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皇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可见那三十六道剑光同时对向自己,竟也内心一寒,不禁暗呼低估了南无乡的本事。
在妖族眼中,海皇陨落一战中主要出力的是天尘与弘趾,且妖族也得到消息,弘趾也在此战中受了些伤,不得不退到灵天寺,借助佛气修养。
即便如此,海皇死在一个没有打开天门的人族手中,也让蛟龙族沦为妖界几个大族中的笑柄。
鳞皇作为蛟龙族人,要比旁人更偏执的认同这个说法。在他看来,海皇的失利不是实力不济,而是过于自大,更不认同妖王们相传那样,说南无乡是“未开天门之身,却比肩先天之能”。
现在南无乡虽开天门,可不过一年而已,连闭关的时间都没有,料想神通增长有限,只是灵力提升一些而已,怎么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南无乡固然想斩杀鳞皇,鳞皇也同样想着在此斩杀南无乡,好挽回蛟龙族的声誉。
可看挂在天上那三十六道剑光,再想南无乡以肉身硬受自己一道天雷,又想他能施展如此熟稔的蛟龙步法,鳞皇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了。
南无乡没有闭关的时间是事实,那他现在的神通就只有一个解释——开天门之前便已如此,最多是在开天门后换了几件法宝,将原本不能融会贯通的神通运用的更加如意而已。
这样一想,对方在未开天门之时,便斩杀身受重伤的海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南无乡不会真的胆大妄为到想在此战中斩杀自己吧?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惊悚之后更是愤怒!
一声龙吟,震的云涛卷动,身形又瞬间高出倍许,头颅赫然已成彻底的蛟首,股后的蛟尾足有水桶粗细,晃动中空间生波,金蛟剑变做丈许长短,闪着金灿灿的灵光,窜动着嗤嗤的电丝,饱含怒气的往南无乡处一指。
这次雷霆没有打在南无乡身上,却在二人之间化作一团同心圆状的雷云。雷云竖在二人之间,正好对着南无乡,大小不过数丈,云环却有六圈之多!
“雷池八荒!”
南无乡一眼认出这个神通,翻手往这团雷云上打了一掌,一只比雷云还要大上一圈儿五色的雷霆手印,顺势拍落在雷云上。
一团刺目异常的电光爆发而出,依稀见得一头雷蛟半漏半隐的从雷云中闪过,而后五雷轰霆手竟被化去,反使这团雷云暴涨了倍许。一股更恐怖的气息自雷云中传出。
南无乡这才恍然。他在海皇手中见识过声势更为浩大,却只有五道云环的雷池八荒。那一团雷云之中,竟有雷蛟数十,每一条都有入道修士全力一击的威力。
眼前的雷云声势虽小,雷环却有六道之多,里面也只孕育一头雷蛟,显然是追求全力一击的手段。
想这雷蛟未曾现身便已化解了五雷轰霆手,威力必然非同小可,当即默运神通。
宝剑向后斜指,剑身光芒环绕,背现出六山六水,同时十二颗符文从剑身上轮番滑过,在剑尖上依次喷出。
鳞皇看那十二颗符文,竟都识得,是表示丘、峰、峦、岑、山、崮,以及泉、溪、泊、河、水、瀑的几个符文。
正好奇这些符文何用,这些符文便已自行落在南无乡背后的六山六水之中。
顿时一化万千,十二颗符文化作十二篇歌赋文章,那六山六水顿成气象,不再似一道不知从何处拘来的虚影,倒更像真实存在的山川一般。
南无乡转运山川之势,只在挥剑之间,虽有五雷手失利在前,却先一步蓄足威势。等碎星向后挥到极致,再向前挥动时,这六山六水上的篇章文字重新散做一团,又落回在碎星剑上。
在剑锋对准雷云的刹那,如尘埃又如山岳,如水滴又如江河的惊天剑气同时爆发出来!
南无乡的身前已经变成一处山川与剑的世界,每一颗尘埃与水滴皆成剑气,无穷无尽的冲向雷云与雷云后面的鳞皇。
可这一切映在鳞皇眼中,却只是一口剑,形如山岳之耸立,纹似汪洋之滔滔,携排山倒海之势逼压而来。
他轻叹一声,接连向后退了数步,并在后退的过程中往那团雷云上一指,一条雷霆炼做的蛟龙自云中起,直入无边剑气中。
这雷蛟威势也足,只一番横冲直撞,便在剑气中掀起滔天巨澜,那些水滴、大川凝练的剑气,被雷霆一震便纷纷散去。
可那些山岳所化的剑气却截然不同,任由雷蛟横冲直撞的用头去碰,用爪去抓,用尾巴去抽打,却只是晃一晃便摆脱纠缠,很快越过雷蛟的封锁,再次像鳞皇袭去。
等剑气过去,南无乡又看那雷蛟一眼,已初现时的不可直视,变做筋疲力软,丝毫不见威严的萎靡之态。显然,这条雷蛟在破了大川剑气后,也不过强弩之末了。
南无乡有些得意,信手挥出一道雷霆,将此雷蛟打散成一道更大的雷霆,便踏七星之位,再次迈动蛟龙步。
七星步是他初接触武道时修行的一门步法,已经很久不用,可就在他完全领悟蛟龙步法之后,又惊奇的发现这门武道上的基础步法,可以完完全全的嫁接在蛟龙步法上使用。
如此在七步之后,他已经出现在鳞皇背后!
“斩!”
此时鳞皇才连挥六剑,一剑一座山岳的挡住了前面的剑气,才稳住身形,南无乡便已欺身而上。
南无乡念了声“斩”字,可他这一剑是捅过来的。
猛回身的鳞皇匆忙的提了一股灵力,硬接南无乡这一剑。
金蛟剑格开了碎星的剑锋,荡出的剑气凝做一层鱼鳞状的金云,经久不散。
有惊无险的挡住一招,鳞皇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天上金光一闪,却是排布在太阳周边的三十六道剑光齐齐一晃!
南无乡在一击之后便已退走,鳞皇悚然的往天上一看,那三十六道剑光竟化作光辉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能够威胁自己的三十六道剑光,忽然失去气息踪迹,任谁都要倒吸一口凉气。鳞皇暗叫一声不好,便拼命的催动起护身宝甲来。
宝甲灵光才起,便有大片光芒在身边闪出,只一晃便化作剑气。
入眼的只是一片光芒,着身的却是锋利无比、炙热异常的太阳真炎!
原来这才是“斩”的意思。
南无乡背过碎星剑,暗自运转神通,等着鳞皇从剑气中挣脱出来。
他将这一招称做与日同光,是重阳剑意与星辰感应篇结合出来的变招。
就像鳞皇想的那样,他还来不及修行新的神通。
他的重阳剑诀能运用九阳之威,看着威风凛凛,却是过时的招数,不能对先天造成绝对的威胁。
此诀作为地师府最重要的几门功法之一,在开天门后是该有新的变化的,可惜他的剑诀并非正宗。
真正的重阳剑诀以《重阳真诀》心法为基础,剑诀也确实只有九式,逢单数便加一重阳劲,逢双数便加一重阴劲,阴阳二力相互增长,前者提升威力,后者维持局面,一旦修成九式,又能逆转阴阳,再开新局,最后追求的是九九归一,周而复始的无穷境界。这样剑诀随境界增长,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他没有修行重阳心法,重阳剑诀到第九式已为极限。
他换用朱雀剑也与此有关,赤虹剑与重阳真诀对应,凡修行真诀的,无论修为多么精深,都可用赤虹发挥威力。他却真元不和,除非重炼赤虹剑,否则就不能再用。这口剑已在地师府流传几千年,又是恩师遗物,他自然不能重炼此剑,只好换了一口。
现在他用重阳剑诀,多是缩短施展法身的时间,一旦变化法身,信手挥剑也有重阳剑诀的威力,剑诀也就没有再用的必要了。
火属性的功法如此,雷属性的亦然,他已得到天心诀最后六层心法,却苦于没有时间参悟,因而进步不大。
虽说如此,毕竟开了天门,总有些不同。
比如融汇剑意,将原本一味追求威力的火球炼成剑环,这样在威力不变的情况下,剑诀就变得更加难缠。
除此之外,他还将重阳剑意与星辰感应篇加以融合,可以借助太阳之力增加剑术的极限,虽然没有进入到周而复始的境界,却将剑光的数量增加数倍。
与日同光散发的光线吸引了中元城内交战的两族之人,剑光荡出的威能,甚至将九幽幡聚来的阴云消去三成!
海族们见鳞皇被一轮比太阳还要刺目的光芒淹没,立即军心大乱,幕主见南无乡与鳞皇已成胶着之势,心内也为之一定。
顾不得被剑光驱散的阴云,六口修罗剑同时指向定风塔,六道颜色各异的电弧伴着一阵鬼哭狼嚎声而出,打在定风塔上,宝塔在一声哀鸣中跌落云端。
四面阴风卷动,齐齐涌向东面的海族,并将龙天与另外三位妖王一同裹入幡中。
南无乡左手按住一股星辰之力不发,碎星剑两面剑脊上,已经分别排布了九枚不同的符文,其中有十二枚是先前曾经出现过的,另外六枚气息相近,但无疑更为强大。
剑光消散,鳞皇那身灿然的宝甲,像经历了无穷岁月的风霜,满是刮痕。一直漏在外面,宛如钢鞭的蛟尾已经断了一截,就连峥嵘的龙角,也现出几许裂痕。
右手依然持着金蛟剑,左手上却多了一枚黄色印玺状的法宝,冷眼扫了南无乡一下,流露出一股难明的情绪。
但他更关注的,是中元城的情况。
他看见九幽幡的威能已经全部指向东面,这缓解了其余三面的压力,同时也将所有的海族陷入鏖战中。
天上与地下的决战都变得明了起来。他与南无乡的胜负,就是两军的胜负,两军的胜负,也是他与南无乡的胜负。
若他击退南无乡,在他的帮助下,海族拿下中元城是轻而易举的事,若海族拿下中元城,则在海族的帮助下,他击退南无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反之亦然。
他不得不承认,海皇死在南无乡手里,不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可他更加气愤,南无乡是凭什么有如此信心,认为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还有威力更大的本事么,这样的剑气,再雄厚十倍,也奈何我不得!”鳞皇狠狠说道。
“说过了,”南无乡挥动宝剑,“谁逃跑谁是泥鳅。”
九山九水,一股比先前雄壮数倍的剑气再次爆发,如崩倒的山岳,势不可挡,如决堤的江河,澎湃汹涌,将鳞皇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