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他们在书房其乐融融。
而孟慧芬那边气氛可就不这么融洽了,孟慧芬的院子离老太君正房不远,她才从老太君那里回来,便收到了云华派夜莺送来的花篮,还别说,云华这孩子根本就不懂个眼高手低,这多半是雪音那丫头教的,想到这里,孟慧芬心里就堵得慌,赶紧让夜莺把云华给叫了回来。
此时孟慧芬的院子里由一干丫头层层把手,气氛凝重。
而在那不是很宽敞的厢房之中,孟慧芬坐在软榻上,冷冷地睨着自己的女儿云华。“跟你姐姐在一起,很开心么?”
云华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地嘀咕道:“是跟哥哥在一起玩很开心,姐姐什么都不懂,一点都不好玩儿,娘~你总是让我学这个学那个,我都快累死了,你把我叫回来,能留在哥哥身边的就是姐姐了,为什么姐姐就能玩儿,我就不行?我也是南宫世家的千金小姐,我也很金贵啊,我将来又不用嫁到穷苦人家,干嘛要学女红针织厨艺,难道没有丫鬟老妈子伺候吗?”
孟慧芬眉头皱了起来,她听了云华的话,气得浑身颤抖,她自己是个精明的,她的儿子月华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却没想到她唯一的一个女儿却是如此没愚蠢。
孟慧芬是孟家庶出女儿,从小跟着母亲一起被嫡亲夫人打压,要不是凭借着自己那点小聪明,怎么可能活到今日,好不容易算计了南宫长宏,进了南宫世家,现在正室夫人又去了,她做了这么多准备,终于要被抬为正房夫人。
孟慧芬一个庶出女儿,能嫁进世家豪门,再从妾室升为正室,这对于一个身份卑微的女人来说,已经是极为风光的事情了。
可是,她这样的人儿,生出的女儿却养尊处优,根本没有一点忧患意识,这个节骨眼上,孟慧芬又刚刚从老太太那边出来,得知了一件令她郁闷得不行的消息,又听云华说出这种刁蛮任性的话语,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以为你还有多长时间能这么悠闲?你知不知道今儿早晨老太太叫你娘我商量事情,商量了什么?”
云华蓦然被打断玩耍,乍一听到母亲提起自己做的事情,一想到母亲每天根本不用忙女红,顿时对着孟慧芬大吼:“娘你哪天早上不跟老太太商量?不就是那些管家的破事,到时候我跟你学个两手,对这些事情还不是游刃有余,您哪天要估计针织女红这种破事,你都不做,为什么要我做!而且……”
云华还想继续说下去,然而——
“啪——”地一声,孟慧芬被气的拍案而起,这一声巨响吓得云华顿时收声。
孟慧芬看到云华被吓得不轻,顿时收敛了气势,心中算计了片刻,然后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哼,你想跟你姐姐比?你看看你哥哥月华,都向着你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云华从小就最喜欢粘着哥哥月华,虽然总是被他欺负,但是她就是喜欢跟月华在一起,可是,每次月华都只注意到雪音,至少在云华看来,月华的注意力都在姐姐身上,这会儿,被孟慧芬这么一问,她开始陷入了一种扭曲的思维导向中。
“你姐姐是正房夫人的嫡亲孩子,你哥哥要巴结她,老太太也会替她做主,以后嫁人也都是当贵族世家的正房,你算什么?你娘我是妾室出身,你不学点能耐能跟她比?”孟慧芬说话婉转,句句重点都是雪音的地位比云华高,雪音处处有人疼,她字字不离挑拨,成功地挑起了云华的怒火。
孟慧芬那也是没有办法,她只能这么说了,尤其是在云华这个年纪,只有让雪音变成她们共同的敌人,才会激起云华的斗志。
孟慧芬是喜欢耍阴谋诡计,然而,她却是不想让云华也变成如此,又因为隔墙有耳,她更不能明说:娘是为了让雪音做个糊涂人,等以后她嫁人之后被夫家的人陷害而无力还手,到时候更显出云华的厉害来……
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果然,经过孟慧芬这般引导,云华的面色不再是刚才那气呼呼的模样,反而是阴沉了下来,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反驳道:“哥哥怎的就这么没骨气,竟然还要巴结姐姐和大哥,老太太也是的,姐姐是孙女,难道我就不是?再说了,姐姐是正室夫人的孩子,可娘你马上就要被抬为正室了,我和哥哥也算是南宫世家的嫡亲公子和小姐,我们跟他们两兄妹,又有什么不一样?老太太疼她,哥哥也疼她,全都不疼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云华的小脸忽然狰狞了起来。“我知道了,今天早晨,姐姐在舞世姐姐端糕点上来的时候,说了好一阵好话,装得还真像从来没吃过糕点似的,原来是为了讨好老太太!舞世姐姐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巴结舞世姐姐,就是巴结老太太!”
可怜雪音真是有一种很久没吃过点心的感觉,随性而为,却成了“犯罪证据”。
然而,软榻上的孟慧芬一听到舞世的名字,面部表情瞬间一皱,随即,一阵阴狠漫过她的内心,手中拽着锦帕,跟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心中想到:“南宫雪音,小小年纪就知道算计,咱们走着瞧,别以为月华向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孟慧芬想到这里,又回想起老太太早晨的训话,心中更是酸楚,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伸手拉过云华,掬着泪水,低泣道:“云华,刚才那些话,你可不要给外人知道,须知隔墙有耳,让人听到又不知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要知道老太太偏心嫡亲孙女,那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今天老太太跟我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呜呜呜……”
孟慧芬声情并茂,似乎真的是很痛苦的模样,把云华弄的一愣:“娘亲,难道不是家务事情?还是别的事?”
孟慧芬抽泣了片刻,继续哽咽地说道:“老太太,老太太担心娘被扶正之后会冷落清音和雪音,马上就要把她屋子里的大丫头舞世抬为姨娘了,还说舞世也是个会伺候人的,为南宫世家开枝散叶就抬为贵妾,那可是你娘我现在的位置啊……”
“什么?!”
南宫云华一惊,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有母亲做后盾,家里的几个小妾根本等不得台面,翻不出什么浪来,她活得很是快活,相比与雪音,云华冷眼旁观正房夫人的没落,自家娘亲在南宫世家风生水起,她可从来都没有过危机感,然而,现在母亲孟慧芬这番话,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云华甚至想象到舞世生出孩子之后,母亲孟慧芬会被舞世拉下台来,到时候贵妾被抬为正室的命运再度重演,她的姐姐雪音有清音和月华做后盾,而她自己有什么?如果失去了母亲,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些,云华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思维运作得很快:原来如此,难怪今天娘会如此生气,竟是老太太又想让爹纳妾,这个死老太婆,早晚有一天,等她上位了就想办法送这个不怀好意的老太婆归西。
只是云华口中依旧改不掉刁蛮的口气,她眼神一凝,口不择言道:“老太太怎么能这样?这不是给娘亲你难堪吗?这个时候抬个妾上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云华对母亲总是要求自己做这做那很是不满,然而,这种情况下,利益当前肯定是同仇敌忾,云华完全清楚,如果没有母亲做后盾,她日子就不好了。
云华那刁蛮的话语提醒了孟慧芬,孟慧芬是真的心疼,这会儿再度哭泣道:“南宫世家现在也就老太太最大,你爹虽然是家主,但也是个大孝子,就算是家主也得听母亲的,老太太都放话了,你爹肯定会答应的,娘……娘这心里…难过啊,你想想,舞世够在老太太身边真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是个没有手段的,她那边有老太太撑腰,娘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慧芬说着,一把将云华拽进自己怀里,语重心长道:“云华,你哥哥又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顾,娘现在能靠的,就只有你了,老太太那边,我说的不算,你也是老太太的孙女,你在老太太的心里,地位可比你娘亲我要高得多,你要好好用功学点女儿家的东西,然后像雪音一样知道如何哄你祖母开心,千万不要露出对你姐姐的不满,这会对你不利。”
云华终于一改常态,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觉得孟慧芬的话很对,为了自己,她要帮着母亲,她从小就很清楚,会哭才有奶吃,以前哪次不是靠这样赢得老太太的疼爱,但是却不能对姐姐表露出明显的怨恨,她心里认为老太太偏袒雪音多一些,如果被老太太知道她私底下恨毒了雪音,老太太说不定会做出更可怕的决定,说不定连即将降临到她云华头上的嫡小姐身份就这么没了。
想到这里,云华面部表情再次一变,她心里不忿道:“为什么姐姐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学什么都不用想,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为什么我就要这么辛苦,还要低头做人?现在先忍一忍,等我坐稳了嫡女位置,就要好好算计算计你这个‘好’姐姐!”
孟慧芬成功地在女儿的年幼的心灵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