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别院。
山风微凉。
春芽正在铺着床褥,梁晏姝坐在铜镜前,梳理着方才烘干的发。
山里不比盛京城里,春芽不敢让她风干,烧了金丝炭,烘得半干才放心。
“小姐,都弄好了。”春芽站在她身后,接过梁晏姝手中木梳,替她打理着。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城里肯定都是风言风语。”春芽小声禀报着。
梁晏姝哼了一声,没太在意。
她人困在这里,这点小打小闹,着实让她觉得没意思。
两人又悄声说了些话。
谢三守在外间,望着月色出神。
忽然,从院侧游廊大步走近两人。
谢三身子一肃,连忙迎上去。
他正待开口,面前人抬手止住。
接着袖摆翻飞,从他眼前一划而过,直往梁晏姝的屋子进了。
谢安停住,站在谢三身侧,他胳膊撞了撞兄弟,“怎么样,这差事如何?”
谢三眉目微拧,一瞬后唇角勾了勾,“还行。”
谢安真是羡慕他。
世子这些日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久不见六小姐,心情反复得很。
只有在每日夜里接到报信,才轻快些。
弄得谢安时时刻刻神经紧绷,生怕触了霉头。
谢三见他如此,迟疑道:“要不,咱俩换换?”
谢安忙摆手,那可不行,虽然跟在世子身侧苦了些,可他更不愿意伺候六小姐。
连世子都搞不定的人,他在这儿,岂不是找死。
谢照秋直至走近门槛,步子才缓下来。
他抬脚小心跨入,就见里面主仆二人正首面相贴,不知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见他进来,脸上皆露出一丝慌乱。
一瞬梁晏姝便回过神,她扫了眼春芽,示意她出去。
春芽随即低头,躬身缓缓从屋内退出。
经过谢照秋的时候,感觉到对方冷冷的视线,脸埋得更低,步子加快,闪了出去。
“三哥哥来做什么?”梁晏姝扭过头,拿着妆台上的香膏,往手臂上细细抹着。
她乌发披散,身上头上首饰全无,只有指尖的那一点红,在烛灯下泛着艳丽的光。
谢照秋抿了抿唇,收敛起心中冷意,大步走近梁晏姝。
“来看妹妹。”他轻声说。
手上拿起装着香膏的瓷瓶,凑到鼻尖,轻嗅了一把,又放下。
是松木的味道,清冽冽的,女子并不常用。
梁晏姝哼了一声,没理睬他。
谢照秋见她如此,目光顺着她的指尖移动,只觉那一点红像是点进了他的心里,勾得他心神荡漾。
梁晏姝扭头,见他半天没说话,只拿眼看着自己的细指。
她眼波一转,将手举到谢照秋眼前,“哥哥,好看吗?”
谢照秋轻轻点头,眸色转深。
梁晏姝笑了一声。
她站起身,抬指勾滑过谢照秋的心口,喉结。
眼若勾魂钩,将谢照秋的心神、理智全部勾出。
接着,她的手绞入谢照秋的手,十指交缠。
海棠花儿一样的脸,在谢照秋胸前抬起,眸光如水,将谢照秋整个人淹没。
谢照秋挣扎无望。
他猛地弯身,将梁晏姝整个人拦腰抱起,走近床榻,将她压在身下,薄唇带着炙热如火的气势覆上梁晏姝的。
梁晏姝也不甘示弱,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将他拉近。
屋内的浓情,像是能烧着一般热烈。
谢安站在院中,眼望向山岚边的顶端,那里挂着一弯月。
谢三坐在他身侧,手指紧绷,心里凉凉冷冷,空落落地。
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世子过来,不是很正常吗?
为什么他竟会感到抵触。
又为什么此刻,他坐在院里,明明完全听不见屋内的动静,依旧觉得那呻吟和浅笑,如同薄烟一样无孔不入,钻到他的耳边和心里。
谢三弄不清楚,也许,他只是病了。
屋内两人依旧纠缠在一起。
谢照秋忍不住再次握住她的手向下,梁晏姝挣开他的大手,眼露嘲弄看向他。
谢照秋无法,在她脖颈处轻蹭,试图让她可怜可怜他。
梁晏姝不为所动。
“……求你了,妹妹疼我。”谢照秋哑着嗓子,喉间喷出的气息无比烫人。炙烫无比。
梁晏姝这才哂笑一声,如他所愿。
谢照秋瞬间由地狱转回人间。
他的一切,身体、头脑乃至心魂全部被她握在手中。
谢照秋毫无自卫的能力。
一切消退后,谢照秋要拥着梁晏姝睡下。
“你还不走?”梁晏姝侧头问他。
谢照秋身体还在发烫,他拥住梁晏姝,在她侧脸啄吻了几下,“等天快亮了再走。”
梁晏姝讥诮一笑,推他,“哥哥当我是什么了?养在外间的妓子,想来就来,想不走就不走。”
谢照秋见她如此,连忙拥紧她,“不是,我……哥哥只是舍不得走。”
为什么春情散去,他这么留恋,小姑娘却毫无所觉了。
谢照秋心中沉闷。
梁晏姝眼睫轻掀,从谢照秋怀中挪开,口中冰凉,“哥哥不走,要是被你祖母发现,那……受罪的不还是我。”
“祖母不会发现的,哥哥已经安排好了。”
谢照秋早就留了人在府内,自己趁着夜色悄声翻出,只和谢安两人骑上备在府外的马,半点也没有惊动府内人。
“我不管,我不喜欢和别人睡在一起,你快走。”梁晏姝翻过身,头朝里头,闭上双眸,不再理他。
谢照秋眼里流出一丝痛意。
他抬手轻轻触摸梁晏姝的肩,被她侧身躲开,整个人离他更远。
等了许久,小姑娘依旧毫无松动。
谢照秋心中刺痛,只得起身。
再看了眼梁晏姝的侧影,谢照秋敛起眉眼心绪,转身轻步离开。
他一推开门,外面谢安和谢三便迅速起身朝他走过来。
谢照秋掩住门,看向谢三,冷声吩咐,“看好六小姐。”
谢三连忙低头应是。
接着,谢照秋如来时一般,疾步离开。
谢安拍拍身侧谢三的肩膀,随即跟上谢照秋。
两人如来时一般,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如鬼魅一般离开。
谢三在门外站了良久,直到鼻息间那一丝若有若有的异味散去,才缓过心神。
这是什么,谢三心知肚明。
他忍不住蜷起手,眼中郁色愈发深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