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柳五小姐宣布的顺序,第一场是温白心对厉非。
对决没有时间限制,直至一方落败分出结果。
林织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啜饮了一口冷茶。
这不是周围茶馆卖的特地放在冷水里镇着的茶,而是戚禾今早起来用冰萃取用来给他解热。
林织将茶杯放回了身旁的矮桌上,看着云虚道长走上擂台。
比武大会第一名的奖励向来只会在这个时候揭晓,关于这一次的奖品,大家各有猜测。
林织听见后边传来的讨论声:“上一次比武大会给的是一把神兵,上上次是罗候奇图,这一次想来也会无比丰厚。”
然而当云虚道长宣布本次大会的最终奖品是一株冰玉莲后,现场的声音变得嘈杂。
完全摸不着门道之人云:什么是冰玉莲,这玩意有什么用?
略懂一二之人云:冰玉莲既不是高深心法也不是神兵利器,这玩意给第一名有什么用?
还有人直言道:这药莲放在碧源山庄医师大赛上或许还有吸引力,为何要在比武大会的现场拿出?
林织听着这些声音,注视着云虚道长。
冰玉莲本身是一株药莲,算是较为名贵的药材,将药莲浸泡在专门的药液中,它的形状就会慢慢发生变化,仿若周身覆了一层冰,状若琉璃,因此得名。
冰玉莲一旦制成,身价是药莲的十倍还不止。
因为冰玉莲的性质,品质自然也有优劣之分,年份越久药效越好。
药莲虽然珍贵但并不难寻,冰玉莲虽然难炮制但能做到的药师也有不少,这味药珍贵的是时间的沉淀。
戚禾告诉他,他父母寻到的药方里上面写的就是四十年的冰玉莲。
碧露寒天虽然难得,但收集一瓶也不需要四十年。因此这株冰玉莲才是药方里七种药材中最难收集的一个,纵使有通天的能耐若是时间不够也只能等,想到得到这株药莲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并不只局限于参赛。
林织的视线快速地从在场的众人面上扫过,又落在了云虚道长的身上。
据他所知,这株冰玉莲是七星门珍藏之物,又或者说是云虚道长私人的宝物,这次他拿出来当比武大会的奖品,不得不说有些古怪。
林织论定云虚道长应该知道什么,但是知道多少就难说,而且云虚道长的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大方,用拱火形容更为贴切。
他知道有人在找这个东西,甚至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方势力,故意把东西抛出来,想要的人自然会被引出。
甚至连他和戚禾,也是被引来的人。
云虚道长没理会下面的声音,老道长年逾七十,满是清明的眼里闪过精光,笑吟吟地说完后便回到了高台上,让人宣布比武正式开始。
在敲锣声里,温白心和厉非登台。
温白心这一出场就引来了阵阵惊呼,她今日没戴斗笠,一张出水芙蓉带着些冷傲的面庞展露无遗。
她今日穿的衣服也并非是前两日的束袖,而是绣有点翠宫标志的飘逸纱裙,带着长长的披帛。
垂下的手指忽然被人碰了碰,林织听见身边的戚禾问:“师父,听周围人的反应,那温姑娘很好看吗?”
林织应声:“很不错。”
从欣赏美人的角度来看,确实好看。
不过林织的关注点在她的衣服上,温白心之前穿的束袖就不方便用衣服作为媒介下毒,只能用随身携带的香囊,这衣服就不同了,不知能藏多少毒粉。
这一场胜负难说,不过林织觉得温白心作为用毒高手和擅长破势的丐帮弟子打斗,有些吃亏。
身为蛊师,林织最喜欢在背后出手。
戚禾垂眸:“可惜我看不见,不仅不知道他人的样子,也不知自己的模样。”
林织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戚禾这哪里是可惜自己看不见美人风采,分明是将话题引到他自己身上,让他夸赞罢了。
林织调笑道:“放心吧,你生的也很不错,面有遮挡已经让许多人芳心暗许,若是你解了这白绸,追着你跑的会更多。”
戚禾乖顺道:“我不需要别人追着我跑,只要不是有碍观瞻到让师父嫌弃就行。”
得亏场地比较嘈杂,这师徒间的私密对话才没让人听了去,否则听见的人不知会觉得多古怪,看似寻常的对话中,掺杂着让人略微头皮发麻的黏腻。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如同林织所预计的那样,温白心对上厉非会有些吃力。
长棍在厉非的手中转动,跳劈横扫,气势难挡。
温白心以披帛当水袖,卷着被打落的软刀和棍身碰撞,却被厉非欺身一掌打在了她的身上。
温白心连连后退几步,喷出了一口血。
“哎呀,我可真是不怜香惜玉。”
厉非摇头叹气,嬉皮笑脸地往前,似乎是想去扶温白心。
可他走到了几步之前,就用棍子缠住温白心的披帛,想将她甩到擂台之下去。
“所以我只好早早送你回去了。”
温白心借力在空中翻飞了几圈,将内力注入披帛中迫使厉非将她带回擂台。
她以披帛为武器在段时间内和厉非过了十几招,找准机会缠住了厉非的脖颈。
林织眯了眯眼,他的眼力极好,温白心这招看似是想勒死厉非,但她的薄纱已经在厉非的口鼻处蹭过,厉非撕扯着布帛,即使及时屏气,也仍然吸了一大口。
林织微微侧身提醒道:“她要是能到最后一轮,别让她的纱绸近身。”
“按照师父的意思,胜负已分了?”
戚禾还尚未察觉,以他的分辨是温白心的气力更弱些。
“那就要看她下的什么毒。”
剂量太轻可能没用,剂量太重可能会把人毒死,那就出大问题了。
擂台之上你来我往,随着时间推移,温白心已经逐渐落了下风。
她被棍法打中了腿,闪避有些困难。
高处的点翠宫宫主都有些坐不住,起身看着女儿。
对于看客来说,这场比武胜负已分。
谁料就在打了快两个时辰温白心就要输的时候,场上的情况骤然反转。
厉非浑身麻痹,手脚皆不受控制。
温白心走上前,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厉非利落认输:“我输了。”
下擂台的时候,厉非因为浑身无法动弹,还是被五蕴派弟子抬下去的。
温白心径直去了碧源山庄的医师处疗伤,最后一轮可不会给她休养的机会。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正是大家需要用饭的时候,但已经有人催促着戚禾和贺正航快快开始。
一顿饭不吃没什么,他们等着看比武。
在这种呼声里,戚禾和贺正航站了起来。
在大家的注视里,戚禾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解下了他的那把宽剑,放在了他师父的手里,步伐稳当地朝着擂台走去。
“这种比试竟然不带武器?”
“这是在羞辱贺少侠吗?”
“哇好狂啊,果然是少年意气。”
“别一会儿被打哭了,逞强就丢人咯。”
严亦萱隔空和曲梓珩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面上的担忧和疑惑。
他们也不清楚小禾为什么这么做,但既然林大哥都默许了,应该是有什么含义吧?
高台上贺阳泓的脸色不大好看,皱眉道:“这黄口小儿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醉月门?”
不带佩剑上台,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嘲讽,似乎在说打他醉月门根本不需要武器。
五蕴派掌门乐呵呵道:“贺兄和小孩子计较未免太有失身份了。”
贺阳泓不愉,盯着场上看。
擂台上的贺正航的神情早就沉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少年冷嘲道:“小瞎子,刀剑无眼,你赤手空拳,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
戚禾颔首:“请赐教。”
即使吴风没有说过让他一定要用浩然掌打败贺阳泓的徒弟,但戚禾知道如果他这样做,吴风一定会更高兴,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更欣慰。
戚禾出身江湖世家,早已将信义二字刻入骨中,师徒情分于江湖中所有关系而言最为特别,不过戚禾偶尔也觉得自己道貌岸然,对教过他的先生尊敬,对于师父却有着大不敬想法。
基于江湖规矩,贺正航同样行了礼,便急不可耐地出剑,要给这个轻视他的瞎子一个教训。
戚禾抬手起势,用的俨然是掌法。
赤手空拳对上利器看似落了下风实则不然,在抬掌运气的时候罡气会覆在手掌上。
醉月门的剑法以飘逸轻巧见长,没有繁花剑法那般花俏,却也有几分诡异莫测。
但贺正航发现自己几乎每一次都碰不到对手,哪怕那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推掌拍掌穿掌,戚禾的动作极快力度极强,贺正航连连后退,以剑推开,虚晃一招剑尖直指戚禾的眼睛。
戚禾闪身躲过,但白绸后方还是被割裂,以至于白绸飘落,露出了他的全脸。
戚禾轻功卓绝,将白绸握在了手中,甚至还有闲心将它放在怀里,像是怕它弄脏了。
这气的贺正航更是眼前发黑,十分憋屈。
在打斗中他也逐渐发现少年的内力深不可测,恐怕在他之上,这场对局他可能会输,但他又何必遭到这种羞辱。
贺正航咬牙运劲上前,少年不退反进双掌运气,拍向了他的剑,随后向前打向贺正航的左肩,破空之声与衣服猎猎作响之音如同催命符。
看着快速打出的浩然十九式,五蕴派掌门轻吐了一口气。
还真是故人的影子。
当初他还没成为掌门的时候,和吴风过招过,惜败在他手中,他们立下了一年之约,可谁知第二年吴风就不见踪影,打听后才知道吴风去挑战贺阳泓,被他打下了山林。
那林子里都是瘴气,想寻也没法子,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传人以这种方式现身,也让他颇为欣慰。
五蕴派掌门的视线在台下青年的身上扫过,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他也不打算深究。
贺正航感觉到少年掌风之刚烈,那掌力中还蕴含霸道的内劲,让他痛到手臂发麻,体内气血翻涌,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候少年一掌打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唇边留下血液。
贺正航毫不怀疑要是少年再果断些,可以就此震碎他的心脉,让他成为废人。
“我输了。”
贺正航面色青白,充斥着不甘与屈辱。
这人年纪比他还小上不少,竟然就有这种恐怖的实力。
“昔日你师父将我先生打下山林,我作为他的学生应他的心愿同你比试,但你也不过如此,改日我会登门拜访,领教贺掌门的实力。”
戚禾俯身,无神的眼眸因逆着光显得越发黝黑晦暗,他的唇角轻轻上扬,即使说着这种话也依旧温和客气。
仿佛他不是去挑衅,而是去叙旧。
戚禾下了擂台,一改刚刚的模样,将断裂的白绸从怀中递到了师父面前。
“应该还能用,师父,你帮我系着吧,用掌果然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