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是北柔最繁华之地。
宽巷的两侧皆是店铺行肆,从绢布店、打铁铺、瓷器店到鞍鞯铺子、布粮铺、珠宝饰钿铺一应俱全。
富甲一方的宋府就在宽巷的深处。
府外灰墙环护,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院落富丽堂皇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江南宋府”四字。
苦寒之地竟然有座江南宅院也是少见,能在京都拥有此府邸彰显主人背后的实力。
宅院正房内宋家老爷宋万嚎喝着盖碗茶,哼着小曲,手里把玩着小叶紫檀的佛珠,悠闲自得。
“老爷,辛爷来了。”
“哪个辛爷?”
宋府管家苦涩地一笑:“就是以前经常在我们府里顺些物件走的那位爷。”
宋万嚎手中的茶碗瞬间落地被摔的粉碎:““是顺手牵羊辛功子?”
宋万嚎眼底浮起悲凉:“他不是在大济国,怎么又回来?”
想到顺手牵羊辛功子,宋万嚎就有一股从心底窜出来的怨恨。
此人交友甚广,五湖四海皆是友。
也不知道究竟有何显赫的身份,听说还能随意出入皇宫。
如今辛功子已是达官贵人的噩梦。
府邸只要被他光顾什么波斯珠宝、天竺的香料、蜀地的锦缎、塞北的皮毛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就是丁点的江南的茶叶也能被他顺走。
他相信时间久了总会有人要掀桌子。
“你就告诉他我不在府邸。”宋万嚎慌忙中赶紧收起桌上的奇珍异宝。
“有用吗?”
宋万嚎恍然抬眸:“你是说他会硬闯?”
“他鬼魅般的身影谁人能防?”
“宋哥,别来无恙?”
屋外陡然传来洪亮之声。
宋万嚎顿觉冷意透骨,恍惚间似魅般的身影已坐在自己身旁。一双透着精明和冷淡的双眸凝视着自己。
“辛功子?你不是在大济国?”
“哪能长年累月在那边?这不是想你老哥了吗?特来瞧瞧。”
宋万嚎心中悲切,你哪是想我?你是惦记我那些藏在暗阁中的奇珍异宝吧?
辛功子望着胆怯的宋万嚎,脸上划过一丝笑意:“我是此趟是来给宋哥送银子的。”
“给我送银子?”
宋万嚎顿觉自己在梦境中。
辛功子随即掏出一叠银票:“万两银票,征用贵府三日。”
“征用?”宋万嚎骤然一惊,这是想关起门来掠夺?
“知道你想婉言拒绝,但你没这底蕴。”
“借用我宋府意欲何为?”
“我也是替人办差,公主之事也容不得我不耻下问。”
“难道是揽月公主?”
“知道就好,此事就烂在肚子里。”
“那我收拾下,尽快离开。”
“想离开?”
辛功子眼眸中蕴藏着一丝冷意。
“不用!你们府上所有人都委屈下,藏在地窖内即可。”
“啊!你们是想……”
宋万嚎惶恐的眼神中有些不安。
“看把你吓的,卸磨杀驴的事我岂能对老哥你。”
辛功子手一挥,屋子里瞬间涌入一群壮汉,宋万嚎一看他们身上的官服,不由得傻眼了。
竟然有金吾卫的街使和御史台的巡使。
看来这顺手牵羊果然是朝廷的人。
“送宋老爷他们去地窖, 不得怠慢!”
“是,大人!”
领头的巡使在桌上铺开一卷布帛。
上面是天街的八十八坊和十八条大街的地图,连坊内曲巷和漕运水渠都纤毫毕现。
所有的隐门、暗渠、夹墙通道等要害之所都有标注。
“大人,这天街内地势错综复杂……”
辛功子瞥了眼地图,冷冷道:“还用看图?诸坊之间有水陆渠道,城墙之间有夹墙,桥下有沟,坡旁有坎,彼此之间如何勾连成网,联通何处,我了如指掌!”
“哪能像你们这般不长脑子。”
巡使听出了话语中有着嘲讽的味道。
他急忙赞叹道:“大人果然超群绝伦!”
“少恭维我,要是办不好差事,我照样斩你。”
“大人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有个屁用!”
他上前拍了拍巡使的头:“靠这里。”
“给我记住!八十八坊不能关闭,照常出摊,街使与巡使就和往常一样,不得添员。”
“属下明白!”
“你的人全部换上宋府家丁的服饰,现在起你就是“江南宋府”的大管家。”
“退下吧!天黑前给我就位。”
夜幕降临,天街的八十八坊灯火依然璀璨。
一辆马车轻车熟路地掠过十字街,钻进曲巷,朝着江南宋府而来。
飞扬起的尘土给天空弥漫着一层迷茫。
马车缓缓在宋府门口停下,车两侧各跳下位老者。
他们身着青袍,白发飘飘。
眸深邃如海,似乎藏着无尽的威慑之光,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中的锐利却无法被时间磨灭。
老者眸如刀子般冷飕飕地盯着四周。
过了些许,老者扶着位少年下了马车。
少年披着件黑色毛绒斗篷,掌心紧攥着一把竹扇子,他目光之中闪烁着坚毅,朝着等候在门外的辛功子重重点了点头。
“她到了?”
“王爷一路辛苦!我家主子已在密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