人。
对于孟慧芬的葬礼,老太太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没有太过铺张,丧期不长,不过,毕竟孟慧芬怎么说也算是南宫世家的正经女主子,她去世了,还是会有很多贵人上门吊唁,这事情,老太太执意亲自出面,也是办得很体面,所有人都说老太太是个慈爱的,疼惜小辈,却没有人知道,这个面相慈善的老婆婆便是促成这次丧礼的凶手。
对于此事,南宫长宏无疑是知情的,而南宫家四兄妹自然是怀疑到了,这事情根本不能去查,因为对方是老太太,想来,老太太是个有手腕的,她敢做,就不怕别人查,证据肯定是没有了的,贸然查证反而不好,反正孟慧芬已经死了,就算查出是老太太下的手,他们兄妹几个也不能把老太太怎么样。
对于孟慧芬的死,南宫雪音的心情是复杂的,前世孟慧芬把她害得很惨,捧杀她,做得非常成功,但今生,孟慧芬却早早地死去了,换来的新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想必,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吧?
现在,南宫雪音很清楚老太太究竟是个什么心态,若是有人当了无用之人,老太太会毫不犹豫地除去,看来整个南宫世家,南宫雪音最需要堤防的,是这个掌控了南宫世家几十年的老太太。
孟慧芬过世,南宫世家再度笼罩了阴云,从去年尉寒幽去世开始,南宫世家就大事小事不断,先是何姨娘,再是舞世,紧接着是孟慧芬,一年内丧礼竟然如此连贯,接下来便是进入秋季,原本应该秋高气爽的天气却没能让大家有怡人的心情,每个人的面上见不到任何喜色。
再加上南宫云华自从失去母亲之后就变得尤为自闭,不爱说话也不跟哥哥姐姐交心,整日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见人。
所有人中,最开心的当属老太太,她又物色了新的媳妇,准备择日娶进门当南宫长宏的填房。
随着丧葬完毕,老太太也没太顾及,物色了城东的一个贵族寡妇做填房。
南宫长宏年纪不小了,而且还有两双儿女,普通的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是不愿意嫁个老男人,她们可不愿意让一群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孩子叫自己“娘亲”。
所以,给南宫长宏找填房其实不是那么容易,老太太便相中了那个有钱的寡妇。
这一天,南宫雪音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正端这茶盏,轻轻品了一口,对着刚进门见礼的南宫雪音,道:“这茶叶不错。”
南宫雪音见状,便笑道:“老太太,这是二哥从八王爷那里讨来的呢。”
老太太也是笑道:“嗯,我喜欢清茶,清淡点好,喝着舒服。”
南宫雪音笑而不语,缓缓走到老太太近前,乖巧地为老太太捶脚。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便慢慢道:“雪音,你是不是怨恨我,又给你们找继母了?”
南宫雪音面上不露分毫怨愤情绪,笑道:“老太太,雪音明白您和父亲的苦心,咱们四兄妹都还年幼,南宫世家也不能缺女主人,您是疼爱我们,所以要为咱们找一位贴心的母亲,母亲去世,老太太您心中一定也很难过,雪音又怎么会怨恨您呢?”
老太太会难过吗?她这段时间开心得不得了呢,但南宫雪音这么说,却是打消了她的疑虑。
老太太面上装作无奈道:“你啊,一个小丫头还不到十岁的样子,一点火气都没有,哪里像云华那孩子,毛毛躁躁地,整天给咱们添堵,我这心里啊,对她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南宫雪音微笑道:“老太太,瞧您说的,我是姐姐,为了扛起做姐姐的责任,自然要想得多一些,我倒是觉得云华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保留着一份纯真无邪,脾气直来直去其实很不错,过几年,多长了几岁,该知道的道理还是会自然而然地知道的,您不需要太担心。”这是心里话,然而,南宫云华已经不再是纯真无邪的南宫云华了。
听了她的话,老太太更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即,她又收起了笑容,道:“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了,管不了多少事儿,你们又都还小,我是担心啊,你父亲为你们着想,也来求过我,我觉得,还是应下来吧。”
南宫雪音依旧是柔和地笑着:“老太太和父亲都是疼爱我们的,父亲是担心自己在外头忙不过来,家里全靠老太太一个人支撑又太劳累您了,父亲是个大孝子,自然会为您着想,父亲又是整个南宫世家的家主,自然也会为整个南宫世家的利益着想,不管怎么样,咱们南宫世家也是豪门,主母的位置也是不能空着的。”
南宫雪音这番话捧了老太太又捧了南宫长宏,老太太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带着笑意:“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你啊,就是贴心,你既保全了我的颜面,也维护了你父亲,说到底我多疼你总还是有原因的,你就是惹人疼。”
“没有老太太的照拂,雪音根本没有今天,雪音是一直记着老太太的好呢。”南宫雪音含笑道。
“好孩子。”老太太欣慰地望着她,温和道:“你是南宫世家的嫡长女,又生得一副美人胚子,你父亲和哥哥们都把你捧在手心里,在这南宫世家,你的地位尊贵无比,而且,你为咱们做的事情,我是一点儿都不会忘记的,倒是云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说她年纪小不懂事,那也就罢了,可年纪小又不愿意来我这里,唉,我知道她刚失了母亲,心情不好,也不强求她了,可是最近咱们也要办喜事了,她这种态度不好,以后跟继母会有矛盾的,你啊,也多劝劝她,她还是比较听姐姐的话的……”
南宫雪音低着头,郑重其事道:“老太太放心,雪音会尽力说服云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