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灵雀族,五光岭。
南疆族人都有供奉图腾的习惯,因而对与自身图腾相近的禽、兽,都有一种崇拜。这五光岭便以生活着数不清的孔雀着名。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了。不过今日,这里十分热闹。
一处山势平缓的空地上,临时搭了芦篷,内设五张木椅,上面各坐着一位老者。
有的双目枯黄;有的一头白发;有的拄着木杖,牙齿都掉光了;还有一个腰几乎驼成一个圆形。而最后一个,正是黎别道。
还有两个人有些特别,站在与五位老者相齐的位置,却又没有座椅。
这七人之后,各有一队人,服饰不同,彼此间还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呜——”
忽然,这些人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众人对面的山谷中,蓦然升起一根七色光柱,随着一声凤鸣,一只十几丈大的七色凤鸟从天而降。
双翅一展,周身就放出一圈圈七色灵光,所照之处都空间扭曲,视线模糊。
在凤鸟四周,又有五人。
一个头悬玉钩,那玉钩声势惊人,朝天喷出一道玉青色光柱,照在一片光云之中,里面玉钩之影若隐若现,发出阵阵兵刃相击之声,万千一模一样的玉钩雨点般从云气中落下。
一个身披五色灵光,同时驱使五口颜色各异的飞剑。这些飞剑状似长翎,经行处留下各色痕迹,竟荡开七色灵光。
一个背靠一只小山一样的黑色犀牛,那黑色犀牛足有百丈多高,单是自身就占据了山谷小半。但见其四肢不动,只是朝天发出咩咩之声,肉眼可见的声波荡漾而出,竟将山石震得面粉一般。
一个脚下踩着一只数丈大小的斑斓甲虫,那斑斓甲虫翅膀乱动之下,就有光光点点,一只只一模一样,但只有拳头大小的甲虫嗡鸣飞出。
还一个身边竟有一只生有六颗眼珠的蓝色鲸鱼游动,而那六眼蓝鲸,虽然同生六目,却都是闭着的。但无论那一只,只要一睁开就会射出一根水柱。足有水缸粗细,威力绝伦,已经射塌了数座山峰。
五人发出的攻击,都朝凤鸟落去。
看样子,这些人竟在观看一场比武。
五者发出的攻击堪称惊天动地,却被一层层的七色光圈无情压制,不但无法寸进,还一步步的被逼退。
那凤鸟除了南无乡之外,自然不可能再是别人了。
这五人的攻击他并不放在眼里,他在意的,是在从开始就消失的一个人。
这是一场一与六的对决!
“才斗不过十招,这么早就把这五个族长打败,几族的面子可不好的。但这么拖下去的话,万一那躲在暗处的使出什么了不得的手段,被动的可就是我了!”凤鸟眼珠一转,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五人的攻击虽然被他挡住,并一步步压制回去,但也限制了他的感知范围。
一旦打通玄关就能沟通天地之力了,只不过难以操纵如意,施法时间较长,在斗法中少有用武之地。
可那人已经躲起来长达十个呼吸的时间,万一真的在准备什么大神通,那可不是一件好事的。
“算了,若不能以真正实力压垮对方,对后面的谈判也有些不利。”凤鸟的眼神突然坚定,放弃了使用瞳术寻出那人的想法。
转而将翅膀一展,整个身子竖了起来。
这一变化,立马引起五人的戒备。那使玉钩的一拍额头,背后现出一只六足如刀的螳螂法相。
那使五色灵光的,则唤出一只五色孔雀。
另外三个早已使出法相的,也分别拿出法宝护体。
见这些人有了护身之宝,凤鸟嘴角一咧,双翅猛地一扇!
一股七色灵风自其双翅之间一脱而出,席卷整个山谷。
风虽一股,却有七层,最里一层宛如一根紫柱,凤鸟悬在当中,一动不动。
在此之后,各色旋风卷动,越是向外风速越急,飞沙走石,一颗颗古树拔地而起,随即化作碎屑。
那些观战的,都觉得要被眼前这股灵风吸走。这时,黎别道一点眉心,化出重明鸟法相,如屏障一般隔绝了此地,这些人才觉得好受些。
战团中的五人初时还一边攻击一边护身,但很快就改为全力稳定身形,到后面干脆就连站稳都做不到了。
此时风云汇聚,影响十余里地界,其内不见青天。
等风云散时,除了已经化回原身的南无乡,竟一个人也不见了。
“族长呢!”
“你把族长怎么了!”
……
那些看客顿时慌张起来。
幸好有几位老者维持秩序,不然这些人大有一拥而上的意思。
“沈前辈,其余五位族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落下来的,想必你的神通也准备好了,不妨用出来。不过太初神光专克变化,你的幻术未必好用。”
话音才落,就有一阵沙沙声起,是风吹草叶;进而鸟啼兽啸,柳蝉鸣叫;细闻之,还有蚯蚓钻泥,虫儿食叶之声。
空气中满是草木香气,竟已到了一片木林之中。
枝叶苍虬,翠意充目,仿佛蛮荒世界一般。
南无乡站在一根四人合抱的横枝上,眉头一皱:
“蜃灵族最善变化幻境,未想竟如身临其境,半点挑出不假意。”
连忙暗运玄功,以防有人偷袭。却也不急破阵,而是朝天一望,纵身上去。
此时他离地足有数十丈,却只在林中,往上还有层层叠叠不知多少巨木,个个叶大如伞,遮蔽天日。
又跃了几十丈,这才来到森林顶上,可眼前一幕,更是深深震撼。
在其前方有一株巨树在林中突兀而起,如鹤立鸡群。
百丈生一枝,枝上叶开数倾,共有九枝,其顶如盖。
就像一株千丈老树上,长了九层绿色云彩。
“也不知他如何幻化出这等秘境,是亲眼见过,还是异想天开。”心如此想,即朝这巨木而去,想一探究竟。
未抵至跟前,却从树上跳下来六个人来!正是与他斗法的五个,外加一位全身被水气笼罩的老者。这老者,也正是幻化此秘境的蜃灵族长。
“南道友,稽首了!”六人礼道。
“诸位族长,有理了。”南无乡眼中火光一闪,看出六人皆是真身,也回礼道。
“南道友,你既然不用任何宝物,也不用南疆之外的神通就胜了我们五个,那此战我们就认赌服输了。”
“不过下面人中,难免有神巫山耳目,故借沈族长神通在此幻境一会。”
“原来如此,还请指教!”
“掌印死后,神巫山上还有三位先天。一个是大先知,其寿已一千四百年,即将兵解。另有持幡祭祀,此时尚在疗伤。还有一个,是三百年前证得先天位的。我们只有一个问题,试问这几人要如何对付。”
说话的身披五色霞光,是雀灵族长。
此族本为六族第一,但数年前有五位高手陨落在南无乡手中,因而被玄兕族居上。
所以神巫山下了旨谕后,六族分成两伙,分别拥立雀灵族与玄兕族做此部之主。
几番厮杀下来,修士减员三成之多。此时六族都不想再战,可又没有退缩的余地。
直到夜族真的成了从天部的主人,黎别道得以抽身,便悄然来到成天部,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这才有今日竞技。
南无乡不用灵宝和南疆之外的神通,若能以一胜六,六族便奉其为盟主。
“我已得尸佛承诺,大先知自有他来牵制。剩下的两个,我另有应对之法。”无乡想了想,如实说道。
不过实际上,尸佛如此承诺不假,但牵制之法却不是硬碰硬的来斗。按尸佛所说,除非在万尸谷借助地利之便,他都不是大先知的对手。不过有他在,大先知不敢轻易离开神巫山就是了。
六人闻言相觑,最后也都点了头。
一只白凤斩了掌印先天的事,他们或多或少是有猜测的。而南无乡用修罗杖打持幡祭祀的一幕,更被黎别道用瞳术记录下来,给他们看过了,不然这些族长根本不会同意此会的。
幻境之外,众人只见一团绿气飘在谷中,里面光影绰约,却不见任何有形之物。
忽的一道剑光闪过,绿气破开,现出七个人来。
黎别道知道大局已定,便反客为主的招呼起其余几个长老来。
千嶂山内的一处山洞中,黎天躺在一张红色玉床上,忽然动了动手指。消失数日,其手中竟多了一口暗红的带鞘长剑。
此剑虽未出鞘,却有一股煞气弥漫,造型更是凶恶至极:
不但剑格的两端与剑首处各被一颗表情不同的骷髅头骨咬住,就连剑鞘上,也有刻画着三只各漏凶态的骷髅。
在他手指一动之后,就听床边一个人言道:
“大先知料事如神,这冥河阴铁所炼之剑,果然能唤醒黎天。”
“此剑材料与修罗佛杖相同,诞生在万鬼沉沦之地,不知要多少时光,吸收多少阴魂才能养成。因而也叫修罗剑,只是不像修罗佛杖那般,被尸佛用三世先天修为祭炼,才在威力上有所不如。”
“虽然没有先天的三世修为,但炼制之时却封印了当时为祸人界的六大鬼王,炼制之后更用千人之血开其锋,百鬼之魄喂其灵,当真在修真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直到前任大先知出手,才弥封此祸。自此之后,修真界就再未出现过成形的厉鬼,据说就是此剑所至。黎天乃是剑中佼佼,此剑两千年未逢明主,这才愿意用自身魂力滋养其元神……”
“两位朋友,此为何处?你们是谁!”忽然,黎天一坐而起。
“修罗道友,你醒了!”两人面漏喜色,齐齐回道。
“修罗?”黎天摇摇头,“我是何人?”
“你是修罗剑客,我是白驼剑客,他是青灯剑客,咱们三个在此地同修,年前遭遇大敌,你伤了元神,因此昏睡半年了!”
原来这二人竟是白驼先知,青灯祭祀。不过一个腰间挂剑,一个背上背剑,都做剑客的打扮,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同修?”黎天呆滞的眼神里,瞳孔缩了一下,握了握手中宝剑,“是两位道友一直照顾我么?”
“咱们三人即是同修,道友受伤,自然该由我们照顾。”
青灯白驼相看一眼,这黎天果然如推算那般丢失了记忆,便照事先编号的说辞,要得其信任。
可黎天闻言,眼神顿时生变,手中宝剑似有所感,铿然出鞘。
黎天随之吐出一口剑气,没入剑身之中。
宝剑顿时一分为六,还带鬼哭狼嚎之声。
六道剑光分成两拨,当空刺下。
一口剑刺穿太阳穴,一口剑从前心插到后心,一口剑从后颈刺穿喉喽。
白驼、青灯两个人身上竟同时受三处致命伤,多了六个窟窿,死法一模一样。
修罗剑一声欢愉的归鞘,把黎天吓了一跳,怔着半晌才道:
“虽然不知你们有何目的,但我沉睡中,耳畔时而传来的,分明是一位女子的声音。不管你们是谁,既然骗我,那死的就不冤了。”
握剑的手,分明又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