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和大老爷闻说了这个结果,也算是可以接受了。毕竟顾珉和顾琰那曾经是合伙坑家族的,虽然造成的危害有大有小。但他们的关系铁那是毋庸置疑的了。而顾琛和顾琰却是一向不睦的,光他大闹顾琰十四岁的生辰小宴一笔人家就可以翻脸不认人的。所以,顾珉进禁军、顾琛待定但肯定不如禁军好的结果也算是不错了。
大老爷问顾珉,“你不再两不相帮,保持中立了?”
顾珉苦笑,“时势不允侄儿如此。而且就是我不参与,其实立场也早就定了。”
“那就好,我就怕你拧着谢绝了秦王好意。他如今可不缺人。倒是你到禁军,有机会直接接触到皇上。要是他还记得三弟,唉,不记得三弟,肯定也知道三弟妹。那对你是大有好处的。”
太夫人笑笑,意有所指的道:“还有旁的好处呢。”皇帝算是顾珉师伯,那国师就是不认自己是表叔,也是师叔啊。
这事儿她没有告诉大老爷,因为告诉了也无用,还可能引来不是很好的结果。那位国师大人明显是不打算跟顾家发生什么关联的。要是贸然做什么,搞不好弄巧成拙,索性就不让他知晓了。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旁的事儿,就是过年。想一想年前这几个月的惊心动魄,顾琰也不由得吁出一口气。总算是要平平安安过年了。比起魏王府来,他们家已经好很多了。
魏王这事儿,皇帝既然选择在年前办完,倒的确没出众人所料并不血腥。魏王一家子都贬做了庶人,据萧允说是老爷子说的怕他们成了庶人没屋住、没饭吃索性就全关内惩院管吃管吃了。至于期限是无期,除非后继之君养着他们烦了,或杀或放。
比起废太子一家,好很多了。没有直接杀掉魏王,也没有灭他的妻族、母族。看来老爷子年纪大了,心肠是软了。也或许已经杀了一个儿子,再杀第二个就有些下不去手了。不过他说了,他与魏王死生不复相见。这是连将来魏王哭灵跟上坟甚至是遥祭的资格都剥夺了。可见对他的失望之深。
据说下这个决定前除了问了萧允还让人去问过晋王的意见,毕竟晋王差点被他害死,萧允一家子也差点被他害惨。可是他们能说什么呢,难道还非要逼着老爷子再杀一个儿子么?都说这样就够了。倒也没有假惺惺的替他求情,毕竟皇帝也还没要他的命。只是做到这样,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至于同党,也只是夺官流放,但其子孙二十年内不得科举。后一条就有些狠了,起码三代才有可能恢复元气。不过也活该,敢掺合夺嫡之事。不过听说其中有人说早知道皇帝拿到那个匣子是一把火烧了了事,他们就不会被逼上魏王的贼船了。千金难买早知道啊,要是早些将那上头的事儿自首,说不得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祸事了。
皇帝既然已经仁慈了一回,干脆好人做到底,让那些流放的官员过完大年开春再上路。要不然三九、四九走在路上,怕是冻也冻死他们。
因此,这一次萧允参与抓人、抄家、审案倒没有背上太多骂名。一则他是苦主,二则那些人其实还不算太惨。人心同情弱者,却也不会同情到他们那里。尤其很多人听说魏王是刺探到皇帝将要驾崩,然后对晋王下毒手嫁祸秦王,唾弃他的人别提有多少了。他的同党游街的时候,扔青菜、鸡蛋甚至垃圾的不知凡几。
这两日,秦王府的斥候探到伴随着晋王终于要回府,楚王府有些动作,听说就是那个姓丁的老头儿出的主意。先是透露了晋王回返的时间和路线,这样一来便有了百姓自发到城门外去迎接晋王的举动。毕竟他主政期间很有些轻徭薄赋的举措,又有有心人刻意引导,自然可以把人煽动起来。还不只这样,那些人还煽动了百姓自发去庙里、观里祈福。当然,引导的过程做得颇有些润物细无声,并不太露痕迹。
因此,将近四个月不曾出现在人前的晋王在朝野面前狠狠的刷了一把存在感。让人知道了他在普通民众心底的地位。
闻讯后,萧允看一眼顾琰,后者道:“咱们家我也让人去师傅主持的道观添了香油钱祈福。”别人一看就知道是秦王府点的祈愿灯。
“嗯,这样很好。”
晋王一开始知道一些,但事情还是被搞得有点出乎他意料了。进城的时候来了那么多百姓,他在马车里撑起身子露了个脸,有百姓大声呼喊‘王爷要保重啊!’
晋王含笑点头,放下车帘轻道:“略过了!”
张侧妃道:“这也是百姓爱重王爷才会如此。王爷这些年做了什么,百姓都看在眼底。得民心者……”
“闭嘴!”
“是,妾身失言。”
到了府门前,四个壮实稳重的侍卫上马车抬起了晋王身下的软榻。晋王此时比顾琰还在围场时看到的稍好些,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毕竟是鬼门关转了一圈亏损了元气,不是短时间可以补得回来的。
晋王妃撑着腰带着阖府众人在门口迎接,晋王看到她已是大腹便便轻斥道:“糊涂,你怎么也出来了?可还安好?”
“妾身想早一刻见到王爷,而且妾身如今养得挺好,季太医也说要不时动一动的。六个月了,胎早就坐稳了。”
顾珏自然也出来了,晋王妃都出来了,她有不出来的道理么?她的肚子要小不少,毕竟是晚两个多月。
“都进去吧,冰天雪地的。”
张侧妃上前扶了晋王妃,“王妃,您看着点脚下。”
“这几个月,辛苦妹妹了。”
“王妃身子不便,妾身自该顶上的。”
小郡主带着两个弟弟跟在软榻旁,众人都跟到了晋王的寝殿。说了一番话,晋王有些倦,着人送晋王妃和顾珏回去,除了三个儿女余人便都打发了。
小郡主已经把姐弟三人这四个月的情况伶牙俐齿的都汇报过了,尤其提到皇祖父曾经三次将两个弟弟召进宫玩耍。这事儿整个晋王府都挺重视的,她提起自然不是因为嫉妒。晋王不在朝中,皇帝还能记着他的儿子自然是好事儿。她这样*岁的小姑娘,每天有不少的功课,也不能像弟弟们一样一味承欢膝下的。
“皇祖父说你们什么了么?”这事儿晋王其实早知道了,不过听女儿提起也没打断。待她说完才问两个儿子。
小点的承湛一脸自豪的道:“皇爷爷说我们比团子乖多了。”
晋王心道,我也比小允乖多了,可是不是乖儿子就有糖吃的。
三姐弟都许久没见过父亲,想和他多待会儿。不过也知道父亲需要休息了,小郡主便带着弟弟出去了。
晋王躺在枕头上想,其实也怪不得父皇偏爱小允,心爱的女人生的嘛。他已经有三个儿女,马上又将要添两个。可如果其中能有一个是由心爱的女子所出,他肯定也会偏心的。所以,父皇的喜爱他是早不争了。可权位他不会放手,他做了这么多不是为替人做嫁衣裳的。这一次,可是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晋王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包括楚王和渝王。让人答复他们,宫宴的时候见吧。他要好好养养精神,不然怕是没办法出席宫宴。
到了除夕正日子,眼瞅着要进宫了,顾琰拿了一身红底上用金丝线绣成倒立福字的棉袄棉裤要乳母给团子套上。就连帽子也是同款的。没办法,过年嘛不能免俗,就得打扮成红包的喜庆样儿。大概这小子今天也可以收不少红包就是了。
未几,顾琰看儿子被乳母打理好,连帽子都戴上了,小披风也披好,便抱上他出去和萧允汇合。其实团子这么小的皇孙,宫宴一般是不出席的。可皇帝要看到他,而他也不肯乖乖的在家,就只好带上了。
马车缓缓向宫门驶去,路上很是热闹,时不时还有鞭炮声响起。
顾琰道:“比半个月前我们出宫那一路,简直天壤之别。看来皇上的做法让很多人都放宽了心。”
萧允正要答话,就听车壁响了两声,何山的声音响起:“王爷,晋王府的马车来了。”
“靠边,让晋王府的马车先过。”
擦身而过的时候,车帘掀起,露出小郡主红苹果般的小脸蛋,“见过九叔九婶!”
萧允举了举团子,“跟悦悦姐姐打招呼。”
团子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冲小郡主依依哦哦了几声。
顾琰也跟晋王妃打招呼,“三嫂身子可好?”恰好同萧允的‘三哥身子可好?’来了个二重奏。
晋王妃失笑,“三嫂很好,三哥也正在恢复。好了,进宫吧。这雪天路窄,停在这儿就要堵住路了。”
“好!”
晋王府进宫的人口多些,后头一车还有张侧妃带着两个男孩子。等到他们的车队、侍卫都过了,秦王府的人才跟上。
宫宴的座次,也是晋王挨皇帝最近,他的精神看起来倒还好。不过顾琰判断他应该是服了什么提神的汤药。要是过年的宫宴都不出席那就说明身体状况很严重了。他自然不能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但这样的汤药对身体应该是有影响的。至少,也得让他在床上多躺个十天半月的。
至于精神矍铄、面色红润,以雷霆手段拔除魏王一党的皇帝,也完全打破了外界认为他如今怕是已经病怏怏的看法。
晋王留意到眼神的来处,转过了头来,视线落到顾琰怀里的红包,不是,团子身上。他总不能大喇喇的盯着弟妹看,但看看小侄儿倒是无碍的。谁看到了都不能说什么。这也是幸亏之前魏王想揭出他和顾琰的旧事却被转移了视线。不然,就是这样,人家也能联想的。
“小一月不见,团子好像又长变了不少。”
萧允回道:“天天看着倒不觉得。唉,别看这会儿挺乖,皮得很。一点都不如三哥家的承灏、承湛听话。”
“他才多大点。”晋王心道,这哪是谦虚,这是显摆他有嫡子呢。而且还是和琰儿生的。
小家伙眼睛正满场溜着呢,浑不知自个儿是被谈论的对象。手脚还不停的随场中音乐节拍动着,时而举举手,时而两腿对碰,笑得眉眼弯弯的。
何皇后笑道:“小家伙太可爱了。琰儿,你抱着他吃东西方便么,交给宫女吧。”
“谢母后关心,儿臣还是抱着他吧,省得他闹腾,吃东西无碍的。”反正这宫宴也不是能让人放开吃饱喝足的。她来前垫了底的。这个地方不能让乳母跟进来,只能在后头的空房间里候着,随时备‘用’。
皇帝心有余悸的道:“今天可别让他闹腾。”杀伤力太强了。回头嚎起来叫来歌女高歌一曲怕是都压不下去。
旁边的贵妃看晋王妃不方便,小郡主在帮着张侧妃照顾弟弟,微笑着点点头,“悦悦也懂事了。”
皇帝便看过去,也夸了小郡主两句。
小郡主站起道:“母妃身子不方便,侧妃娘娘一个人照顾两个弟弟也有些顾不过来。悦悦是大孩子了,理应帮着分担的。”
“好好,快坐下吧。”皇帝今天兴致挺好,并不因为宫宴上少了一家人面上不虞。他看到齐王那边去,见到刚刚出怀的齐王世子妃笑容便更大了。心道都说围场是送子福地,看来的确啊。很快便可以四世同堂了。想到这里又横萧允一眼,你小子答应的三年抱俩,小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成亲可都两年了。
还有老三,传言说他伤了根本,是真的么?回头让明晖替他瞧瞧。
这样的时刻,群臣自然凑趣,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很快还联上了诗。力求忘掉魏王作乱事件带来的影响。渝王几个很快也参与了进去。旁人有人专门在做记录,很快便付诸管弦,有乐府里的‘金嗓子’当场演唱。
上到第四道菜的时候,晋王提请告退,他脸色苍白很有些撑不下去了。
皇帝自然允了,“老三家的,你陪着老三到后头歇歇。早些回去也是可以的。”
晋王妃本也是打算趁机一起告退的,闻言站起来应了一声,又嘱咐了张侧妃和小郡主两句。分别有人上前将他们夫妻扶了下去。
顾琰心头感慨了一句,这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楷模家庭啊。妻贤子孝女儿乖巧,就连侧室都那么知进退。晋王的人生其实经营得真的很成功,至少是就时下人的眼光看来。
皇帝向刘方说了几句,很快有小太监去对明晖耳语了几句,顾琰便见到他也退下了。联系一下不难知道应该是皇帝让他去给晋王诊脉的。
团子是吃饱喝足了的,所以一直都表现得很有活力。顾琰将他放身前,他小身子前倾听着歌,一副认真的小模样。
萧允捏捏他的脸,“听得懂么你?”
团子抗议的咿呀两声。
皇帝恰好看到了,轻斥萧允,“你干嘛呢?”
萧允讪讪收回手,“没干嘛。”
皇后招招手,让人把团子给她抱去。她和贵妃这会儿一左一右伴在皇帝身旁,她后头坐着的是淑妃。两个小公主也在旁边。十七公主便伸手握团子的手,“十六姐,你看,他手上全是肉窝窝。”
“是挺可爱啊。”
顾琰便听得对面大公主一声叹息,心道大姐肯定是想孙子了。不过秦菀也说过,待孙皓熙小朋友大些是要送回京的。京中的教育条件好太多,而且边城多多少少有些危险。
皇帝扫大公主一眼,“大过年的,你叹什么气,也不嫌晦气。”
大公主曾经作为唯一的孩子受过几年宠,才不怕呢。当下道:“儿臣是羡慕父皇母后有孙子可抱。可儿臣的孙子生下来还没见过呢。”大公主的年龄自然比何皇后大不少,但辈分在那里她还是只能叫一声母后的。
她这么一说,皇帝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可孙小丁如今是不能召回来的,于是道:“长乐不是过几个月也要生了么,你回头抱外孙也是一样的。”
“那没见父皇您多疼疼外孙。”大公主嘀咕。
“那把你儿子召回来,让他在京城当闲差?朕肯小丁自个还不愿意呢。他可是守着国门,多重大的责任。对了,说起来那个方子墨倒是出力不少。”
顾琰听到这里,看明晖还没有回来,便撞了撞萧允。后者看她一眼接了一句,“父皇,小丁和方军师派了人回京送年礼,您还把人留在京里过年来着。现在人肯定就在下头。”下头那么多人,别说,顾琰还真没看到聂山坐在哪里在。但是既然皇帝提到了,让他露个脸便顺理成章了。
聂山便被传召到近前,皇帝一看他仪表堂堂,将一身校尉服穿得十分的有范儿,加之双目有神,表情不卑不亢,心道怎么这样的人也去落草为寇去了?好在如今已经被招安了。于是和蔼可亲的问了聂山几句,聂山都回答得很中听,有理有据,皇帝赏了些东西这才让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