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事和一干的小厮丫鬟们都愣在当场,也不知道怎么劝说,那画是正房夫人的遗作,这东西的处理权在大小姐那里,可是这东西又是二小姐毁坏的,这怎么劝啊,当中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悄悄溜走,也不知道是给谁报信去了。
“呜哇哇哇哇——”云华见周围也没个人上来好言相劝,姐姐又阴沉着脸,她哭得更是卖力。
雪音好不容易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心中顿时计上心头,她忽然红了眼睛,声泪俱下,道:“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妹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何?我母亲才仙逝不久,你却是来毁坏她重要的遗物?那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对我来说何其重要,妹妹,我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作践我娘亲,以此来报复我!”
雪音声音哽咽,悲恸的情绪表露无遗,她确实是伤心的,所以这也不是装出来的。
所有在场的下人们都被雪音悲伤的情绪感染,大家此刻心里都想着:正房夫人去世没多久,大小姐又是个孝顺的,想要清理亲娘的遗物,用来睹物思人,这事儿本来好好的,偏偏二小姐硬是要进来搀和,这二小姐也真是太不像话了,爬这么高让他们这群下人担心就算了,还撕烂前主母的遗物。
云华本来放声大哭,乍一听到雪音那声泪俱下的说辞,她不由一愣,哭声顿停,就那一句话,她才想起姐姐雪音才是正主,尤其是那句“你要这样作践我娘亲,以此来报复我”这个帽子扣上去,云华被吓傻了。
雪音将四周围人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又看到云华终于收起了哭声,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再度哀伤道:“这东西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自母亲去世之后,我白日都在思念母亲,夜夜都会梦见她,午夜梦醒辗转难眠,现在才想着把娘亲的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搬过去,好日日为母亲祈福……可你……妹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说着,雪音又是两行清泪。
雪音确实是伤心的,她低泣着,那悲恸的话音,让周围的人们都感染了,宋管事和旁边的其他小厮婆子们都是两眼泛红,差点就跟着雪音一起哭了起来:这是他们南宫世家的嫡亲大小姐啊,竟然被一个庶出女儿欺负成这样,母亲的遗物被弄坏,还要求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由此可见大小姐的处境是多么艰苦。
这么一想,那宋管事和那些婆子又开始发挥想象力了,外头传言说慧姨娘对大小姐怎么怎么好,跟亲生的一样,现在看看,可不是那么一回事,要真好的话,二小姐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的嫡亲姐姐?要真的好的话,慧姨娘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放二小姐过来?这说不定是慧姨娘指使的呢,看来慧姨娘是个有坏心眼儿的人呢,就是个没安好心的,这还没被扶正呢?就开始派二小姐过来欺负大小姐了……慧姨娘是个阳奉阴违的恶毒妇人,心狠得不得了,做的一切都是给外人看的,连这样小的孩子都算计,真不是人!
在场的下人们这么想着,心里对孟慧芬就越发不恭敬起来,都觉得孟慧芬做的那些只是为了博得一个贤惠的美名,实际上却是个心如蛇蝎的妇人。
想明白之后,那些婆子丫鬟各个都是爱八卦的,哪个不是有个亲朋好友的,她们各个都想着晚间把这事情跟好姐妹都说说,过不了多久,南宫世家的秘辛就会在下人们口中暗自流传……
别人的思维,谁都无法去管的,孟慧芬怎么都想不到,她刁蛮的女儿无意中给她挖了个坑。
雪音现在也管不得这群人究竟怎么想的,她就是想让云华羞愧,让云华主动道歉,那画坏掉了就是坏掉了,她生气也是没用的,可是出于对去世母亲的尊重,云华至少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了吧?对去世的先夫人赔礼道歉也没什么难的……
云华原本想用哭声把这件事情淡化,可是,雪音这般悲伤,嘴里又说出那样的话语,听起来好像是她欺负了姐姐似的,再看看周围那群贱奴的表情,云华更是郁闷,她还是小孩子,最是不喜欢别人污蔑她!
雪音完全没想到,她这声情并茂的哭诉,不但没让云华领悟到应该给亡者最基本的尊重,反而是不服气地发起脾气来。
云华收了哭声,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姐姐,弄得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似的,不就是副画吗?夫人的东西就是南宫世家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也是南宫家的千金,南宫家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反正夫人也没了,以后我母亲就是正房夫人,姐姐这么心疼这画,改明儿我送你一副更好的!”
云华此时得意非常,她可是很清楚娘亲最是痛恨死去的正房夫人尉寒幽,每天都在私底下说尉寒幽的坏话,当时孟慧芬只是个妾,跟尉寒幽比起来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连同云华也是比不上雪音的,从小,云华就嫉恨着自己的姐姐,她感觉自己毁了尉寒幽的遗作,是大大地给孟慧芬出气呢。
云华记事很早,她很小的时候,孟慧芬日日都要到尉寒幽这里请安,那个时候,尉寒幽可是得意得很,这里的东西都是富丽堂皇的,怎的今天就找不到好东西来着,肯定是姐姐偷偷藏起来了,姐姐这么小气,肯定是故意刁难她的,为了一副破画为难她。
云华打定了主意,反正尉寒幽死都死了,自己母亲孟慧芬马上就要被扶正,她南宫云华以后也是南宫世家的嫡亲小姐,凭什么要看姐姐的脸色过活,她哪一点比不上姐姐?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捣乱,就是要弄坏尉寒幽的东西,就是要让姐姐难过。
雪音差点就被气晕过去,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妹妹怎么就这么自以为是蛮不讲理……
雪音做鬼魂的事情,见的事情多了,见识不少,重生时日虽然不长,遇上这事情当然也就有了克制自我情绪的能力,但侮辱死去的母亲,却是她的逆鳞!她绝对不会让云华好过的,但是她也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雪音急的面色通过,不巧,碧罗从揽月阁那边过来,乍一看到那碎裂的画轴顿时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这是夫人和老爷共同作的画呢。”
碧罗这句话更是让雪音心如刀绞,而云华心中更是得意。
就在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了一个威严的童声。
“云华,你做了什么?——”
云华一听到这个声音,小小的身躯顿时僵直了,是哥哥南宫月华……回来了。
“哥哥,我……”云华看见谁都不怕,但却最是怕月华。
月华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第一眼便望到地上那断裂的画轴,脸色骤然一变,不由分说,大步上前。
“啪——”地一声脆响,月华伸手一个耳光甩到云华脸上。
哥哥打我?哥哥打我?云华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滚……”月华柔嫩的双唇中溢出淡淡的话语。
云华似是瞬间惊醒了一般,大哭地冲了出去,她要去找她娘亲,她要让她娘亲给她做主。
月华也不理会夺门而出的云华,赶忙走到雪音身边,一副心疼的模样。“雪音,对不住。”
雪音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强忍的泪水忍不住滑落了下来,顿时扑进月华的怀中,哭得伤心不已。
月华脸色不好,咬了咬嘴唇,低声劝道:“是哥哥不好,没有好好教导云华……”
雪音不说话,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娇俏的小脸一片惨白,眼神一片迷茫,似乎丧失了神智。
“妹妹?醒醒!”月华发现了雪音的异常,开始动手摇晃雪音的肩膀。
碧罗也大叫着重来过去,旁边的粗使下人们也都呆住了,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围了过去,看到雪音两眼呆滞,大家瞬间明明白白大小姐这是气出魔障了啊,这可怎么办?
宋管事吓得两腿发软,直接就冲出去,跑到老太太那边传信去了,这事情全是二小姐干的,他们这群下人是无辜的啊!
雪音心里一片茫然,她以为她可以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只要防备着孟慧芬俩母女,自己多学点东西,不像前世那样草包,不给夫君添乱,只要不像前世那么无知,她至少能平静地度过一生,不至于那么悲惨。
可现在的情况是什么?雪音没有主动去找麻烦,更没有跟孟慧芬母女争夺什么,所有事情她都容忍下来了,可换来的是什么?云华分明就是故意来捣乱的,云华智力健全,难道不知道礼义廉耻?云华分明就是在嫉恨她,找了个机会来报复,要让她伤心难过不痛快,当然,这其中更可能是孟慧芬要给她脸色看,才派云华过来,云华是小孩子,捣乱发生点什么事情,其他人都会谅解……
好痛苦……这是雪音此刻的感觉,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月华虽然似乎真的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月华能帮她多少?她是不是该一直如此避让,暗地里好好学东西,一直到大哥清音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不,若是这样的话,类似今日发生的事情,她究竟要忍受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