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万石稻米到来,当然解救不了所有灾民。
毕竟受灾百姓数量太过庞大,除非调来三千多万石粮食,再加上朝廷想一想办法,这场灾害才能化解。但它的到来,多少能解决一些燃眉之急。
如果是灾棚赈粥形式,至少这么多粮食,可以使一百多万百姓得活。
虽然救不了这场重灾,但有了它,与没有了它,性质可以说完全两样。
以前因为王巨迁徙百姓去海外,还有一些官员很是不满的,但怕了王巨这个疯子再拼命,皇上不说话了,他们也就装作看不到了。
然而这次,却是很欢喜。
就算迁走了一些百姓,凭借这个粮食得活的百姓,也能弥补了。
但与章惇说的奢侈无关,章惇所指的便是运输成本。
宋朝大型海船能载货五千料,也就是载货量六百吨以上,可载人五六百人。中型海船则是一千到两千料,可载人二三百人。还有一些特殊用场的小型钻风海船,可载百人。
以及一种特大的海船木兰舟,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上,舵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养猪酿酒于其中,置生死于度外。也就是乘座此船,再也不用害怕大风大浪了,唯独怕的就是搁浅。
那是夸张的说法,这种特大海船同样也害怕大台风。
只能说船越大相对而言越是安全,这也是后世发掘的沉船多是五百吨以下的中型海船原因。
这种海船载重量就达到了一千吨,若是加重,可载一千五百吨左右。
但船越大,成本就越高。象一般中型海船成本需几千贯,这种大型木兰舟的成本能达到两万贯以上!
然而船造出来。也要保养的,两三年保养一次,又要花一些钱。再加上水手船夫的薪酬,打算使用二十年。一年一次,不过航行二十次,以及海上的风险,一次最少得获利七八千贯,才能维持着其成本。
王巨说两百余艘船,装载着三百余万石粮食,无疑都是大型海船,甚至有那种特大的木兰舟。
如果按成本计算。这么多船装一次粮食过来,仅是海船的成本,就达到了一百多万贯,甚至近两百万贯。
确实太奢侈了。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么多粮食,海商们是无偿捐献给朝廷的。
其实这个航海,大家也知道王巨掺了一脚进去,但相信,王巨只掺了一脚,不可能全部是王巨的。仅是这么多船只的成本,王巨也支付不起。
不知道王巨如何说服这些海商的。
究竟如何说服的,王巨未写。但写了这些粮食的来源。
从去年时,王巨看到旱灾持续,害怕出事,因此暗中筹备,但也不仅是那个海外,就迁徙了这些百姓,那怕有无数“无主之地”,也不可能生产出这么多粮食。因此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初,又从岭南、交趾筹集了大量粮食。然后号令海商义举。将这些粮食发向中原。
然而因为船舶较大,一般港口无法进去。只能分成两批,一批前往润州。没有去杭州,节约路程了。然后搬向河船,渡过长江,从大运河运向各地。
还有一批则是运向密州港,再从密州运向各灾区。
这个王巨则不管了,让朝廷立即派人手去安排。
最后则写道,如果灾情再持续,可能秋天到来时,还能从倭国与高丽那边调来一批粮食,但这两个国家非是产粮大国,因此数量就不会象这次那么多。
王珪说道:“此子有先见之明哪。”
不管他用什么手段说服海商的,但去年冬天,大家正忙着敛财呢。谁会想到防止旱灾持续,而提前筹备粮食?况且这个说服海商主动做善事,也是一个本事。
商贾逐利而行,让他们花费那么多钱帛,捐赠了这么多粮食,王巨虽未说,但想来也不容易。
这样的人才放在泉州,无疑太过浪费。
最好玩的是王安石似乎是有意一般的,自从王巨去了南方后,几乎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反正我不惹你,但你也不要想我提拨你。
不论怎么说,国家用人出现了失误。
王安石没有作声,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将王珪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盘算着如何安排这三百万石稻米。
曾布则打了一个圆场,挑开话题,说:“海外是南方,那来的粟米与羊肉?”
南方有麦,但南方能种粟吗?况且那是海外,比广州还要南,能牧羊吗?
沈括说道:“这个我都知道一些,这两年我与王巨来往了几封书信,谈了一些数学上的话题,因为大地是圆的。往南会更热,而且丛林密集。不过再往南则不同了,气温渐渐降低。只不过与我朝恰恰相反,我们这里是冬天,那边则是夏天。我们这边是夏天,那边则是冬天。因为经营蔗糖,王巨将几个傔客派上南方,而且他也关注了海外,他家傔客与海商们交谈时,说出了王巨的理论。有的海商竟然相信,于是派了钻风船一直向南。然后寻到一片大陆,似乎有我朝三倍大,但上面罕有人烟。这便是王巨所说的无主之地。不过盛产珊瑚,以及一些玉石,还有铜铁等矿藏。这才有了南方迁徙的故事。大约这些粟米与羊就是来自那片土地。”
“这么大?”赵顼问。
“陛下,大虽大,而且王巨说不止一个大岛,有很多岛面积都不小,上面虽生活着一些土著人,因为落后,不足为害。只是离我朝太远,多在万里之外。”沈括一本正经地说道。
海商用之疏散百姓压力,沈括很赞同,但派官员去海外经营,沈括并不赞成,天下那么大,宋朝能管得过来吗?之所以经营河湟与西北。那是为了国家的安全着想。大洋的彼岸,与宋朝安全有何关系?
可是赵顼继续想了一想,还是有些怏怏不乐。这么大块地方,现在迁徙的百姓是少。可繁衍后,早晚必立国。
由宋人组成的国家,却不是宋朝。
这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然而这还早,又太遥远了,赵顼无法说出口。他心中想到,真不行,让王巨进京述职,问一问吧。这一回没有人责问他。大约能进京了。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问:“大地真是圆的?”
“可能吧。”沈括说道,不然不能解释。
“难怪王巨鼓励迁徙百姓。”章惇说道。既然是无主之地,又是那么大,为何不安顿土地越发紧张的宋朝百姓。
歪了一会楼,正事要紧,开始商议如何安排这笔粮食。
但实际大地是圆的,那么就布下了一个梗。
马上王安石会被司马光整得很惨。
可在司马光眼中,是“国有二王,天下必亡”。
然而为什么司马光能整倒王安石。天灾!
如果能用科学去解释旱涝现象,那么就破开司马光的命题。但想要大家承认这个科学论证,必须有一些有力的证据。
那么这个天方地圆就是最好的证据。
最少它能论证王巨的那本即将出来的中级数学书理论是正确的。
这是后招。得放在秋后,随着第二批粮食抵达,一道施放。
王巨冒泡后,又潜水了。
司马光也冒泡了。
准确地说,这三百万石粮食到来,解决了一部分难题。可灾害在继续,粮食依然危机着。
司马光上了一奏。
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无所得。
百姓负担是重了。可官府居然无所得?那么这一年三四百万贯收入是从哪里来的?三四百万贯哪,可不是小数字。问一问西夏一年能有多少收入。
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
这句话如果推迟九百年说出来,能活活让大伙将司马光嘴巴抽肿了。难道将上户从差役中解脱出来,给无业百姓创造就业机会,做错了吗?
置市易司,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
市易法确实是倒退,不过它同样敛了财,何来的实耗散官物?
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
也就是中国得实现四个现代化后,才能对外用兵。
团练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
种地才是百姓的本份,不应当学习武艺,不应当去摸兵器。难道汉人还不够温顺吗?其实真相是司马光是中国古代权贵的典型代表,他眼中的听话百姓必须做勤奋的兔子,牵线的木偶。所以不能碰兵器,不能穿罗袜……
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财。
农田水利法乃是王安石变法中最无争议的,如果不是王安石这条变法,很可能到了北宋末,两千两百万户百姓时,不用金人南下,因为养不活那么多百姓,宋朝自己儿就乱了。
但就是这些歪理,许多人认为司马光居然说得对。
正是王安石你这么做,才引起的天降大灾。
不过这份奏章虽然引起轰动,王安石还是不大在意,因为万事得说出来一个理儿,而不是司马光的强辨之理。
当然,司马光也没有指望这份奏章将王安石扳倒。
然而他的杀着也不是这道奏章,而是一个人,一张图。人一度是王安石的学生,所以这个人就会有无比的说服力。图,那会是一张无比凄惨的图。
并且王安石在去年又做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那就是免行钱。
王安石想用市易法打击团行的弊病。
但是不可能的,况且天下生意那么多,官府如何去经营?当然,王巨所想的,提高科配和买的官价,使得百姓自发地将商货卖给官府,那么不需要团行存在了,直接取缔就是。王安石不是想不到,可那样国家是倒贴的,如何敛财?
因此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执行免行钱。
国家实行市易法了,可以自己儿买卖,那么不需要向你们这些团行摊派和买科配,因此呢,你们得将以前的科配和买所带来的经济损失折成钱,上交给国库。
王巨知道这条变法后,在泉州是真心醉了。
当然,国库是充盈了,内库也充盈了,但是所有百姓一起掉到坑里,特别是国家的精英——大商人、大地主、达官贵人、外戚宗室,一道免行钱执行下去,一个没有逃掉。
因此只要这个人,这张图出现,王安石马上就得完蛋!
ps:为天津祈福,另外再诅咒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天天去吃翔。(未完待续)