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未暗,两旁皆是早早挂起了大红灯笼。
花沅恬淡的面庞挂上一抹淡笑,谁也看不出她真实的喜怒。
因为担心有隐藏的内鬼,他们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魏紫等人被留在宫中,没有陪同出来。
没想到这一点,竟然成了林淑清逼迫自己离席的手段。
只要自己掉头一走,有受委屈,或气哭等举动,林淑清便会借此来挤兑自己。
待那时,她的名声可就臭了。
此招虽不入流,也下作,但用来对付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绝对是无往不利。
正进退两难时,外面席位上女扮男装的荣贵妃,令锦衣卫端来一应物件。
花沅这才得以盥洗,兼漱口,暗自赞叹荣贵妃的贴心。
上菜前林淑清又指挥着丫鬟们将苹果削皮,切块摆入泥金小碟,给众贵女送上。
豪无不意外的,唯独花沅身旁没有丫鬟侍奉在侧。
花沅对着林淑清,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老虔婆!
婢女鱼贯而入,很快就摆满菜品。
蛋烧卖、美人肝,还有凤尾虾、罐罐肉、炖生敲、素什锦菜、八宝一棵松、松子熏肉,瓢儿鸽蛋、贡淡海参、蝴蝶蒸饺、蒸鲥鱼、酥鲫鱼、凤菜心……
除了花沅,其余人都有贴身丫鬟用公筷夹菜,侍候在侧。
花沅在花府不得宠,自幼就没有用丫鬟的习惯,直到现在她也用不习惯人服侍。
此刻,决定自给自足。
先来碗牡丹头金丝燕窝汤润润喉咙,又夹了筷箸鲥鱼。
嗯,味道不错!
随后舀了碗,用鱼翅、黄唇胶、蛤蜊和鲜虾等,多种贡品食材制作的“一品锅”。
优雅的放进小嘴里。
此菜实属珍馐美味,绝好下饭。
她勺子与筷箸交替使用,忙的不亦乐乎,食案上又摆满了菜品,一时不慎,筷箸竟掉落在地。
“啪嗒!”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荣贵妃隔着屏风注意到女儿的窘境,赶紧让锦衣卫给送新的筷箸过去。
花沅接过雕花银筷箸,心无旁骛的继续用膳。
这点尴尬,根本影响不了她对美食的兴趣。
用银筷箸夹了点扒熊掌,递到小嘴儿里。
这菜品可是好贵的咧!
含在嘴里多咀嚼几下,舍不得咽下。
不对,这味道有问题!
她虽不知这菜里多了什么味道,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好东西……
即刻,吐出嘴里的熊掌肉,又连连啐了几口口水。
拿起银筷箸,往扒熊掌里面戳进去。
但见,拔出来的银筷箸的尖部,以眼见的速度变黑。
花沅将银筷箸丢在一旁。
真是太可怕了,她差点就吃了被喂了剧毒的扒熊掌。
天爷啊,差点又死了一次。
林淑清紧紧捏着用饭的汤勺。
心中又恨又恼,却不敢表露出来。
荣贵妃听见动静不对,立刻起身,闯进来。
入目发黑的银筷箸,无声的说明了一些。
有人想杀她的女儿!
荣贵妃心有余悸,拿着茶杯递到花沅嘴里。
再次给仔细的给女儿漱了漱口。
想圣人刚被心腹告知,有要事赶回宫,这头就闹出乱子,怎么看都不简单。
“有刺客……锦衣卫何在!”
锦衣卫提刀而入,护卫在荣贵妃身侧。
荣贵妃缓缓走到林淑清的跟前,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道“林氏,此事你如何看?”
这时林淑清才认出女扮男装的荣贞儿。
瞧着漆黑的银筷箸尖,眉心紧皱。
小贱人的命,为何就这么硬!
之前花沅用的银筷箸,被她动了手脚,根本无法验毒,偏偏那筷箸就掉在地上。
又阴差阳错地换了雪花银的筷箸!
“见过贵妃娘娘,此投毒者真是罪大恶极,机关算尽,竟借老身的手来毒害遗珠公主。
哎,世人皆知老身与公主存在误会,如此便什么都不用查了,一旦公主惨遭毒手,死于非命,老身也就成为杀人凶手。”
李莹见事态不好,连忙帮腔。
她福身,道“娘娘,臣妾有一言不吐不快。
要知道臣妇,也都同席在侧。
雩祀刚刚成功,投毒者绝不会仅仅为了毒害遗珠公主,才如此大费周章的借刀杀人,定会留有后招。
此用心已是极尽!
不然这世间还有谁,能有毒害娘娘跟前第一心腹的勇气?
这招棋,可同样也打了圣人的脸面。
还请娘娘明察,还我婆母公道!”
就在这时,王英大步流星的上前,单膝跪地,道“报,不好了……娘娘!
刚刚在楼下参宴的工部右侍郎范理、户部右侍郎黄琛,两位大人用了饭食后,皆中毒身亡。”
闻言,荣贵妃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视线扫过众人的嘴脸,眸底墨云翻涌。
“是该严查,这投毒者,十成有九还在这里偷窥此处的动静。
能有这个本事的人,当然也艺高人胆大,起码是习武之人。
深闺贵女哪里有习武的?八成是府上会武的丫鬟。”
荣贵妃对着吴绶下巴轻点。
吴绶即刻会意,快步上前。
荣贵妃眸子中溢出狠戾,冷冷道“速速将酒楼围了,再将里面所有的丫鬟、婆子、小斯,聚到前院,本宫要亲自审问!”
吴绶拱手道“领命,娘娘!”
半个时辰后,前院灯火通明。
被锦衣卫围得是密不透风,共聚集了五百一十三个鬼哭狼嚎的丫鬟、婆子、小斯……
园子的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湖水上的白墙,约丈余高,上覆红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
正中一座五丈余宽的红漆大门虚掩着,门上玄色匾额上书写着,刚劲有力“八方来财”四个纯金的大字。
假山前的六角凉亭中,荣贵妃与花沅同坐在白玉质地的大案子前,在纱幔的朦胧下慢慢饮茶。
荣贵妃云淡风轻,道“上夹棍、拶子、若是有不服者,直接去衣受杖……”
吴绶刚要上前领命,便被花沅给拦住了。
花沅给荣贵妃倒了一杯热茶,道“娘娘先消消气。
咱们何必执着于用这些奴才泄愤,传出去对娘娘名声也不好。
不如去看看她们的手脚,可有结茧子、变形。
据沅儿所知,有些硬功夫练兵器的武人,虎口有老茧;
练腿的脚跟和前脚掌茧厚;
练拳的拳峰,也就是手背食中二指末关节有硬茧;
练掌的人,小指下方接近手腕的掌根有茧;
练指的人,指关节变形严重;
练头槌的人,头上不一定有茧,但发量定然稀少;
修习格斗、搏击术的人,双肩都略向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