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和,事情办得何如了?”赵顼问。
他有点儿担心,这次调令,自己做得有点狠了,几乎将文彦博身上所有重要的职官阶官扒得精光,如果文彦博闹将起来,说不定又会引起什么乱子。但若不这样做,王巨不会消气。
并且事已至此,既然打算重用王巨了,就会偏向王巨一方想。这些家伙确实心狠心辣了,而且经过皇城司的人秘密调查,王巨与自己姑姑有染,确实是文彦博派门人传向京城的。
老文有这个能力,有这个狠心,前年刺杀案,十之*,就是文彦博做的。
因此才将文彦博远远地贬到了杭州。
到了杭州,你老人家得安份了吧。
黄和将事情原原本本禀报。
他受赵顼密旨,准许他用一些言语,将文彦博逼走。
然而也没有那么好逼的,说了许久,文彦博就是不愿意离开洛阳去杭州,又说杭州乃是市舶司所在,那些海客剽悍粗鲁,万一以后对自己羞侮怎么办?
黄和又说,周浔为何遭到羞侮,乃是他与诸主户们勾结起来,想对移民不利。孙固为何遭到责问,他在朝堂上多次对海客与移民责难。难道文公也是他们那样的人?
狡辨!
狡辩不狡辨,有六十万人性命做陪衬,仅是杭州,文公还不愿意吗?换成其他朝代,哼哼!
文彦博病了。
好,奴婢请大夫替你看病。
“陛下,你就让老臣看到一个奴婢羞侮吗。”
文彦博气得差一点喷血,冲着东方大叫。
黄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文彦博启身,洛阳诸耆老纷纷来相送。一个个哀叹,并且表态,要联名上书。替文彦博讨一个公道。
就在此时,洛阳城中忽然响起无数的鞭炮声。
也不是百姓恨文彦博恨到这地步。但许多人心中确实是不满的,再加上有极个别人暗中诱导,于是出现了这一幕。
黄和在边上冷笑,还真是民心所向哪。
文彦博脸一下子变得刷白起来,然后上了船,黄和作陪,不能让这老家伙在京城滞留,否则弄不好大事休矣。就象看贼一样,将文彦博看到了应天府,这才回来。
但文彦博在船上又“病了”,其实老文还真气病了,不过黄和以为是假病了。
翻盘了,文彦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而且他心中真的冤枉,当然,王巨与赵念奴的暧昧,是他让下人到京城放风的,可也是他家下人偶尔才听到这件事的。并不是他手眼通天,家中养了无数门人“锦衣卫”,暗中打听出来的。
然而这一回。同情他的人真的不多。
这可是六十万条鲜活的性命,不仅如此,两战下来,国家用费达到一亿多贯。仅是器甲的损耗,就有两千多万贯。
好了,原来王巨改良军器监,让九成禁兵,六成蕃兵保捷都换上了新式武器,然而随着诸将士的牺牲。这些器甲一起落到西夏人手中了,在前线看着西夏战士挥着宋制战刀。披着宋制精良铠甲,还有大量复合弓、神臂弓。兴奋地与宋朝将士作战。宋朝前线将士那真的是*了。好在神臂弓的小箭制造不易,西夏无法仿制,不然带来的后果会更严重。
这就是大势,没有四五年,百姓是淡忘不了的。
黄和又说道:“果然如少保所说,堕落了,留恋权贵啊。难道去杭州委屈了吗?”
杭州也是宋朝一个难得的好地方,论繁华度能排在前三位。
但文彦博心中真憋啊。
并且说都说不出来。
赵顼额了额首,然后将王珪、蔡确、张璪、蒲宗孟、范纯仁召进宫,章惇的诏命已经下了,但太远,最少还有好几个月,才能回到京城。
赵顼看着几人,将自己意思说了说。
几人都没有反对。
损失太重,对宋朝打击也太大了,这是宋朝的紧急时刻,确实需要王巨回来力挽狂澜。
只是王珪有些担忧,不管怎么说,王巨终是碰了长公主的,这会是王巨一个永远的污点,但现在的任命,位高而权重,以后必然又要执行齐商税政策,那么恨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不过他没有作声。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拉拢,还是哄骗,得将这小子弄回来。有这小子在,至少在军事上,那就不会出现大问题了。
黄和去了彼岸,不仅是黄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南方十二路发运使张商英,一个是江州知州葛少华。这两人一是王巨府上原来的门客,一个王巨一再推荐的人才。
而且官职够高,由他们说服,会比其他人更容易。
让这三人共同去彼岸下诏,或者说服。
这一去,又到了第二年。
船只陆续泊岸。
黄和跳起来说:“又变大了。”
“什么变大了?”
“城市,去年来的时候,哪里,哪里,原来还是空旷所在,现在却出现了房屋街道。”
“为何没有城墙?”张商英又问道。
“张公,这里与宋朝不同,随时面临着蕃人蛮人的入侵,所以需要建设大量城墙堡砦。但这里是一个个大岛,除了零散的土著人外,没有大的危害势力。一旦建设城墙,花费多,而且墙里墙外,将大伙强行分隔开来,墙里的人就会失去共同抵御土著的责任心。”黄和解释道。
两人时不时地说着话,葛少华却一直没有作声,但他心情很激动。
王巨临行前,给他写了一封信,以前王巨招收的许多门客,都带到彼岸担任各个部司以及各市主要官员了,或者管理着庞大的商业。如果成立公司,王巨手下这个公司乃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公司。盈利率放在国家当中,也能排到前五位。
但有几个人留了下来,如韩韫。如协助章楶的几个门客,不过这些人。也将陆续一一从云南路撤到彼岸。另外还有葛少华。实际葛少华也想去彼岸,哪里才是他的家,而在宋朝,特别是舆论未扭转之前,葛少华所到之处,都会遭受着无形的排斥。
因此王巨刻意写信给他,再忍上几年,到时候向朝廷提出致仕。然后再去彼岸。
看着岸上一张张带着笑容的脸,葛少华心情很激动。
“看来移民在这里生活得确实不错,”张商英说,他又道:“到那边看一看。”
说着,走向东南几里外的一处所在,在这里有许多工棚,去年迁移过来的移民大多数先安顿于此处。根据各人的情况,先行让各个邸店作坊招聘,然后官府才派人过来安排。
许多移民已经安排好了,还有一些百姓。不过丰市派人送来许多食物,衣服,应当做得还不错。最让张商英感慨的是每一个移民都穿上了新衣服。这显然是诸海客给的“福利”。
张商英心中想,移民多了,必然增加房屋,所以城市也一年比一年扩大了。
其实不仅是移民,王巨很早就派人下令,如果一对夫妇,能在两胎外多生下一个子女,那么一周年抓周时,官府会赠送相当于十贯钱的财物。如果长大成亲,官府会赠送一对新人相当于二十贯的财物。以此奖励百姓多生多育。
百姓生得越多才越好啊,因此这边一对夫妇往往平均下来。能生下五六个孩子,所以从内部来说,人口扩张也很快的。
并且最早一批来的移民,他们的子女也开始长大成人了。
当然,在这二十年内,这边仍渴望着从宋朝那边迁过来大批移民。人口缺得太多。
就是未来一百年两百年,仍需要彼岸大批的移民。不过那时候,人口欠缺不会象现在这般。
张商英没有多想,说:“我们去州衙吧。”
得办正事了。
几人进了城,张商英忽然又说:“原来也有穷人啊。”
黄和在丰市城呆了很久,自然了解真相,说道:“张公,这是必然,有的人吃喝嫖赌,好吃懒做,或者遇到天灾*,但这些海商们先前已经资助了粮食、房屋、衣料,甚至包括工具,也安排了未来的生活,可自己不做事,海商们也就不管了。不过海商们又下了一条命令,鼓励一些富裕的商人或主户捐助善事,并且用这些善款来抵消税赋。然后再安排这些富商家中的娘子,设立一个机构,专门管理这些善款的去向,如修桥铺路,赈济寡贫,兴修学舍等等。如果贫困人家遇到天灾*,可以向这个机构提出援助申请,然后看情况对其户进行一些帮助。不过那些好吃懒做的,那就不会管了。”
“这个好啊……”张商英喃喃道。
实际就是王巨在庆州划分善户的加强版,从美帝哪里学来的。
天朝的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不准求回报,这个道德标准太tmd的高了。
但这是极少数人。
而且现在这边各行各业,生机勃勃,穷得没办法了,也逼得这些人最后放下身体。
几人来到州衙,找到乐知州。
看到故乡来人,乐知州十分高兴,连忙吩咐家人沏茶上来。
张商英问王巨何在。
乐知州说王巨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大山那边的温市。
那我们快点过去吧。
这非是在吕宋那边,一来一去,在路上就会耽搁八个月了。而且他们从永乐城之战后,赵顼又处理了文彦博等事务后,才离开的。也就是到了十月中旬才正式出发。
但回去后必须得赶季风,所以时间很紧张。
乐知州叹了一口气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这样,有的人还是不甘心的,”葛少华冷漠地说。
乐知州无言,一会才说道:“如果你们去那边,路途远,还要经过条山,条山很大,有许多难以管制的土著,我让张兵曹护送你们过去吧。”
各市置正副市长,以及六曹,但丰市既然交给了朝廷,市长便取缔了,然而六曹官员依然保留着,实际上政务还是六曹官把持着。
张兵曹带他们前去温市。
翻过了苍茫的条山,张商英奇怪地问:“为何未看到土著?”
“这里是温市与丰市的主要要道,有许多凶悍的土著被先后镇压了。还有一部分归化,有的安排到各坑矿,有的教导他们放牧。主要我们这一行数十人,全副武装,大约看到这情形,他们主动躲避了。如果人少,说不定就会对我们袭击。”张兵曹答道。
“多否?”
“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主要分布在内腹,哪里我们还没有开发,暂时没有冲突。”
“太可惜了,”张商英叹道。
这一路过来看到太多太多荒凉的地方,如果换成宋朝,得容纳多少百姓哪。
其实也未必,他们这一行,是这边水系比较发达的所在,再往内腹去,就是大片大片沙漠与戈壁了。
真正能容纳很多百姓的乃是他认为最艰苦的地区,那些热带岛屿。
然而张兵曹就没有再做解释了。
一行人来到温市,实际就是后世的悉尼。
但城市中心未必在后世悉尼的位置上。
先行人口少,以海滨为主,以各条河流为主,这才容易生存下去。
不过温市未交给宋朝管理。
但温市也有一个优良的港口,离温市越来越近,张商英忽然惊叹道:“那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