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的屋子里,老太身上盖着白布安静的躺在里面,在她的床头用白色的纸片搭了个小帐篷,在帐篷的里面放着刚燃烧起来的蜡烛,烛蜡一点点的燃烧发出了难听的次怕声。床的两侧特地挂上了招魂幡,这招魂幡无风自起,让她觉得非常的诡异。
床的周围跪了很多的人,她看不见这些人低着的脸,只能听见他们深深的呜咽。
她打量完了抬起了头,发现在屋子上面的楼梯上扔了很多的衣服,衣服的样式一看就知道是老太的。她往后走了两步,就见这些衣服飘飘荡荡的似乎要掉下来。
双手打了一下节奏放了下来。
在一些村庄里面有很多在人死去的时候都会有将衣服丢上屋瓦的习俗,她不清楚这个村庄里的习俗所以也不敢多看,往里面挪了一下。
她太过注意看尸体了所以身子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直接进了哭丧群。
“小姑娘,出去!”忽然一道呵斥从她的耳边传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是刚才一进门就哭着喊着的那个大叔。
“你和小四一起来的?知不知道现在正在哭丧,你进来干什么!”
她满含歉意的往后退,眼睛却戛然停在了明堂上面,她倒呼吸了一口气就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长明灯灭了!”
这一声直接现场给炸了。
二舅母一听长明灯灭了赶紧跑了过来拿着打火机边哭边点:“妈,你要是不安的话你来找小四,小四没能看见你最后一面心里难受愧疚,你要是不瞑目晚上来找女儿,不要吹灭长明灯,否则我们一家人不安啊!”
她刚说完长明灯忽然亮了,她松了一口气可是刚松口气灯忽然又灭了,就连招魂幡都倒了。
崔冉也赶紧跪了过来:“奶奶,我是小冉,您别闹行不行。”
“奶奶。”崔执也跪了下来。
“妈,您别生气了。”
“都是我们的错,来晚了,妈,你宽宽心走吧!”
可是无论一家人怎么喊那灯就是没办法点亮。就连二舅母的爸爸都没能平息下来那长明灯。
梦遥哥站在一边双眼轻轻的闭上再睁开,忽然看见有两个岣嵝的影子站在二舅母的身后,影子虚虚晃晃得,可是只要二舅母一打开火机她就会将火机吹灭然后气呼呼的。
她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将二舅母拉了起来:“别点了。”
“孟孟,你干什么!”
“表妹!”
“小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面色平淡看了一眼那一下子躲远了的两个影子淡声解释道:“你们点不了长明灯的。”
“你胡说什么!”二舅母眼圈红了,看着梦遥哥直接哭了出来。
“表妹,你别闹,没看到现在现场这么乱么!”崔冉也责怪道。
她一把将二舅母的火机抢了过来直接顺着屋檐丢了下去:“算了吧,她不想让你们点长明灯,点一次吹一次,你们怎么点有点不了。”说完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快速的走到了尸体前一把掀开了白布,露出了里面一具苍老的穿着红色寿衣的尸体。
“孟孟!”
“你干什么!”
二舅母的爸爸一下子跳了起来拄着拐杖就对着梦遥哥打了一下。
她没喊疼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罐子猛的抬头对着房间最暗处的拐角叫道:“敕令,进!”她这一喊那房间拐角处的黑色影子忽然叫了一声直接被收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尸体一把抄起了边上写着丧联的毛笔,二话不说就在老太的脸上画了一道符,画完身子往后一退直接将罐子甩到了空中。
在一片静谧和诧异中那罐子悬在了空中。
她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无名指屈了起来,那罐子的口对着那尸体的脸。
“把她嘴巴张开。”她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样。
可是没有一个人行动。
她眉头一皱干脆手一挥,老太的嘴巴立刻张开了。
她手对着罐子底下一拍,罐子里面刚收的影子立刻冲着老太的嘴巴就飞了进去。她赶紧合上了老太的嘴,手指在老太的眉心顺着下巴一点收起了手。
“等下她就醒了,但是魂不太稳定,你们把这些丧礼和屋檐上的衣服收一下,不然老人家醒了会被吓到,魂很有可能再被吓飞了。”
她将衣角的衣服拉了一下,眼神顺着刚才的拐角看过去,发现那黑色的影子还在,平淡的看了两眼那影子忽然往后一退不见了。
崔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吞了口口水又转过了头:“妈,收,收拾一下吧。”
她磕磕巴巴的哦了一声双腿一软直接坐了下来。
整个一屋子里的人没人敢和梦遥哥说话,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刚才露的那两手给吓到了。
她也不介意就站在老太的尸体前守着,她魂不稳谁知道什么时候拿勾人魂的东西又来了。
等收拾好了,二舅母的爸爸才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收,收拾好了。我老伴她...她怎么了?”
她对着那老头礼貌的喊了一句:“老太,我是孟孟,二舅四妹妹的侄女。”
他恍然道:“你是孟孟?哎呀,你小时候可是来过我们家的,那时候天天在我们村子里跑呢,虽然才住了半个月可是我们可欢喜呢,后来你就走了再也没来过,没想到今天还能看见你!”他眼神变成了欣喜,梦遥哥察觉得出来他是真高兴。
“对啊,那时候和大表哥大表哥经常在门外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一起疯。”她笑了。
他叹了一口气:“过去多少了哟。”
那刚开始还吼她的大叔一听是孟孟马上走了过来:“你是孟孟?还记得我吗?我是石舅舅啊!你小时候来的时候是我去接的你,你被村子孩子欺负的时候还是我出手打的那孩子跟你道歉的呢!”
梦遥哥笑了:“记得,就因为这件事情,后来你还和那孩子的家人吵了一架。”
他哎呦哎呦的拍着脑袋:“你长大了,漂亮了,也厉害了。”他好像在说刚才的事情。那边有老太的孩子也想过来谁知道却忽然听到一声沉沉的咳嗽声,立刻将屋子里再次炸开了。
尤其是二舅母着急的上前就将老太抱了起来:“妈,妈,还记得我是谁么?妈?”
那老太太双眼迷迷的,一睁眼看到二舅母笑了:“小四。”
“妈,你吓死我们了。”
“奶奶!”崔执和崔冉也赶紧走了过去。
石舅舅和几个兄弟姐妹都围了过去,流着泪喊妈妈。老太爷抹着眼泪,以前这些孩子从来不会一起围到老人的面前,或许有的东西就是在失去后才知道多么的珍贵。
她一个一个喊着这些人的名字,哭着:“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还没等到你们就死了,还看到小四一直哭着在点长明灯,有个人拉着我非要带我走。我不想走就一直吹那个长明灯,让小四点不着。”
一屋子的人诧异的抬头看向了梦遥哥,尤其是二舅母看了她一眼马上回头:“妈,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就看见有个女孩子将你拉了起来说别点了,她浑身上下都是光,我怕就退到了墙角,就发现那个女孩子拿了一个罐子把我收了进去,再睁眼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了。”
崔执一把将梦遥哥拉了过来:“奶奶,你看到的是不是她啊。”
她迷蒙的双眼一下子清楚了:“就是她,就是她!”
她对着老太太笑笑:“老太,我是孟孟。”
“孟孟?”她情绪一下子高了喊了一声。梦遥哥赶紧将她从二舅母的怀里拉了过来,手在一边的石子上猛的划了一下,鲜血迸溅了出来,她快速的在老太太的眉心上画了一道横,然后在她脑门上猛的一拍。
“她魂太弱了,这房间里面不干净,赶紧将她抱出去。”
崔冉哎了一声立刻将老太太抱到了院子里。
梦遥哥皱着眉头看着老太太,谁知道忽然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站在崔冉的身后猛的伸出了手要去拉老太太的手臂。
她眼睛一瞪立刻抄起了一边早就折好的柳条抽了过去,崔冉被莫名奇妙抽了一下疼的哇哇大叫:“表妹,你干嘛呢!”
她一把将人拉了过来:“22到四十的男丁都出来,将崔冉和老太太围在中间。”
石舅舅和崔执赶紧站了出来,他两人这一站后面立刻就有男丁上来将崔冉和老太太围住了。
“来了月事,身体不顺或是有疾的全部出去。”
二舅母看了一圈就见两三个女人全都出去了。
她看着差不多了才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你擅自带走阳寿未尽的人与你作伴,于情于理都非常不合。”
她刚说完一边小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水龙头发水的声音,将一个院子里的人给吓到了。
“你死的怨应该到地府阎王那里诉苦,何必上来遭祸其他人。十闫殿总归有一处要管你,你何必游游荡荡的。”
“这样好了,我这次回来,什么东西都没带,身边的人也都不在,也不方便动手。我们各退一步好了,我帮你查清你的死因顺道帮你进入地府投胎转世,你放过我老太这一家可行?”
“你也别和我谈条件,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游魂厉鬼一只,我好声好气和你平等谈条约,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只能和你打起来。”
她话音落完好一会儿水龙头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把老太太扶起来吧。”她眉目皱的很深。门外二舅母听到屋子里面没声音了赶紧推门进来,着急的上前将老太太给扶了起来。
“妈。”
老太太摇摇头感激的看向了梦遥哥:“谢谢。”
她摇头:“现在谢有点太早了。”
二舅母赶紧将人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这才缓了一下心情站了起来:“孟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将老太爷扶上了一边的凳子上。
石舅舅带着崔执和崔冉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其实在之前野餐的地方我手中拿着的水瓶滚下山坡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
“之后再来到老太的家里,并没有任何的不同,非说让我起疑的地方就是从舅母你点不着长明灯开始。长明灯是人死后照亮去路的长灯,可是老太的灯却一直点不亮,那就只有两个可能,那就是老人不想让长明灯点亮。因为一旦点亮长明灯她就必须离开这里,所以她不想离开。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被点长明灯的人根本就没有死,包括她的灵魂也并没有离开这里。”她看向了老太。
老太笑了:“我当时只是不想走,所以就一直吹一直吹。”
她继续:“那个时候我看见站在老太身边的还有一个影子,不同的是这个鬼魂明显就是死了很久很久的那种。一旦游魂野鬼成了小小的气候开始勾人魂魄的时候那就成了游魂野鬼中的厉鬼,她想带走老太的灵魂,可能是想借尸还魂也可能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想找个人一起想办法投胎转世。总而言之,无论是出于恶意还是出于善意,这种做法都是违反阴阳两界法则的。”
她转过了身体:“我这次回来不适宜大动法,国道这边的运势已经开始慢慢的往好的趋势开始变化了,如果我大动出手的话国道的运势就会一变再变。所以刚才我和他谈了个条件,找出他死亡的原因,并且替她找回尸骨同时送她入轮回。”
“你再开玩笑吗?这不是在拍电视剧或是电影。”崔冉翻了个白眼:“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实。”
石舅舅也点头:“小冉说的对,这个事情太难了。你之前也说了他死了很久很久,我们都是普通人办不到的。”
二舅母也低下了头。
梦遥哥理了理衣服:“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都不做的事情,只要愿意什么都可以做,包括...杀人,放火,犯罪,然后洗白继续做人。”
她的比喻就像是炸弹一样将几个人的思想给炸的崩塌了。
崔执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你这个比喻让人没办法接受。”
“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快点找出他死亡的原因,以及地点,来龙去脉,还有她是谁。”
“这是个难题。”石舅舅叹了一口气。
梦遥哥淡漠道:“难题就是要去想办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