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品着茶,若有所思的将一颗颗黑白棋慢悠悠地放在棋盘上。
棋子终究是棋子,连布局之人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木偶,真正的胜者永远是隐藏在深宫的帝皇。
“你是什么人?”一声怒喝陡然响起。
未见子谭先生,却见一年轻人坐在自家的石凳上,阿六暗自一凛。
“等你回来的人。”薛承眼眸中泛出一丝寒光。
“你把先生他们怎么了?”阿六紧握利剑警惕地注视着薛承。
“他和秋风、秋雨都去峡峰关了,我是专程留下来送你的。”
阿六面容冷寂丝毫不信: “不可能,先生怎么可能抛下我一人先去了峡峰关。”
“因为你和他们不同路。”薛承语声淡漠,冷冷逼人。
“那你要送我去哪里?”
薛承眉宇间透出苍凉:“嘿嘿,我是来送你上归天的路。”
“难道你是越国的刺客?”阿六一把利剑已对准了薛承。
“六叔,你就别再装了,你被那越国皇帝埋在子谭先生身边十几年,你不累吗?难道就不想家?”
阿六一瞬的恐惧,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休得胡说,我跟了先生十几年,怎会是越国人?”
“哦,是我错了,你不但是越国的暗桩还有可能是后族国、柔兰国的暗桩,只要给银子你什么都愿意出卖。”
阿六心中一怔,故作镇静:“我看你才是越国的暗探,我要抓你去见官。”
“你去过的东郊酒庄和章氏布庄的人才要去趟官府,知道为什么子谭先生十几年一直没动你?就是为了今日,这一计他足足等了十几年,长是长了点,但能拔掉阿骨打也是值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阿六瞪大的眼珠望着薛承。
薛承眸光如锋如刃:“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佩服子谭先生,竟然不动声色地和你这条毒蛇共同生活了十几年,这份耐心、毅力不是常人所能及。”
阿六一抹淡淡的矜傲浮现在脸上:“子谭先生绝不可能会怀疑我,定是你所为,直到今日才挖出我来。”
既已挑明,就没有再伪装的必要。被识破的那一幕在阿六脑海中不知浮现过多少回。
“嘿嘿,其实这十几年通过你传回越国的消息也不是完全不可信,不扔给你们点肉,怎么能让你们深信不疑?”
阿六敛定住纷乱的心神:“绝不可能。”
“是你愚蠢,我们就是要迷惑住你,让你沾沾自喜间放松了一丝警觉。我们虽然损失些,但也是值得的。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地蚕食你们,让你这枚棋子在帝皇心中越显的重要。”
薛承语声淡漠,心中却透着对子谭先生殷殷热切:“只有如此你才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我们的棋子。”
阿六心中悲切一点点泅散开来,痛恨子谭的狡诈,将自己逼入绝境,就是今日能脱身返回越国,也必被国师诛杀。
“别高兴了太早,你们雕虫小技岂会迷惑地住我们圣上。”
薛承望着方寸渐乱的阿六,含笑凝视:“我们当然懂得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国师在朝堂树敌无数,他们等的就是落井下石的机会。
阿六惊讶莫名,眉宇间俱是深深痛惜:“你们无耻!”
“方才如果子谭先生说国师是我们的暗桩,估计你也会信。再由你传回越国……”
“我们圣上绝对不会相信你们的一派胡言。”
“不错,他的确不信,但他等的就是众臣群起而攻之的机会、拔去手中之刺的机会。”
“知道我们为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阿六神思恍惚飘远,霍然觉得这十几年在大济国挖下的深坑竟然是埋葬自己的。
痛切心扉,悔之晚矣。
“你们之所以如此,只是想剥离国师的兵权,只有他活着才能制约三王子和完颜觉。”
“哈哈……六叔你果然聪慧,那你猜猜我们为什么不能留你?”
阿六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只有我死了,我们圣上才更相信我传回去的消息,阿骨打是个废物,那草包完颜觉才是贤臣。”
“不错,只有杀了你,你传出的消息才能更真实,以假乱真迷惑住你们圣上。否则我们岂会忍痛割爱,毁了你这枚已是我们的棋子?
薛承脸上露出春意和暖般地笑容:“六叔你也无需自责,这也是阿骨打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必然下场。”
阿六微微一滞,心中陡然明了,真正要除掉阿骨打的是圣上,功高盖主不能驾驭之时再忠心耿耿的臣子在他眼里也如同奸臣般。
心中有千万般除之而后快的念想却不露声色,等待着众臣群起而攻之的时机,这就是所谓的帝皇之术。
阿六不觉哑然失笑,圣上身边的重臣都如此,自己的悲切的下场可想而知。
“六叔,这些年你为我们大济国传递了众多的消息,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我发觉你才是越国的贤士忠臣。”
阿六陡然涌起一丝警觉:“你还想利用我?”
“哪会是利用?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只要你告诉我,你勾结那些大济国皇亲贵族,我就保你家人平安。”
“做梦!我阿六绝不会背叛越国。”阿六豁然迸出一抹坚毅。
薛承扬眉而笑:“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估计连你自己都不会信,你放在钱庄里的那些银子,绝不是你这暗桩应该拥有的。这些年你贩卖出去的消息,足以灭你九族。”
“你这是无中生有。”阿六苦涩的脸颊越显得更加灰暗。
“你是强词夺理,后族国、柔兰国在晋城的几个窝点要我都说出来?你这枚棋子果真是了得,在这多家主子面前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阿六顿生黯然,眼底流露出无奈与沉重。贩卖出去的消息,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侥幸逃脱一次次,终有被捉之时。
薛承一席话,阿六怦然心动:“这……你们真的会护我家人?”
暗桩游离在外,家人成了主子们手中唯一能掌控自己的筹码。阿六岂会不明白背叛者的下场。
起初为了家人安危的殚精竭虑,但在真金白银面前竟然如此苍白无力,阿六心中悔恨交加。
“我薛承绝不食言,你要相信我们在越国的布局。”
阿六心念百转五味杂陈,脸上只留浓稠的苦涩:“好!我也不求你放过我,只要我家人平安,我死也瞑目。”
薛承目光深湛直视着阿六,这些暗桩既可悲又可叹,都是身不由己沦为别人手中的利器,只要迈出那一步,永世再无回头路,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
“放心!那些人是谁?”薛承心中有一丝期盼。
“他们是……”
阿六话未尽,一道寒芒裂空,一支支利箭尖啸而至,呼啸不绝,折射出一片耀目寒光。
薛承悚然一惊,一掌拍出震落支支箭羽。一瞬间子墨剑挥出,散发出道道耀眼的剑芒。
利箭如蝗虫般地飞来,又急又猛,肆无忌惮地射向阿六。
薛承一脚踢翻石桌,将阿六隐入其后。子墨剑再度挥出犹如升起万丈光芒,支支利箭瞬间化为碎片。
豁然间,一支利箭却从屋后射来,劲声破空,穿透了阿六的后背。一抹猩红刹时在薛承眼前绽放,阿六带着一眼的幽怨倒了下去。
薛承骇然失色,脸上划过一抹狠戾,根根银针瞬间刺入阿六身体。
屋后的利箭再次飞来,欲将薛承扎成刺猬。
薛承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已到了那黑衣人面前,竟然派出了悬神境的弓弩手,薛承不觉诧异。
子墨剑一式繁星点点,游移划动,划出一道道霸气的轨迹。
无尽的气浪猛烈、强劲地一波连着一波。
黑衣人手中的弓箭瞬间被击的粉碎,轰然倒地。
薛承真要揭开黑衣人的面具,一支支利箭又急射而来。薛承子墨剑一挥,躬身向前方弹射出去。
一抹寒光在林间里闪掠,透出万丈寒芒。
所到之处血雾弥漫,哀嚎声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