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环再现,见识过此环威力的人,没一个不心生退意的,铁通般的包围圈瞬间松散不少。
曦抓着星环,露出一丝狞笑,即向南无乡掷去。
南无乡见星环落来,只觉眼前一片亮白,难以看见其他东西。附近的空间也似扭曲了一般,无论往哪个方向纵离,都会离这片光亮越来越近。
眼见就要融入这片光亮中,眼里忽然多了一缕七色光。
“终于到了!”
于此绝境中,南无乡竟如释重负,眼前一黑的失去了意识。他以为自己死了,所以这个黑暗显得漫长。但实际上,黑暗只持续一个瞬间而已。
等清醒时,他已经回到九幽幡下。
玉珠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握紧风水扇,满怀期待的望着前方。除了玉珠,身边还有暮光,暮雪晴和暮云舒三人,三人都打着铁伞,持着铁剑,同样看向前方。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一只白色大鸟抓着自己那副皮囊而来,那皮囊一动不动,空荡荡没有灵性。
大鸟双翅一收的化作人形,正是白灵。腰挂玄冰剑,头悬朝凤鉴,猊靴凤冠,彩衣玉带。
提着自己的肉身往前一推:“连身子也能弄丢,越来越没出息了。”
说完便扭回头,戒备的看着前方,却是曦泽的方向。
南无乡下意识的接过肉身,又随白灵的目光看向曦泽。夺回肉身的惊喜,瞬间失了滋味。
这已不是曦泽。
忙往左右打量,想知道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掌印守在北面,持幡守在东面,各方的人手已经归位,玄冰凝铸的穹顶漏了一个大洞。
星环变做几十丈直径,上面依然是星光点点,却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有序旋转,而微微颤动的静止着。
曦泽,或者说是曦,站在星环中心上空,略微紧张的样子。
南无乡知道,即将被此环吞掉之际,是朝凤鉴救了自己,可他不知这星环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疑问很多,但他知道这些疑点会有人解释,所以按下好奇,先是一拍后脑。
一道灵光从“尸佛”的眉心遁出,没入“南无乡”的脑门中。尸佛的身子一软,全然没了气息,被身后的三个尸类抱住了。
南无乡缓缓睁目,一语未发,先吐出一股浓郁异常的污血。肉身损坏的超乎想象,几乎随时都能崩溃掉。他想催动真元,疗愈伤势,却发现真元滞涩,似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玉珠手快,挥手引来一股灵泉,替他漱净嘴角血渍,又一股脑的连着塞了三枚丹药进去。解释道:
“姐姐用朝凤鉴打穿玄冰,定住那个星环,三位夜族的道友降临黑夜,我用风水扇救你,并顺手用山水印砸了那星环一下。本想将星环打翻,岂料那星环把山水印圈走,之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南无乡恍然,山水印凝结南疆七十二名山大川之地气,想必这星环被七十二山川的威力反噬,以至如此吧。
“幸有你们相助,不然我就死不瞑目了。”南无乡伤势稍解,紧握拳头,重新熟悉肉身。
这已经是一副先天之躯,尽管曦修行的是神宗法门,但进阶先天对肉身的助益依然不少。南无乡有所感受,只可惜这副身躯伤上有伤,还有些好处一时无法体会。
“你伤势太重,等还生丹与惠神丹的药力化开,再替你解开禁元符,炼化还灵丹吧。”白灵跟着说道,“禁元符是用你母亲的遗骸炼制,我以暮道友的大黑天为掩护,将禁元符打入你的身体中,此人真气被限制,怕我痛下杀手,才会主动遁出元神。”
那天地至暗的一瞬,是暮光、暮雪晴和暮云舒的杰作。
三人中,暮光和暮雪晴都能施展夜杀剑阵,暮云舒功力差些,但有夜族传承的迷天伞相助,也勉强堪用。
不过,他们施展剑阵只是掩护白灵和玉珠行动,并未真的与曦搏命。剑阵被曦瞬间破去,但这一瞬之间,白灵和玉珠也双双得手了。南无乡脱开星环的先知,星环也一时无用,曦则遁走了元神,着落在曦泽身上。
暮雪晴见无乡仍有疑问,又拿出两瓣小山状的符印,放到他手中:
“你身上应该还有一块这样的符印,与这枚碎成两半的一样,是用你父亲的遗骸炼制的。我得知你们这种体质的人在天道中无形,却对血亲的遗骸分外敏感,知道这是此战的关键。恰好幕主顺来两半符印,便请白灵前辈以此为参考,炼制了禁元符。冒然惊动你母亲的遗骨实数不敬,不过能将你的肉身夺回,想来她也不会介意的。”
南母的遗骨正是她提过的两个关键中的一个,且寻南母遗骨,也生出不少波折。
柳银环返回泥陶寨,找到了正在避难的陶玉,问清了收藏遗骸的位置,可消息传到猴儿关,那边的人却没能找到遗骸。柳银环推测是胡涟寻到了遗骸,要么随身携带,要么藏到别处了。
还在曙黎山上的暮雪晴得知此事后骤然一急,索性就把五龙寨和曙黎山上的人手尽数遣散,一头在猴儿关附近寻找遗骸,另一头联手南天部各族,在猴儿关与曙黎山的路径上搜索胡涟。同时还命令木猿族全族,排查大先知暗中调查的几个山寨。
这胡涟,执着、敏锐又不缺耐心,柳银环被陶玉劫走后,他竟真的寻到了陶玉藏好的遗骨,只因追索的人多,不好随身携带,便换了个地方收藏。自己则只身前往曙黎山,准备用遗骸的位置换取下半生的富贵。
在五龙寨的五千修士,连夜把猴儿关翻了个底朝天后,终于在一株枯树的树洞中找到收藏南母遗骨的木箱。也几乎在同时,曙黎山的人找到胡涟,竟然距曙黎山只有百里之遥了。
如此耽误了半夜时间,要不是白灵带着玉珠往来相助,凭其他人的遁速,即便寻到遗骨也来不及发挥作用了。山水印则是白灵二人在泥瓶山捡回的。
几人的交谈众人听得清楚,终于知道黎别道为什么临阵倒戈,刺南无乡一剑,尸佛为什么一改常态,与南无乡不死不休。
小的疑团虽然解开,但还有一个更大的疑团令人莫名其妙。
“有些事只有你能说清楚。将真相挑明吧,不然掌印先知和持幡祭祀,不会让咱们动他的。”
暮雪晴扭回头,分别在掌印、持幡的身上扫过,最后将目光落在“曦泽”身上。
暮雪晴说的另一个关键就是神巫山的态度,也就是这两位先天,是否愿意站在曦对面了。
南无乡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颇为伤怀的收起父亲遗物,高声说道:
“诸位前辈、道友,见到方才的一幕,想必明白一些情况。没错,方才使用我肉身的是曦。”
他指着曦泽,余者哗然。指着大先知,是大不敬。但他没给众人指责的机会,便收回了手。
“曦是开创曦族之人,是曦族的始祖,也是一个在天道漏洞之下偷生万年的窃贼。此人从第二任大先知开始,就操纵历代大先知,一心达成自己的阴谋,为此造下累累杀业。万年中,大族的覆灭,小族的崛起,南疆的每一场大战,每一道血光都是此人操纵的。”
“窃贼!哈哈——”“曦泽”忽然大笑。
曦泽是新任的大先知,神巫山上关心他的不在少数,先前见南无乡指向他还有些不岔,可这次“曦泽”一开口,众人就觉得他的神色变了。
“曦族以我之名为族名,以我之名为族姓,你就用‘窃贼’称呼我么?”
“你不是说过,曦族就毁在你的手中么?若非窃贼,难道还想我把你当祖宗供养?”
南无乡有些意外。他以为曦会抵死抵赖,好用大先知的身份继续周旋,准备先指出曦的来历,再指出他正在操纵曦泽的事实。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他就自己跳出来,倒省了他的口舌。
现在他与曦的关系算是坐实了,心中竟生出一点儿复杂情绪。他预感到这就是二人的最后一战。败故失命,成则他将成为开天辟地一来,第一个弑杀先祖的人。
尽管这个人亲手毁灭了自己的家族,还夺舍过自己,自己有十足的理由对付他。可想到要背负这种名声,还是涌起一种可悲又荒唐的感觉。
“他说的是真的。”持幡和掌印异口同声,同时举起一枚玉简。
这是持幡留下的,里面记载的是南无乡与曦的对话。战时无暇细查,现在他们都听过了。
掌印、持幡的表态又令众人哗然。在这些修士眼里,神巫山一万年发生的事加在一起,也不如今日匪夷所思。
“我有整个南疆,怎会在乎你的供养。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件,自神巫山开创,就受整个南疆供养的灵宝。”
说话间一副三尺宽的卷轴在头顶上打开,竟有数丈之长,里面有大有小都是各样灵兽的图绘。
诸多图绘的中心是龙、麟、龟三种圣灵,众多图绘中也属这三圣灵最大,与龙相对的位置留有一片空白。
南无乡往空白处一看心口就奇痒难忍,凤凰图腾险些钻出。他知道,这处空白本应是凤凰的位置。
图谱上只有凤凰一个位置,他的图腾法相就脱体而出,何况那些图腾还在图谱上的人。
每个南疆修士都一眼找到自己的法相,随即图腾自动,纷纷脱体而去。众人骤然失去图腾之力,竟同感一阵目眩,下饺子一样从云头跌落。
只有两位先天和南无乡若无其事,另有暮雪晴虽然痛苦至极,但身上黑光一闪,竟然定住了身形。
卷轴上,除了凤凰的空缺之外几乎再无空处,在图绘与图绘之间也充满小一些的灵兽,个个种类不同,竟然没有重样的。若选中一个图绘,全神贯注的盯着看,则每一只灵兽都纤毫毕现,好像这些灵兽就生活在谱中一样。
奇怪的是,三圣灵的图鉴虽大,却略显黯然。反倒是其他一些在南疆耳熟能详,被各族当做图腾供奉的灵兽,大多灵光闪烁,栩栩如生,好像随时能从图里钻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