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失笑,这是怎么搞的?轻咳了两声道:“提上来我看看。”他元气未复,但外伤什么的已经好了。毕竟已经一个来月了,他又是身怀武功的青年。
萧允把篮子搁到车上,晋王伸手进去找线头。团子手脚乱动的不配合,一身的线也跟着他动,更加难办。
萧允轻斥道:“别乱动!”
团子听了这不大好的声气立马放声大哭,好不委屈。
晋王道:“小允,你别添乱。”
远处渝王见状走过来,“这是怎么了?”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由一愣,“这就是九弟妹捣鼓出来的东西吧。我看还是把张侧妃请过来弄吧。”因为这两人要说话商量点事儿,渝王刻意来晚了一步回避着。他不想卷进去太深,只想做好分好事儿就好。张侧妃和晋王府秦王府的人自然也是远远儿回避着。
“不用了,找到了。”晋王从团子膝盖下把他压着的小了很多的线球拿了出来,研究了一下开始握着线球绕线。时不时的就要拉扯到团子身上的线,有些又被他压着十分的不方便。萧允便托着团子腋下,把他提起来。渝王伸手帮忙在团子身上取线,方便晋王绕。
“女人的东西真麻烦!”萧允嘟囔道。
渝王道:“别说,这线毛茸茸的,真做成衣服穿着应该很暖和。”说着扯了扯,“韧性不错,弹性也好。九弟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线又怎么做成衣服?”
“女人的事儿,我哪知道。”萧允嘟囔。
团子被提溜在半空一时觉得三个大人这么围着自己挺有意思,他也就不哭了,含着一包欲落不落的眼泪把面前的晋王盯着。不小心眨了下眼,那泪水就包不住了,顺着嫩嫩的脸颊滑落。晋王一边绕着,一边笑着和他对视。都说团子像小允,其实还是很像琰儿的。
晋王和萧允倒是不避讳渝王,又径直说了起来。倒是让渝王后悔方才不该这么早过来,可现在走开也来不及了。他们三兄弟如今算是暂时的同盟,可这个同盟等到共同的敌人倒下自然就要告破。三哥和小哥在夺嫡这件事儿上肯定是一山不容二虎,自己如今卷进来也只是因为父皇指了自己查这件事。(实际上查案子另有其人,他的任务是迷惑人以及保护这一兄一弟极其家眷的安全)
找到了方法,自然很快绕好。晋王把线球抓在手里掂了掂,“又暖和又轻巧!”
团子看到了便张开双手等着,晋王低头把线头藏进线球里递了给他。团子便还他一个甜美的笑容,让晋王看得略微有些失神。
车队逶迤而去,为首最舒适豪华的车上,张侧妃跪坐在晋王身侧笑不可抑的道:“开始远远儿看着,还以为三位王爷严阵以待是在做什么呢,也不敢过来。秦王也真够粗心的,小世子弄得一团乱了着急的叫唤他才发现。”
“他从小就粗心,经常东西不见了到处找。”不过,这样的粗心的人,对琰儿却是耐心细致得很。
张侧妃笑了会儿又道:“王爷,顾妹妹要几时才能回府啊?”
“年前吧。”老爷子不会留着老五过年的,暂时没有动作不过是要一网成擒而已。所以,顾瑾在围场住不了多久了。不过,晋王没打算回王府,他准备直接去京郊的别苑休养。有时候暂时淡出去,很多事情才能看得更清楚。
顾琰听萧允描述了方才的景象也是忍不住大笑,“三个王爷出马,真是好大一件事啊!团子,你可真是有面子。”
团子这会儿坐在乳母腿上,张嘴由她喂着清水,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望了母亲一眼。
顾琰嘴里说着话,手下还没有停,这衣服织了四五天了,手下完全熟了,这会儿也不是关窍处。如果只是织完,按现在的手速再三天吧。可是不行,马上就要进入最关键的图案阶段了。到时候就是一针都不能错了位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一把舆图给织错了,老头子得气得哆嗦吧。如果是一开始发现也就罢了,大不了自己白辛苦一场还不落好。要是他穿上了身才发现,那可就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了。
呃,虽然穿里头也不会给人看到。但万一老头子要显摆给人看呢?那要是把国土给整错点,又被人指出来了,情节可就太严重了。顾琰可不觉得朝堂上的人发现了,会像《皇帝的新衣》里那些臣子一样不吱声。到时候皇帝的面子挂不住,她这个罪魁祸首还不得死了死了的。所以,明天开始她就要闭关了。一定得分毫不差的,赶在六天里织完。
要闭关团子肯定不能这么在旁边玩儿了,不然他冷不丁的叫一声或是怎样,顾琰听到了肯定会走神。她可没有那么忘我,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还能全身心投入。
萧允挠挠头,“这个,我来想办法吧。”也不好再弄一堆人来吹拉弹唱的,临时去找人也麻烦。那天带着这小子兜风他好像挺乐呵,干脆安排人带着他玩飞飞什么的好了。
“那你可留神着些,别又毛线都缠一身了还没发现。”
“嗯嗯。”萧允含糊应了。他之前看过,那篮子挺宽敞,团子翻身都没问题。但是他目前还没有能力翻出篮子,他心头有事便没有多留意。知道他在里头吭吃吭吃躺着翻成趴着,趴着又翻回躺着也没管他。谁晓得他就把自己和线缠成一团了。让他这个当爹的闹了好大一个笑话,现在还要被媳妇儿念叨。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
顾琰做了一只炭笔,如今冬天烤火的银霜炭渝王管够。做这个很方便,削出一根来,外头用帛布缠好粘牢就行了。她弄这个是为了在舆图上画格子,画坐标。这样按比例缩小到衣服上就不会出问题了。
舆图这个东西普通人一辈子连看都看不到,因为事关军事。不过让萧允弄一两张来不成问题。但就两张,一张画了坐标一张做模板也是不能改笔的,虽然是炭笔但擦掉还是有影响的。画的时候顾琰聚精会神,把人都赶了出去,还让齐娘子站岗。这会儿正是一大清早,她精神最好的时候。萧允便索性把团子又拎了出去,只是头痛他总是要抱着那线球。只得学了晋王把头给他藏起来,省得又弄散了。
顾琰站在书桌后一气儿拿尺子比着画了纵轴和横轴,然后标出刻度。因为精力太过集中,等到弄完竟然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她端着碗喝银耳粥,齐娘子这才进来,站在书桌后看了下顾琰画的,心道这么严谨可真是精益求精。王妃平日里可不是这么严谨的人啊,私下里就是个差不多就好的主来着。不过舆图的事儿是不能有半分大意啊。这么一来是方便多了。心头不由大赞顾琰想得周到。
顾琰当然也不是一直一直都呆在书房织毛衣的纹样,每半个时辰还是要出去走一走的。一来是要去看看团子,二来她也需要活动一番。团子仍然白天要睡三个时辰,平日里又有人轮着抱他去飞或者走梅花桩或者上树。还有小太监说学逗唱的吸引他的注意力,皮影戏什么的不管他能不能懂也给他表演上了。每天一堆人围着转。这样一来,倒没有太感觉到母亲长时间不在身边。
第六天的晚上,顾琰终于把毛衣给之好了。明黄的底色,背上隐约用暗红色勾勒出了一幅完整的天朝全境图,分毫不差。
顾琰捏捏脖子,二十天啊,总算是弄出来了。如今冬天都过了四十天了,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要是在现代由织毛衣的机器,有现成的羊绒线,一天就可以搞定了啊。
萧允盘腿坐在她旁边拖着毛衣看那副舆图,“嗯,明儿一早,我亲自给老头子送去。琰儿,辛苦辛苦!”
“就这么一句空话啊?”
“那你要什么?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搭梯子给你摘去。”萧允将衣服叠好用包起来。
要不怎么说人家最得宠呢,这嘴巴会哄人啊。顾琰趴在床上,指指后背。
萧允靠过来,声音旖旎的道:“从后面?”
“想什么呢你?替我捶捶腰捏捏脖子,累死我了。一点都不敢走神,比干什么都累!”
萧允捞过旁边的美人锤,当着给顾琰捶起了腰,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闺房之中什么做不得,只要不给人知道就好了。
“嗯,腰可以了,脖子脖子。”
丢了美人锤又去捏脖子后的肌肉。捏着捏着萧允的手就有些不老实起来。为了织这件毛衣,顾琰辛苦了将近二十天,他也跟着憋了二十天。这会儿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了。
“琰儿,好了么?不如我们早点歇息了。”
没反应,再一看,睡着了。
萧允心有不甘的坐了会儿,这才给她翻了个身,脱去外衣。这样睡醒了会很难受。然后自己也只能洗洗睡了,本来以为明早出发前能被犒劳一场呢。
翌日一早,萧允便带着人骑马进京了。走的时候天才刚亮,没法子冬天亮得稍晚些。这会儿其实也才四更过一点。他轻手轻脚的起床出去了,顾琰浑然不知。她之前是真的累着了,一旦放松身心睡得是很深的。直到一个时辰后被团子锲而不舍的叫醒的。
团子其实也等了她一会儿的,乳母也不给他到床上去。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顾琰都没有动静,他就不干了。乳母想抱他出去,他就咿里哇啦的乱叫,还作势要哭。
也没人敢捂住他的嘴巴不然他出声啊,这位小爷一旦耍横,会哭嚎得更加大声的。顾琰便被叫醒了。她感觉自己刚躺下,看到morningcall才知道这都过了四五个时辰了。伸手摸了下萧允的被窝,凉了。
“嗯,儿子,今天娘陪你一整天。咱们吃了早饭去旁边你两个姨母处串门儿去啊。”
萧允一路急赶,总算在老头子午觉起来后赶到了。
刘方和明晖正在外室说话,听到传报便道:“秦王献宝来了,咱们也瞅瞅是什么好东西。”昨晚东西做好,就有飞鸽传书送消息进京了,因此都知道萧允今天肯定要来。明晖在这儿本来就是等着看的。只听说小丫头弄了很多的羊毛,又纺线又关了门用竹签子戳来戳去说是编织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毛衣。要是好,让她给自己也弄一件穿穿。
进去的时候,皇帝还坐在床上没有起,看着萧允手里的包袱道:“什么东西弄得神神秘秘的?”心头却跟外头一样,多少有些好奇。当年师傅就经常有让人耳目为之一新的主意,小儿媳妇可是号称最像她的侄孙女。再说了,就看允儿还一脸的自矜,这小子从小到大见过的东西多了,还真是什么能打动自己的东西不成?
“是爹您的儿媳妇用最软最细的羊绒先制成了绒线,然后又用竹针一针一针织成的。摸在手里可舒服了,穿在身上又轻巧又暖和。”昨天收针后,顾琰在他身上比了比,觉得应该没什么差错。可不敢让他上身试,明黄色的,就是没有绣龙也绝无第二个人可以穿。这要被人告发了,皇帝也护不住他们。那团子可就真得做小萝卜头了。
看着萧允抖落开的毛衣,皇帝仔细打量了一下,看起来的确像是件马甲,又有点像是什么皮毛。
“你拿近点,老子看看。”
萧允走过去,把毛衣摊在被面上。
皇帝伸手摸了摸,的确是挺舒服跟暖和的。而且看起来也很上档次,不会拉低他其他的衣服。皇帝便打算试一试了。
这衣服顾琰是按照如今的款式做的,斜襟,系带。不然也费不了那么多事儿。就是改这个款式和织纹样最费时间。
“爹,你先看看背面。”
皇帝开始只看到上头点缀着一些红色,再细看这才发现是舆图。这心思,用得的确是够巧的。而且这衣服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方才萧允给他展示了一下弹性,他便也看到了细密的针脚,跟从前穿过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不一样。
“你选的这个媳妇啊,倒的确当得起才女这两个字。”
萧允帮着皇帝把衣服套在常服外面,皇帝点头,“当得了一件大衣裳了,以后便不用穿那么累赘。”
皇帝扬声道:“想看就进来看吧。”
外头明晖和刘方应声进来,之前皇帝还没有过目,他们也只能瞅瞅包袱皮。现在进来了,刘方还是只能看着。明晖却伸手拉了拉皇帝的下摆试手感,一副替他拉直的样子。
皇帝伸手拍开他的爪子,“朕穿身上你就敢伸手来摸?”
“臣替皇上拉直呢,有点卷。”明晖陪着笑脸道。心头却是羡慕嫉妒恨,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着给他这个师傅做一件?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女人手上的活计真神奇!
“哎呀,这是舆图啊!”刘方日日在御书房里打转,自然也是识货的,见状不由说出了声。
明晖便又转到皇帝背后,啧啧叹道:“死丫头的心思的确是够巧的啊。”
皇帝用手掩着嘴虚咳了两声道:“既然你在,就你来说吧。”
明晖吐出口气,转头对萧允道:“王爷,咱们出去说话。”
萧允莫名其妙,“什么事儿啊?”他还没有替顾琰讨赏呢。忙活了这么久,老头子怎么都该表示一下吧。至少,好话都有两句他回去才好交代啊。
萧允跟着明晖出去,听他道:“王爷,乐善堂的伤药出问题了。”
“什么?”
“之前琰儿不是让人把一个人送到边关去了么,就安置在乐善堂。他祖传秘方做的伤药很好,经孙将军夫人推荐就用做了军用物资。前两天镇西军报来说用了这药的伤兵,命不该绝的却是去了。如今乐善堂已被封了,所有人员都已下狱。因为事情关涉到秦王妃,孙将军便用折子奏上了。”
“不可能,那方子的药效是我看着试的。而且孙小丁要用作军用,我不信他没好好试过。”
“可如今的确是出事了,亏得不是大战期间只是一些小摩擦,用了这药的伤兵才不是太多。听说乐善堂在被封之前已经被士兵砸了。”
“这是要置琰儿于死地,逼着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老头子怎么说?”怪不得不好意思和他说了,身上还穿着他媳妇儿赶工织的毛衣呢。而且明知道他媳妇儿是冤枉的。
“事到如今,皇上的意思是琰儿怕是得受点委屈。”
“做什么?”
“关进内惩院等候发落。那地方你和团子可是不能再去陪监了。”
内惩院是专关犯事的皇族众人的地方,门口一道黄线是太祖开国是亲手划下的。以进黄线再无贵人,全是罪人!
萧允也知道这回他再找老头子闹腾也不会起作用,要把魏王的党羽一网打尽,这个引蛇出洞的关键时刻肯定不能掉链子。
“人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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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毛衣的创意是一本清穿小说《胤禛二十七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